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大學的時候，覺得自己每隔一天便是一個樣，成長的很快。媽媽說，半年不見，道理多了不少，不像從前了。

我很自豪，因為媽媽口中的自豪。可我現在才懂，這句話裡還有多少時光的無奈與感慨。不經意間，他們竟已習慣這帶着滄桑的口吻。我記憶中，不是這樣的。

高中的時候，他們起得比我早，忙忙碌碌地準備早餐，然後叫醒我；他們睡得晚比我晚，仔仔細細地捋平被腳，然後悄悄離開；初中的時候，無論刮風下雨，還是雷電冰雹我一定能在出校門的那一刻看到他們明媚的笑臉。大學之前，好像他們總是活力四射，甚至比年紀輕輕的我更有精力。

直到，第一次送我來到遠在北國的大學，第一次面臨長久地分别……

很久之後，我媽和我說，那天我頭也不回地入校以後，她當時就哭了，我爸沒說什麼，隻是靜靜地看着。他們一路無言的回到賓館，收拾回家的行李，然後，我爸也哭了，哭得稀裡嘩啦的。我媽和我說的時候，笑得很開心。我奄奄地應付着，鼻頭一下子就酸了——我爸從來沒哭過，至少我從來沒聽人說起他會哭，我印象中他是很刻闆，很嚴肅的。我從沒想過，也無法想，更不想想他哭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我長大的時候，他們便老了。好像不需要歲月沉澱，驟然而至。

我每天都會和他們打電話，既報平安也說近況。可往往都是我舉着電話，聽着爸媽說東說西，他們好想想把每天遇到的新鮮事都和我聊聊，不停地叮囑我他們在網上刷到的健康小知識。可我呢，好像每次都找不到太多的話想說的，這并不能完全歸結于生活枯燥的緣故。畢竟，生活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的。

我很怕很怕和他們視頻通話，他們的手機，舍不得換，從來不會什麼自帶美顔，于是每次呀，那一條條蔓延的皺紋，一根根白熾燈下透亮的發絲，直戳我的眼睛，仿佛長在了心裡似的。上次回家，不經意間撥弄開媽媽的頭發，表面烏黑的一層下掩藏了滿滿一把的白發。有些時候，生活總是會在不經意間給你莫大的驚喜。

今天是清明節。本來，我是不太在意這樣的一個日子的。可恍然見看到熱搜的問題有一個是這樣的，“你過世的親人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你要好好讀書呀，好好讀書。”高三那年，外婆病危，我請假去醫院裡看望。她不像我平日裡見到的那樣，臉上永遠挂着陽光和藹的笑容，甚至，她沒有看我一眼。隻聽媽媽和她說我來看她了，她怔怔地望着窗戶，亦或窗外的燈光，或許什麼都不是，然後輕輕地說了這句話，這句平日對我說了很多遍的話。

蓦然回首，外婆，這位我心中覺着最疼愛我的長輩，俨然走了兩年有餘。

至于外公，返校是他送我上飛機的，曾經健步如飛的他，依然執拗如初。早上六點便拄着拐杖帶我去吃了一份比他記憶中貴了十塊的牛肉面，然後再和我一起坐公交，直到我轉乘地鐵時，他才揮揮手，一個人坐上返程的公交。

在日複一日的日升月落中，年複一年春夏秋冬裡，我的時間被上了發條不斷地加着速，而他們的時間卻像跌進了泥潭，行邁靡靡。

我不知道，我成長了多少，可我此刻很清楚地知道，他們老了很多，年華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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