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段時間,關于大廠和年輕人的話題就要被推上熱搜。近兩年,互聯網行業充滿不确定性,關于00後就業選擇的讨論又被置頂,諸如「為什麼對00後來說,大廠不香了?」「年輕人進大廠不如考公?」在這一系列甚嚣塵上的讨論中,不可否認的是,和80後、90後一樣,仍然有無數的00後初出校園就選擇大廠。那麼,大廠吸引他們的到底是什麼,進入大廠後的他們,現在又怎麼樣了?
文|陽關
「答疑」是柒喜的日常。他每天早上8點起來,一登入工作軟件,立馬蹦出「99 」未讀消息,有人提出這個需求,有人提出那個需求。他第一件事是查看各需求的進度,一天一般能解決十多個問題。
「争論」是Helen每天上午的主要工作,即與研發「吵一吵」。一會兒研發代碼寫不下去了,問她需求能不能改一改;一會兒說她的需求不合理,她說合理。在拉扯中,她要保證客戶體驗是完美的,不能湊合。
這是兩位00後互聯網職場人的工作日常,忙碌而充實。去年,Helen作為第一批00後成為美團産品經理,負責手機點餐的産品。今年剛畢業的柒喜作為第二批00後,成為美團買菜業務下的産品運營,負責客服系統。簡而言之,他充當的是客服和産品之間的橋梁,了解客服的需求,改善産品,提高客服效率。
互聯網在中國發展了二十多年。早期,互聯網創業草根抓住潮流和機遇,實現了财富積累和地位躍升;後來,80後、90後進入社會,他們中大多數都希冀乘上互聯網這艘大船,成為令人豔羨的「大廠員工」。
阿裡巴巴截至今年上半年擁有約25萬名員工,騰訊是11萬。京東在去年對外稱其員工數為民企之首,達40萬之多。就連僅成立12年的後起之秀美團,員工數也接近10萬。龐大的大廠員工組成了一個新的職業群體,和國企、外企、體制内代表了不同「流派」。
每隔一段時間,關于大廠和年輕人的話題就要被推上熱搜。「996、内卷、35歲焦慮」的話題還沒結束,「裁員」又接踵而來。2020年新冠疫情之後,互聯網行業充滿不确定性,關于00後就業選擇的讨論又被置頂,諸如「為什麼對00後來說,大廠不香了?」「年輕人進大廠不如考公?」……《拉勾招聘2023屆畢業生擇業行為洞察報告》顯示,畢業生的擇業更加求穩,多數人想尋求一個「鐵飯碗」,其中有41.7%的畢業生優選進入國央企,11.76%的畢業生選擇政府或者事業單位工作。
然而,在這一系列甚嚣塵上的讨論中,不可否認的是,和80後、90後一樣,仍然有無數的00後初出校園就選擇大廠。如闖關遊戲一般,他們需要戰勝無數場校招,擊敗一個個挑戰關卡,走到最後的人,才能參與這樣一個充滿變化又充滿機會的行業。那麼,大廠吸引他們的到底是什麼,進入大廠後的他們,現在又成長得怎麼樣了?
「面到麻木」
那是一家超級大廠安排的一場12人線上群面。面試官要求應聘者一起設計一個社區疫情應急系統,現場畫PPT,做思維導圖,即興演講。面試一開場,Helen就懵了。所有人都在搶麥,争先恐後表現自己,「我來組織你們」「我肯定比你厲害」……吵吵鬧鬧中還夾雜着她聽不懂的互聯網黑話,「什麼深度賦能、組合拳」,被唬住的她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場群面自然是所有人都挂了,從小優秀,小學跳過級、就讀北京大學中文系的Helen深受打擊,在家哭了兩天,「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互聯網校招一般分春招和秋招,兩者間還有暑期實習招聘,一般來說,通過暑期實習轉正也可以直接拿到offer。學生們通常在大學三年級下開始春招求職。
Helen也在那時集中參加互聯網招聘,她在一個月内投了100多份簡曆,參加了十幾次面試,基本把所有大廠都面了一遍,但一直沒找到合适的,郵箱裡還充斥着各個公司的拒信。
那是2020年過完年,正值新冠疫情最嚴重的時期,不能出門。她每天處在瀕臨崩潰的狀态,早上以一聲「我去」開始,晚上以一聲「唉」結束,每天去數收到了多少拒信,自嘲般把它當成「勳章」跟人展示,「你看我都有四份拒信了」。一些想去互聯網工作的同學朋友拉了一個群,裡面有四五十個人,互相督促,「大家會說,你還沒報這個嗎?趕緊去報!」
Helen參加了多家大廠面試,遇到的面試官眉頭緊鎖,讓她壓力很大。
互聯網求職競争激烈。十幾年前,中國互聯網處于「草根起步」階段時,門檻低,無所謂學曆,進來的都是對互聯網真正感興趣的年輕人,他們憑着一腔熱情,借着互聯網實現了階層跨越;後來,互聯網進入迅猛發展階段,高收入、高回報吸引了越來越多的高校畢業生;這幾年,大廠的門檻被擡得越來越高,入場券越來越難拿。
為了入職大廠,00後要比90後更早做求職規劃。去年新加入字節跳動的00後劉烨的第一份實習是大一時,還沒到大四就有了四份工作經曆。武漢大學畢業的00後女生葉子為在大廠積累實習經驗,從大二開始隻身到北京堅持實習了兩年,中間甚至沒回家過年,畢業前,她已積攢了兩次騰訊、一次美團、一次京東——四份大廠産品運營崗位的實習經曆。這份履曆幫助她在去年的秋招提前上岸,成為京東産品經理。
Helen後來複盤,覺得自己的求職策略有問題,一般人都是先去小廠攢經驗,再沖大廠,她一開始就投了大廠。相反,柒喜從大二時就想好,先去小廠實習,積累經驗,慢慢再到大廠。他當時在新疆石河子大學讀市場營銷,大一時還想着先享受大學生活,大二時,意識到學校在新疆太遠,以後找工作不便,就開始有意識地找互聯網實習。他先是在上海一個小公司做搜索優化,優化百度百科的内容,後來每個假期都做實習,回學校還會找一個遠程實習。
柒喜在朋友圈曬自己的校招經曆,從拿到三家大廠offer到決定入職美團曆時4個月
大三時,他也開始海量投簡曆,其中面試的就有50多家。新疆跟内地有兩小時時差,内地8點上課,新疆10點上課,8到10點剛好可以面試。他每天上完課就去面試,面完試就去上課,「面到麻木」。上課時,他看面經,準備面試詞,刷行測題;他還加入了很多求職群,看之前同崗的人是怎麼面試的。後來校招時,每拿到一個offer,如同獲得一張通關卡牌,美團是他的第三張集卡。
「我還什麼都不懂」
闖完校招,進入實習,新的挑戰迎面而來。如今大廠校招生普遍學曆高、學校背景好,但進大廠後,還得從零做起。
2021年6月,柒喜來到北京參加美團暑期實習。他剛來,導師要離職,在兩周内把工作全部交接給他。他很震驚,心想自己要不要也走,「活我幹不了,我還什麼都不懂」。
面對這樣一家大公司,他需要快速了解整個系統,跟進導師留下的活兒。最難的是,他要去跟很多人對接工作需求。那時他還是學生,而對方是領導,要怎麼措辭才恰當,讓他糾結很久。最初一個月,他跟所有人發信息都先在記事本裡寫好,寫完再修改,改了兩三遍才敢發出去。
那幾個月,他一來到公司,就默默打開電腦學習各種東西。部門有個暑期實習生群,他是群裡唯一一個每天加班的人。那時的他每天被兩種情緒籠罩着:一種是,好難,我不會幹,我得學;另一種是委屈,其他實習生都在分享自己和導師的點點滴滴,但他沒有。
一種責任感讓他堅持下來了。他享受每天努力做事情的感覺,也為學到新東西而感到自豪。兩個月後,他已經能獨立扛起這個崗位。9月份寫轉正自評時,其他實習生都在寫「我學到了什麼」,而他寫的是「我幹了哪些項目,得到了哪些收益」。那期二三十個實習生,最後轉正成的隻有兩三個人,包括他,「還蠻有成就感的,慶幸自己堅持下來了」。
00後在大廠并不因為年輕而受到優待,也不會因為年輕而不被信任。葉子一上崗就遇到第一次京東「618」經曆,為了觀察産品系統數據,她經常要盯到淩晨。加入字節跳動第一個月,劉烨就參與了抖音夏日歌會的大項目。
由于互聯網的業務繁雜,涉及衣食住行各個領域,新業務新崗位随時在被開發,因此新挑戰也随時存在。
不僅新入職場的00後會遇到難以想象的困難,過往每一屆大廠校招生都會經曆數不清的挑戰。
2011年,美團成立的第二年,清華大學電機系的王雲以應屆校招生的身份加入。她的第一個崗位是運營,一開始她對運營理解得很簡單,就是「dirty work(髒活兒),打雜,什麼事兒都得做」,直到全程參與了對公司極為關鍵的「戰役」後,想法才改變了。
工作第二年,公司需要短時間内将業務推廣到全國一千座城市,負責地推的銷售是主力軍。她接到的任務是要設計一個銷售團隊的提成機制。她從沒有解過類似的題,連邏輯都搞不清楚,最難的時候她打電話向爸爸哭訴, 「太難了,我搞不定。」
王雲花了大量的時間分析行業,讀相關的書,跟無數業内人士交流過,發現了一些規律,再在業務管理的實戰中應用起來。在美團的文化裡,所有的能力都能習得。搞産品、搞技術,管銷售、做管理,都有科學的方法可以學,隻要沿着科學的方法學,一邊學一邊實踐,實踐後再學。王雲就是這麼做的,并且發現「這比當年學物理簡單」。
她也發現了這家公司的迷人之處,「他們敢讓我做,我發現我能做。做成了,就無比開心。」
當挑戰來臨時,隻有迎難而上,邁過去了,就能在大廠站穩腳跟。在美團快驢事業部工作了兩年的95後林文文,就職之初,就遭遇到了難題。她當時被要求進行大量的調研,做定量、定性的分析,再得到結論,寫出報告。她很不擅長數據分析,寫出來的報告上級很不滿意,甚至問她「要不要考慮換崗」。但她不願放棄,努力琢磨,跟前輩取經,總算克服了這關,最後還拿到了事業部的追求卓越獎。
林文文畢業于一所211财經類大學,身邊大部分同學都進入了銀行、金融研究所等,而她選擇了大廠,因為她想加入的是一家可成長、有發展、肯培養自己的公司。當她逐漸熟練了手頭業務,現在又被派到上海開拓新業務,面臨全然一新的挑戰,她又緊張起來,「玩砸了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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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算上岸了」
充滿挑戰、競争和危機感的互聯網正是Helen所向往的, 「如果讓我坐在辦公室裡渾水摸魚,然後拿底薪,我可能會瘋掉。」
與80、90後不同,00後一生下來就活在互聯網中。「就像現在的10後,一睜眼就是元宇宙、區塊鍊,一個新東西直接出現在我們的世界裡,等待它發展。」2005年,Helen還在讀小學一年級時,就有了第一部手機,二年級開始用QQ,後來是微信,她用過的第一個通訊軟件已經消失了。小時候,她天天抱着手機玩,家裡人也不限制。他們認為她玩手機沒影響學習,打遊戲或跟人聊天,還能增長見識提高情商,也不錯。
Helen對互聯網的向往在中學就萌芽了。她初中就在聽長輩聊一些互聯網大佬,雖然不甚了解,但依稀知道他們做了「厲害的大企業」;到了高中,又知道了新大廠美團,以及各種視頻網站等。
她的父母從事金融,原本希望她也能夠嘗試金融行業的工作,但她不喜歡。中文系的同學很多去考了公務員、進了事業單位,從事文職工作,她也不喜歡。大二,她去一家報社實習了兩個月,每天跑腿拿外賣、打印東西。她感覺實在不适合自己,「就想去互聯網體驗一下」。
柒喜的父母也希望他去國企或是當選調生,捧鐵飯碗。但他不喜歡,他認為自己跟身邊大多數00後一樣,渴望自由,不喜歡小地方的人情世故。他向往互聯網的自由和包容。
互聯網确實能包容很多東西,不管是學中文的文科生,還是搞科研的理工生,都能在互聯網找到施展才華的一片天地。這些機會對任何一屆畢業生都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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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科學自動化,研究生和博士學人工智能的羅宿,在互聯網找到了理想的栖息地。他是美團自動車算法專家,在自動車配送部負責自動駕駛新算法的研發。他的博士同學大多選擇當大學老師,但他不想去。他想找一個可以讓研究成果落地,産生社會價值的工作。2021年,他在6個百萬年薪的校招offer中選擇了美團,因為這裡有足夠的資源,能支持他将研究理論在各個業務場景中落地,比如城市公路、校園,這是在其他地方很難實現的。
而且互聯網的機制很公平,晉升規則也更清晰。2019年,不到30歲的王雲就因工作成績突出升任總監。同樣是工科生的她,覺得互聯網是工科生的天堂,在這裡,她不需要額外維護人際關系,就能跟同事互相信任,一起把事情做好,這讓她工作起來很開心。
Helen首輪互聯網實習求職失敗後,拿到了一家基金管理公司的實習offer,她決定「認命」。不了解金融知識的她,在那接觸不到核心業務,老闆明确告訴她「女生在這裡沒有前途」。她每天早8點上班,晚5點下班。有一次公司來了客人,得招待,她一共削了5個蘋果,後來7點下班時,老闆覺得特對不起她,要請她出去吃頓好的,她就想,「7點也算加班?」
在那熬了三個月後,有一天,她正給總經理泡茶,突然接到了美團HR的電話,說,你通過了,要不要來暑期實習?「當然要,謝謝!」她馬上到電腦上點開郵件,把錄取通知書截圖留念,還發給家裡人。
「太及時了,激動死我了,可算上岸了。」兩年後的她聊到當時的情景依然很興奮。
如同「再上一次大學」
決定來實習前一個月,柒喜就在全網搜索關鍵詞「在美團工作是怎樣的體驗?」 查完之後就覺得好糾結,其他互聯網有的福利,它都沒有,比如騰訊房補高,阿裡工資高;但優點是,美團對校招生的培養很重視。
那一個月他晚上睡不着覺。這種糾結從實習持續到秋招,後來又延續到決定是否入職。直到今年4月快畢業了,他終于決定簽美團。「最後還是綜合考慮,校招生不應該隻看當前的利益,還要看未來的綜合發展。」
美團被員工稱作成長團,擁有濃厚的學習型組織氛圍。柒喜形容在這裡工作如同「再上一次大學」。這裡的内部學習網站是他見過的最牛的培訓網站,裡面有各種各樣的課程,包括面授課,前兩周他剛參加完一個外賣營銷大佬的面授課。
公司還會對新入職的校招生做很多培訓,其中最令柒喜覺得有趣的是「拎包」培訓,即他得去當一個月客服。
柒喜在「拎包」當客服接線 受訪者供圖
第一天當客服,他就被用戶罵了。柒喜特想挂斷電話,但不敢,隻能強忍住回怼的沖動,瘋狂道歉。他每天都會接到幾個罵人的電話,最長的一個,對方足足叨了1小時32分鐘。「當你登錄系統那一刻,要把情緒調整到進入工作狀态。當你退出系統時,你要把工作的情緒封起來。」
「拎包」經曆培養了柒喜情緒管理的能力,同時也讓他深入了解業務需求。他白天當客服,晚上回賓館做産品運營,每發現一個新需求點都會激動得兩眼放光。比如,他發現客服系統界面信息過多,就在原有的系統上增增删删改改,把工作中實際有用的、必要的信息放在上面,組了一個新頁面。第二天拿給客服用,大家都誇新頁面簡潔多了。他坐在工位上,聽到周圍的人都在誇獎他,就偷偷地笑。
他還記得,第一次參加面試時,面試官先問了一個問題:「你的寫作能力行嗎?」當時他還不懂為什麼,後來工作後,他每天下午都在絞盡腦汁地寫東西。美團要求所有員工都要寫工作文檔,公司有很多關于如何寫文檔的方法論,教人怎麼把一件事情說清楚。
Helen覺得自己這一年提升最大的就是文檔書寫。即使從北大中文系畢業,每天也要為寫幾千字的文檔而苦惱。公司要求要有邏輯,沒有廢話,要讓各個閱讀者,上至高管,下到執行同學,都能看完并馬上明白你要幹的事情及意圖。
《Helen使用手冊》是Helen寫作基本功的一次典型展示,被貼上她的大象App(在線辦公協同軟件)簽名中。進入這個頁面的同事,可以看到「歡迎你來到店鄧麗君的QQ空間!經常來踩踩呀~~」這個文檔播放着她最喜歡的歌《山頂黑毒蛇》,展示着撸貓、唱歌、各類樂器,劇本、密室、桌遊等等廣泛興趣,也有她寫下的「00後整頓職場」的決心。「我把我們組的老頭子都變成年輕人,強迫他們嗨起來。」Helen表示。當然,這個假裝成QQ空間的文檔,更重要目的是能讓内部合作夥伴快速get她的工作範疇,促進内部的高效協作。
「需求文檔在美團是細緻的巅峰。」她認為長期來看,寫文檔肯定是好的。「它是一個非常好的沉澱。比如說你走了,下一個人來了,隻要看一遍你寫的所有文檔,就能了解你做的所有事。」
「我們要為未來而做決策」
柒喜是大學班上唯一來互聯網的。他的大學生涯,後兩年半都處于疫情中,充滿不确定。很多人因這種不确定而焦慮。他班上32個人,現在11個人去讀研了,13個人進了傳統銷售等崗位,剩下一些沒就業,準備繼續考研。他感覺大家還比較悲觀,都想先考研過渡一下。
他是班上找工作的異類。大二他找實習時,其他人都在玩;大三他在實習時,其他人都在考研;大四,他拿到offer了,大部分同學沒考上研,又開始找工作,但找的都是傳統企業,也有人想來互聯網,但沒有實習經驗,找不到。他就積極幫他們找,還内推了一個同學院同學來美團。
在外部環境充滿不确定的情況下,畢業生更傾向于求穩,或幹脆先不就業。
不僅應屆畢業生想進體制内,也有大廠員工視國企和考公為退路。一名服務國企的獵頭一天能收到幾十份大廠員工的簡曆。今年年初,3名進入體制内的前大廠程序員共同發布了一份《程序員考公指南》,針對适合程序員的崗位、考公是不是出路以及體制内的崗位需要等問題做了詳細回答。
這樣的不确定,11年前,王雲也遇到過。她讀大學時趕上國際金融危機的尾聲,畢業時,金融危機的餘波還在,同學們的就業選擇更加保守,要麼讀博士,要麼去國企。她本科畢業那年,國考報名人數首次過百萬,相比2005年翻了4倍,是繼非典之後的第二波考公熱。她是唯一一個選擇去互聯網的人,而且還不是當時最大的BAT和門戶網站,是剛剛起步的美團。這讓家人和朋友都無法理解。
王雲的專業對口工作是去國家電網、地方供電局,非常安穩,父母也從事這個行業。但她不想要那樣的生活。大廠有不确定性,但是個能學習成長的地方。「我們前幾屆的學長學姐,深受金融危機所害,但我們那時候經濟已經在複蘇了。但沒人教我們看未來,我當時很幸運,看到了。」王雲回想,「這對我最大的啟發是,我們要為未來而做決策,而不是看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而去做決策。」
拿着百萬年薪的羅宿喜歡自己在大廠的工作,但是父母會說「過幾年可以找一個更正式一點的工作」。「我說現在工作不正式嗎?」他笑着說。在上一輩看來,隻有體制内、國企、學校等工作才算是穩定的「正式」工作,你可以幹一輩子,而互聯網最不穩定,幹一段時間你要跳槽,或遇到裁員。
但穩定總歸是上一輩人優先考慮的,年輕人更多還是考慮未來的可能性與成長性。在大環境往下走的時候,羅宿認為自己能抓住的無非是增值自己,學更多東西,這樣就算整個經濟形勢在下行,但自己是在逆流而上。他安慰自己,要擁抱不确定性。
Helen也能感受到大環境帶來的氛圍變化,但她不去想那些,而是努力幹好自己的事。成為産品經理後,她最多時身上同時挂着十個項目,三個主要負責的項目,還有六七個配合的項目。她每天都是組裡倒數第一二個下班的人。她每天起床後直接騎電動車到公司洗漱、化妝,晚上等所有人都走了,她再卸妝回家。
你能想到的任何東西,基本都能在她的工位上找到:酒、牙刷、全套化妝品、指甲刀、美甲燈、鏡子,以及所有生理需要的物品,此外,工位旁還有一張行軍床。她對通過工位營造出「已在公司待了很久」這一點感到竊喜。
她還喜歡把自己做的産品分享給親朋好友。她會故意帶家裡人去用自己産品的餐廳吃飯。「服務員還沒說呢,我就說我們用掃碼點餐。一邊拿手機掃,一邊就給家裡人講,哪個部分是我做的,哪個部分是經常跟我扯皮的同事做的。」
沉迷工作之餘,00後也會精心打理好自己的生活。每周五是Helen的Happy Friday,這天她六點就下班,跟同事一起吃飯喝酒,玩劇本殺。周末,她有時在家裡打打遊戲,逗逗貓;有時跟男朋友出去做戶外活動,或者看看電影。
生活中的Helen 受訪者供圖
柒喜在大學參加了不少社團,擅長剪視頻和做海報,搞過自媒體,有過幾十萬粉絲。「如果把我的愛好當成工作,我可能反而會比較痛苦一些。」他唯一覺得遺憾的是,沒有好好享受學生時代就畢業了。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從去年六月起,就過上大廠員工的生活了。由于他的崗位隻有他一個人,他就一直在工作,目前在準備12月份轉正答辯。每天早上醒來,看到很多條工作消息,他也會不想上班,但上完一天班,幫别人解決了很多需求,成就感又來了。「我選擇我喜歡互聯網。」現階段的他對未來充滿期待,希望在工作上有更大建樹,「我想明年參加晉升,還想做一兩代自己的項目去申請專利。」
(本文中Helen、柒喜、劉烨、葉子、王雲、羅宿、林文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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