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劉俏言
不斷加速的社會時鐘,造就了無法停下來的他們,“中式”的gap year(間隔年),如今指向了在家考研考編,意圖“上岸”(點此回顧)。
但也有人,想清了間隔年的意義,譬如在杭州做汽車銷售的陳航(化名)。他曾經邊打工邊旅行,度過了一年“标準”的gap year。這豐富了他的認知,也讓他的心态更松弛。
給自己完全可以掌控的一年
“不着急,你們考慮清楚了再買。”初次見陳航是在他工作的4s店裡,一對40歲的夫妻試駕結束,他們想買車是為了方便去兒子家,給他做飯。陳航聊起了現在年輕人不愛做飯的原因,聊着聊着話題就變成了怎麼把番茄炒蛋燒得“更有靈魂”。
陳航是銷售,他愛聊天,且沒什麼目的性。那天上午他就接待了這麼一對客戶,對方沒有下單,他也不着急,送走了夫妻倆,他便開始午休了。
“汽車銷售,這工作聽起來沒什麼排面吧。”陳航笑着調侃。陳航今年24歲,本命年,自認為沒做過什麼很讓人驕傲的事,但也沒後悔過。
大學畢業後沒去找工作,陳航一邊在青年旅舍打工攢錢,一邊把雲南、西藏、大西北和東北走了個遍。這件事聽起來很酷,也很不現實,但陳航就是實現了一年的gap year旅行。
視覺中國供圖
“如果往後的工作,再也沒有屬于自己的自由,我是不是可以給自己完全可以掌控的一年?”畢業之後,三個室友分别選擇了做銀行職員、當縣城小學的數學老師,以及出國讀研。
陳航問他的室友們:“有做好迎接人生下一個階段的準備嗎?”室友們的回答大體是一個意思——“這年頭找到工作就算萬幸了,誰管你準沒準備好。”
被推着往前,似乎已經成為生活的常态。畢業之後理所應當應該找工作或者讀研,給人生的下個階段尋找一個“落腳點”,但如果不呢?
目的地随心,想去哪裡去哪
陳航把寝室裡所有的東西打包回了老家:一個灰色的旅行大包,裡面是兩套換洗衣物,一個洗漱包,幾雙襪子和一雙拖鞋,還有一副墨鏡。
這副墨鏡是他很寶貝的東西,是大學時去音樂節認識的朋友送他的,邊角已經有些磨破了,他總是挂在T恤前,走到哪裡都一樣。
陳航就這樣出發了,目的地随心,沒有規劃,不做攻略,想到哪裡是那裡。第一站他就去了雲南大理,在那裡一待就是三個月。
青年旅舍是陳航的住宿首選,混住的大房間一晚上隻要十幾塊錢。住宿不僅便宜,最重要的是能認識一群有趣的人。他們結伴去探索這座陌生城市的一切,不去大衆景點,不走常人路線,有人負責彈吉他,更多人出嗓子唱歌,一鬧就鬧到深夜。
熟悉的當地人帶他們去不知名的小池塘釣魚,釣上來直接架在火上烤了,那是陳航吃過最鮮美的烤魚。錢花完了,他就留在青旅打零工,給人介紹景點,收拾床鋪,攢夠了,就去跑到下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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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航總是在交新的朋友,聽新的故事。在那些故事裡,有從體制内辭職去開酒吧幹到倒閉的老闆,有研究植物學的博士,有孩子剛一歲的媽媽……陳航起初疑惑,他們為何會來青旅住宿,後來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每個人都有秘密,而在陌生人面前,人反而更容易做自己。
陳航索性成了一個樹洞,收集來自這些陌生人的普通故事。人在失戀時會旅行,在新婚時也會,陳航覺得神奇,旅行似乎無法給這些人提供世俗上的意義,卻給他們一種莫名的治愈,陳航喜歡這種感覺。
到了冬天,陳航又跑去了哈爾濱滑雪。下坡的時候,有個大哥把衣服脫了,他覺得刺激,也跟着脫了,邊脫邊覺得自己太酷了,最後險些感冒。
就這樣,陳航走走停停了大半年。
陳航拍攝的嶽麓山的樹
他聊天的客戶,好多都沒買車
“旅行是最不看結果而隻看過程的。工作之後就會發現,打遊戲有輸赢,工作有業績,許多事情都是看結果的,而我隻想做一個享受過程的人。”陳航說。
陳航決定去做銷售,有客觀因素,比如因為gap year而錯過了許多校招的面試機會。
“既然做了決定,就要為此承擔後果。”陳航在面試中碰了幾次釘子,都是因為HR詢問他,為何沒有在畢業之後立即找工作。
在第一次面試時,陳航講述了自己認為旅行帶給他的意義。HR坐在他對面聽得皺起了眉頭,後來他再也不說實話了。後來的幾次面試,面試官問起時,陳航就說自己是因為考研失敗。
但陳航也有自己的主觀意願。他覺得銷售是他的可選擇範圍裡,相對自由的工作,且和人打交道比較多,這是他喜歡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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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之後,陳航最讨厭的事情,就是群裡定期刷屏的“戰報”——“恭喜某某某成功簽單”。每一次,陳航都不會在群裡發慶祝的表情包,“這很功利,好像我做這份工作,隻是為了賣掉更多的車,其餘的事情都是毫無意義,但其實,我每天和客戶打交道的過程都是很有趣的。”
陳航展示了自己和客戶的聊天記錄。有趣的是,這當中許多人都是沒有買車的,但陳航樂得跟他們聊天。他不會在群裡發早安,也不會在朋友圈頻繁發廣告。上班路上的一株好看的草,中午打卡了一家好吃的“髒攤”,都是陳航朋友圈的素材。陳航有時會收到客戶分享的自己家孩子的照片,還會被客戶心疼人太瘦吃得太少。陳航覺得這是他和客戶之間的真心換真心,也隻有在這些瞬間,他能體會到工作的快樂。
陳航現在的狀态始終是松弛的。他愛笑,很難在他身上看到焦慮的痕迹,以及和職場上“内卷”的行為。他覺得工作隻是一份工作,而生活是屬于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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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航說想起印象中最深刻的一次經曆。那是在大草原上,他去牧民家裡學騎馬。起初他一直和馬較勁,使勁夾着馬肚子,馬不舒服,也就怎麼都不聽他的指令。後來他慢慢松開了腿,跨在馬背上感受馬走路的節奏,咯哒、咯哒……他順着節奏晃着,悠閑又自在,牧民漸漸放開了牽着缰繩的手。
陳航就這樣學會了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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