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遲宇宙

來源：商業人物（ID：biz-leaders）

如果誰需要給自己絕望與震撼，重新來過一次2019年就可以了。100年前的那場，就其深遠影響，我想也不過如此。未來數十年中，一切巨變都将發生。隻不過這次不是血與火的淬煉，而是商業與科技的磨砺。

在過去的二十年中，我們整整經曆了兩個時代，一個叫PC互聯網時代，它為中國鋪下了一條信息高速路；另一個叫移動互聯網時代，它讓中國在信息高速路上狂飙突進。發動機轟鳴、輪胎摩擦地面，以及風阻的聲音，貫穿了整個2010年代。

一切的突破、糾結、分歧、沖突都因此而起。世界格局大變，誰也逃不脫命運的裁決。

我們這代人的個人史，某種程度上就是商業與科技的進化史。1998年，我大學畢業後去廣州工作，買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隻手機，愛立信398；攢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台電腦，486。

那時候的巨頭是愛立信、諾基亞、摩托羅拉以及西門子，中國有一家本土第一，叫波導，“手機中的戰鬥機”，因為可以免提，方便采訪錄音，我在2001年的時候買過一隻；2008年中移動做3G測試，提供的手機是酷派，當時的智能機，隻可以在線玩象棋而已。它們如今已然成為時代的棄兒，蘋果、華為、三星，才是新寵。它們無所不能，幾乎控制了我們的生活。

未來的新寵會是誰呢？喜新厭舊的時代，天曉得。

那時候我玩的那些遊戲，《足球經理》、《縱橫四海》，如今已杳無蹤迹。PC業舊日霸主IBM的PC業務已經成為了聯想的一部分，聯想、惠普、戴爾三足鼎立的局面十數年未嘗改變，但沒有人再相信它們是一線科技公司，甚至很多人不再相信它們是科技公司。它們是PC互聯網時代的光亮，時間一進入2010年代，它們的光亮便開始黯淡。

中國人通常将2011年視為移動互聯網元年，蓋因微信當年的誕生。2010年iPhone4以及2011年iPad2與iPhone4s的密集發布，構築了這個時代的底盤。手機改變了我們的世界，而手Q、微信與手淘、支付寶，則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曾經褲兜裡塞滿了現金的人們，如今哪一個不是“橫刀立碼”？

巨大的變化當中，我們各自帶着差事與命運出門。改變是趨勢，是潮流，是命定。我們不得不抗拒它、接納它、适應它、改變它。我們不得不與命定抗争與和解。

抗争需要誓言，和解需要謊言，我們在不斷地說服中，學會了說同一種謊言；所有人說同一種謊言的時候，一個時代便誕生了。

我們心中珍愛的那些事物，這二十年來未嘗改變；我們珍愛的那些美好，昨日與今日一緻；我們珍愛的價值、信奉的道，時而光明煊赫、時而黯淡無華，但它們始終矗立在那兒、橫亘在那兒，未嘗改變。

改變的是不可逆的時間。時間是最殘忍的刻刀。在剛剛過去的一年裡，我們所經曆的巨變、和解、告别，以及死亡、欺騙與癫狂，都像是一個秩序井然時代的前奏。

我們在迎接一個新的時代，或許會更好，也許更糟糕，管它呢？我們終歸要面對新的那縷陽光。我們終歸要迎接新的春天。

未來會更美，明天會更好。每一天，人們都在說同一種謊言。人們都在贊美春天、歌頌陽光、為進步呐喊、為富庶鼓掌。這沒什麼不好。即使它們都是謊言，我們說同樣謊言的時候，也許就會凝聚一個潮流，締造一個時代。

我們已經說過了太多的謊言，歌頌了太多的強力與不義。我們縱容了太多平均道德水準之下的商業行為，卻苛責了太多平均道德水準之上的創造者。我們在自以為是中寫下了朱新禮與彙源的悲劇，卻在悲劇過後變成了嘲諷者……

十幾年前，我在《聯想局》的封底寫了一段文字：“以經商作為一種志業的真正的企業家，在充滿權力欲、不義與強力的錯綜複雜的經濟生活中，必須具備三個條件：切事的熱情、人與事保持一段距離的判斷力以及超越虛榮心的責任感。”

與這段文字相關的柳傳志在2019年徹底退休了。2009年他“退役”的時候，是帶着光芒的功成身退，是緻仕；這一次是帶着遺憾的退隐，是乞骸骨。“老兵不會死，他隻會悄然隐去。”他一手締造了一個商業帝國，也目睹了豐碑在走向暗淡。

這不是他的錯。這是潮流的選擇。1G與2G的企業家不可能主導3G以後的時代，無論他們多麼雄心萬丈。時代點選了代言人與仲裁者，誰也沒辦法改變。

贊頌與褒獎、嘲諷與揶揄、批判與苛責，究竟沒有意義。真正有意義地是将路走下去。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運，每家公司有每家公司的使命，每個國家有每個國家的選擇。我們站在時間的洪流上。我們隻能被動或者主動地向前。

“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希望也好，絕望也罷，都是一種虛妄，都是一種謊言。明天太陽照常升起，那個叫作希望的謊言也會照常湧動。

當所有人都說同一種謊言的時候，謊言就變成了潮流。我們要麼随波逐流，要麼就屹立潮頭。

2020年1月1日，天氣預報說，北京氣溫0℃—-10℃，雖比前兩天要暖，但依舊寒冽。我們在期待着雪落之後可以挂一幅北風圖，而孩子們卻在憧憬新年後不久就會到來的春天。

* 圖片購自圖蟲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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