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文章,我們談到了袁紹與幽州的戰争,本質上就是叛亂者與中央軍之間的争鬥,劉虞是東漢正統權力的代表,公孫瓒是他部下的“爪牙”,他們對袁、曹反叛集團的鎮壓,持續了多年,并屢屢受挫。
如果說“諸侯讨董”還存在一點“合法性”的話,在董卓死後,袁紹對于朝命的抗拒,不僅僅體現在對朝廷任命的大司馬劉虞、徐州牧陶謙的進攻上,還砍了朝廷直接派出的冀州牧壺壽的腦袋,當然,最為嚣張的就是,這次殺戮發生在太仆趙岐風塵仆仆地和解他和公孫瓒的戰争之後,尊奉天子的承諾言猶在耳。
至于曹操,也沒比袁紹好多少,《典略》中記載:
(金)尚,獻帝初為兖州刺史,東之郡,而太祖已臨兖州。尚南依袁術。
也就是說,金尚這個人,在漢獻帝初年被任命為兖州刺史,這個時間,應該是在前任刺史劉岱被黃巾軍殺害之後,東行上任的途中,曹操已經占據了兖州,于是南下依附袁術去了。
不過這位正牌子刺史也沒閑着,或者說袁術要打着金尚的旗号争奪兖州,所以才有了《英雄記》中袁術給呂布信件中所提及的:
昔将金元休向兖州,甫詣封部,為曹操逆所拒破,流離迸走,幾至滅亡。
翻譯過來就是,我曾經帶着金尚、金元休去兖州,剛剛抵達轄區,就被曹操阻擊,大軍潰散逃亡,幾乎滅亡。這裡說的,應該是初平四年,袁術出兵封丘,在匡亭之戰後一路潰敗,逃到了淮南壽春方才歇腳的舊事。
而這裡又有金尚,說明當時袁術是打着送“合法”的兖州刺史上任的名義進入兖州的,結果被袁紹和曹操一通暴揍,潰逃七百裡,打得固然是袁術,可拒絕的卻也是正牌的兖州刺史,也可見曹操的立場。
在這之後,曹操的部下還和豫州刺史郭貢照過面,那是在陳宮反叛之後,荀彧、夏侯惇據守鄄城,豫州刺史郭貢帶着數萬之衆來到城下,約見荀彧,荀彧見面之後,郭貢認為城中有防備,就離去了。
由此可見,之前節目中我們曾經談到的,曹操得兖州之後,就派親信王必去長安溝通的成果是非常差的,朝廷不但沒有任命曹操為兖州刺史,連金尚的任命也一直沒有撤銷,可以說,曹操的兖州刺史或者說兖州牧,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僞職”,沒有合法性。
這也就難怪他在取得了對金尚、袁術的壓倒性勝利之後,仍舊迎來了舉州叛亂,畢竟他轄區内,絕大部分的太守、國相們還是朝廷的官。
在此條件下,按照我們熟悉的曆史叙事邏輯,當迎奉天子這樣的“大好事”擺在曹操面前的時候,他沒有道理不珍惜。
然而,從史書記載來看,促成曹操決策的分明是多方面的因素,而在這個過程中,曹操一直舉棋不定。
見《三國志·武帝紀》記載:
(建安元年春正月)太祖将迎天子,諸将或疑,荀彧、昱勸之,乃遣曹洪将兵西迎,衛将軍董承與袁術将苌奴拒險,洪不得進。
建安元年正月,漢獻帝剛剛在河東郡安邑縣郊祀上帝,大赦天下,改元建安,曹操則剛剛進入陳國武平,清理了袁術勢力,将要迎接天子,諸将“或疑”,也就是有人表達了疑慮,而荀彧和程昱勸谏曹操執行,于是派出了曹洪統兵西迎天子,結果遭到了董承和袁術部将苌奴的阻擊,未果。
這裡有諸将的“疑慮”以及荀彧和程昱的勸谏,對照《三國志·荀彧傳》中的記載,應該是這一條:
建安元年,太祖擊破黃巾。漢獻帝自河東還洛陽。太祖議奉迎都許,或以山東未平,韓暹、楊奉新将天子到洛陽,北連張楊,未可卒制。彧勸太祖曰。
荀彧具體勸谏的話太長,就不引述了,對照一下時間,兩條記載有所不同,一個記在建安元年正月,曹操到陳國武平之後,一個是記在楊奉、韓暹擁漢獻帝到洛陽之後,這個時間很明确,建安元年秋七月甲子日,中間差了六個月。
事件記載也很清楚,曹操開會讨論朝廷遷都許縣事宜,有人就說了,現在山東地區動蕩,韓暹和楊奉剛到洛陽,又與張楊聯合,怕咱打不過,這時候,荀彧出面勸谏曹操下定決心進入洛陽,落實遷都。
前一個時間肯定是有毛病的,因為漢獻帝正月在安邑,張楊領兵接應,想要迎天子回洛陽,諸将還不聽,變故發生一個月後,韓暹出兵攻打董承,到六月時,漢獻帝又跑到了安邑以北的聞喜縣,或許是白波軍想把朝廷帶回他們的老巢白波谷附近。
不過不久後,因為缺糧,楊奉、韓暹、董承等人又變成了乖寶寶,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就簇擁着天子的車駕進入了洛陽,因為《三國志·張楊傳》中提到:
建安元年,楊奉、董承、韓暹挾天子還舊京,糧乏。楊以糧迎道路,遂至洛陽。
更細緻的表述在《三國志·董卓傳》:
是時蝗蟲起,歲旱無谷,從官食棗菜。諸将不能相率,上下亂,糧食盡。奉、暹、承乃以天子還洛陽。出箕關,下轵道,張楊以食迎道路。
蝗災旱災一起來,先内讧打成一團,等到大家都沒飯吃,也就不掐了,聽從張楊的招呼,過太行八陉之一的轵關陉,進入河内郡,一路由張楊供應。
怎麼個“上下亂”法呢?
韓暹打董承,給董承打得跑去投奔張楊,張楊就派他先去整修洛陽的宮殿,而也就是這個時候,太仆趙岐主動請纓南下荊州,遊說劉表供應朝廷,《後漢書·趙岐傳》中的原話是:
岐至,劉表即遣兵詣洛陽助修宮室,軍資委輸,前後不絕。
也就是說,趙岐到了之後,劉表立刻派兵幫忙修宮殿,又連綿不斷地輸送糧食物資。
可見,《三國志·董卓傳》中說的“州郡各擁兵自衛,莫有至者”的說法,并不符合事實,至少河内張楊和荊州劉表是謹守臣節的,這也是後世史家對《三國志》對曹魏多有虛美隐諱批評的一個實例。
那麼問題來了,前面說到,曹操議論迎奉天子的時間竟然出現了兩個,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呢?
答案是,兩個都是。
至于理由是什麼?
答案究竟是什麼,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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