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劇中的呂後

呂後的威名是出了名的，在劉邦去世後相當一段時間内，西漢的軍政大權是被呂後及其親屬所把持，直到漢文帝即位後才得以終結。公元前180年，呂後逝世，關于她的死因史書記載十分奇妙，一般來說，像皇帝或太後這等身份的人物逝世，其死因會記載得十分清晰。但無論是《史記》還是《漢書》，對呂後死因的描述都是“病犬禍而崩”，就是說呂後生前作亂，殺掉趙王劉如意與其母戚夫人，劉如意被害後以鬼祟的形态對呂後實行詛咒，在路上變出一個形狀和“犬”一樣的物體，使呂後遭受驚吓并因此得病去世。現在看來這顯然是無稽之談，那呂後的去世究竟和“犬”有無關系呢？

呂後

根據《史記》記載，呂後是被“蒼犬”一樣的東西“據[jǐ]高後掖”，而這個“據”一直被解釋為“抓”或“持”，意思很明顯，就是說呂後被劉如意幻化出來的“蒼犬”抓傷腋窩從而去世。而在《漢書》中，班固的表述是見物如倉狗“橶[jǐ]高後掖”,“橶”本意是拘持，狗“拘持”呂後會幹什麼呢？而與班固同時期的王充的《論衡》中記載同一件事為：“呂後出,見蒼犬,噬其左腋”。也有學者據古文字方面的知識推斷，《史記》中的“據”字應該是“噱”字的誤寫，“噱”字描述動物龇牙咧嘴的樣子，可以引申為撕咬。總而言之，無論是“噬”還是“橶”，亦或是可能被抄寫錯誤的“據”，其含義都表明呂後是被狗襲擊了，隻不過方式上有咬傷和抓傷的區别而已。

劉如意和他的母親戚夫人

史書上關于呂後死因的記載十分清晰，但人們大多忽略這一點，而多從“趙王如意為祟”一句出發，來解釋呂後之死，并将“蒼狗”解釋為物體而非真正的狗。這種解釋反而忽略了呂後去世的真正死因，那就是她是被狗咬傷從而去世的。呂後被咬傷的時間是“三月中”，這在中醫學中正是狂犬病最為嚴重且是貓狗最為狂躁的時期，這本身就預示着呂後被狗咬傷是完全有可能的。而這所謂的“蒼狗”，很有可能是呂後在郊外遇到了一條無主的“瘋狗”，從而招緻殺身之禍。

呂後很可能被野狗咬傷

在呂後去世這件事上，最令人好奇的除了這個“蒼狗”究竟是不是真的狗之外，還有一點就是為什麼人們甯願相信是死去的劉如意在作祟，也不願意相信呂後的死與狂犬病有關呢？這其實和漢朝人的鬼神觀有着密切的聯系，在諸多史書中，無論是劉如意自己變為“蒼狗”，還是他将其他物品變為“蒼狗”，亦或是死去的劉如意讓“蒼狗”附在呂後身上，這種種記載都可以表明人們是相信逝去的趙王如意真的在起作用。

孔子曾說“敬鬼神而遠之”，意在表明儒家重現實而輕精神的态度。但在漫長的農業社會中，人們身處一種純粹的自然社會中，不可避免地要與自然打交道。那時的人們又沒有科學探測手段，對許多自然現象充滿着未知的恐懼，并自然而然地将其與鬼神聯系在一起。正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人們将品行與鬼神聯系在一起，認為道德不端的人會被鬼神纏繞，死後還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所以英明君主如李世民，也會因其殺害兄長逼迫父親退位一事而一直耿耿于懷，而這也是後世“門神”出現的一個原因。呂後一向以狠辣的政治手腕著稱，她以狠毒手段殺害了劉邦偏愛的戚夫人與趙王劉如意，并在劉邦去世後對劉氏宗族進行打擊。盡管表面上冷酷無情，但呂後内心肯定無法忘記殺害劉如意與戚夫人一事，并一直擔心他們會回來複仇。一旦産生了這種想法，在臨近晚上的時候在郊外被狗咬傷一事，就很容易讓呂後認為這是劉如意的亡靈在作怪，尤其這條路也是之前戚夫人出行一直行走的道路，這就更讓呂後擔心害怕了。

劉邦和戚夫人

從呂後被咬傷到去世即從三月到七月，時長不過150天左右，可以說呂後的死肯定是一種急性病。其中前四個月的時間内呂後的症狀并不明顯，她繼續以實際上的國家最高領導人執政，但就在七月也就是呂後被咬傷近四個月之後，呂後卻突然在“七月中病甚”，并很快于“辛巳崩”，辛巳日即農曆七月三十。這很符合狂犬病的發病時間。而且史書記載，呂後在死之前“妖象犬形”，古人一般把這句話理解為是被妖狗附體了，但我們現代人應該知道，這種表現也很符合狂犬病發病的那個症狀。其實我們可以仔細想想，在三月份的天氣裡，呂後應該不會穿着太厚的衣服，且腋窩是神經十分集中的部位，在當時根本不知道有所謂“狂犬病”的情況下，呂後被咬傷後也并沒有進行精确處理，僅是當作一般的咬傷甚至當作鬼魂作祟這樣的“邪靈怪事”來處理。這自然會使病情進一步加劇。

呂後在去世前幾天，緊急對國務進行處理，其冷靜程度甚至超于常人，這又是怎麼回事呢？其實根據現代醫學研究，狂犬病患者在病危時的确會出現狂躁與緊張不安的情緒，但在發作後則會進入短暫的冷靜、邏輯思維清晰的理智狀态，而這種狀态在持續幾天之後便會消失，病人随即進入昏迷狀态并死亡，這與呂後去世前的狀态十分吻合。

老年呂後

總而言之，呂後在貓狗易于狂躁的三月中旬，在祭祀歸來的傍晚被路邊的野狗咬傷，她認為這是劉如意的鬼魂作祟，因此并沒有對傷口進行緊急處理，幾個月内，她雖感到一定不适，但卻始終未将其視作大事，直到4個月後狂犬病發作，并在幾天到十幾天後去世，整個過程極其迅速。通過各種史書的描寫，我們可以大緻推斷出呂後的死絕非鬼魅作祟，狂犬病是對其死因最為合适的解釋了。

許多史書上的記載看似比較神奇亦或是有鬼神色彩，這與時人的觀念有着密切聯系，但若将這些鬼神色彩去除後再對曆史進行梳理，或許能夠接近曆史真相。在史書的記載中，呂後之死一直與劉如意的鬼魅結合在一起，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在現代醫學與史學的研究下，我們才能夠得知知呂後去世的真相，而這正是曆史研究的樂趣之一。

丁毅華：《呂後與戚姬》，《華中師範大學學報》1999年第5期。

閻愛民、馬孟龍：《呂後“病犬禍而崩”新說—從醫療史的角度對呂後之死史料的解釋》，《南開學報》2007年第2期。

（作者：浩然文史·小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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