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付裕
“但我卻選擇了另外一條路,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顯得更誘人更美麗……”大學畢業參軍時,外文專業的學妹抄了一這首《少有人走的路》給我。帶着這封信箋,我獨自踏上開往西北的軍列。
這一去,就是七年。
七年,漫長得恍若半生,但短暫得又像昨天一樣,細摁往事,不勝唏噓。
這條路,最初給我的感覺是寒冷和孤獨。因為一直崇拜軍人,我大一就把圖書館軍旅題材的小說看完了,什麼《我是特種兵》《冰是睡着的水》《流浪的軍刀》《士兵突擊》《狼牙》等,那時候最向往的就是那種金戈鐵馬的軍營生活。
可參軍入伍的興奮,很快就被一連串的挫折打擊粉碎殆盡。
那時部隊是冬季入伍,氣溫零下20多度的西北軍營裡,屋檐下常常挂着一排排一尺來長的冰棱。參軍不到一個月,刺骨的寒風就吹爛了我的耳朵,雙手也凍傷了,有時候拉槍栓都十分費勁。我的戰術課目又是排裡最差的,因此總是被班長逼着一趟一趟地加練。本來就凍得像樹根一樣的手經常被碎石磨破,鮮血和沙子黏在一起,寒風一吹,鑽心地痛。
不知道是部隊還是那些小說“欺騙”了我,我的世界裡完全沒有那種金戈鐵馬沖鋒陷陣的感覺,相反,我開始懷疑自己當兵的選擇。
記得當時指揮分隊提前出去,在戈壁灘上從四月中旬到十一月底,大半年的時間我們都住在帳篷裡。那會兒智能手機在軍營還沒普及,戈壁深處也沒有信号,站在哨樓裡放眼四周,隻有沙子,石頭,駱駝刺和寒風裡瑟瑟發抖的幾頂帳篷,在那些看不見盡頭的幹冷的冬天裡,我的孤獨一天天堆疊着。
“退伍”,成了日記裡經常出現的字眼,我開始懷念都市的生活。我記得我做了一個倒計時日曆,從倒數400多天開始,一天過完了,我就劃掉一個日子。
再後來,我被推薦去機關學着寫新聞。借着上軍網的機會,我看了很多人物通訊,那些苦守島礁的海防戰士,那些挺立在神仙灣、詹娘舍等雪山哨所上的高原軍人,那些駐紮在山林深洞裡的導彈兵們……
慢慢地,他們的故事讓我明白了,在軍營,不是每一個崗位都伴随着鐵與火,不是每一個軍人都會成為特戰精英。在和平年代,大多數軍人是平凡的,這個崗位在這裡,它必須要有人守着,所以我們來了,這就是意義。
寫新聞是我熱愛的工作,能讓我保持思考和寫作的習慣。但是,新聞幹事說,“能不能在這個崗位一直幹下去,就靠你的努力了。”
就像許三多在鋼七連找到了一個目标一樣,我也找到了我的目标:我要留下來,我要把這份工作幹出色。
很拼,為了得到領導認可,我一天隻睡四個小時,每天除了出去拍照,還要寫兩三篇稿子。經常半夜三點甚至四點,我才關電腦回連裡睡覺,然後睡了兩個小時又要起床出操。因為不知道怎麼寫,所以隻能蠻幹,多寫,多投。兩個月後,我的工作确實得到了領導認可,但此時我卻發現有一件事讓我更加開心,那就是一篇篇稿件被發表出來。
我至今忘不了第一次上報紙的感覺。慢慢地,随着部隊越來越開放,我能在互聯網上留下很多強軍正能量的故事,讓我覺得很有意義。
我想一直寫下去,寫我的戰友,寫我的部隊。撕掉了倒計時的日曆,我給自己定了一個新的目标:留隊。
“留隊”,意味着這條路我要接着走很遠很遠。路遠,才會遇見很多美麗的風景,才會留下更多堅實的足印。18年士官學校畢業,我被分到西藏,離昔日同學“越來越遠”。他們有的車房加身,有的結婚生子,但我覺得我選擇的這條“少有人走的路”也不差。
前兩天,執行任務時,我們十多個人用一個小鐵盆煮了一箱泡面。在這海拔4500米的雪山上,在這風雨交加的寒冷中,我覺得那鐵盆煮泡面就是“人間美味”。
高原苦,風雪無情,可是我們就在這裡紮根了,在科學家判定的不适宜人類居住的地方,我們的戰友情誼也像這裡的冰雪和星空一樣,純粹而廣闊。
把心放在路上,把路放在心上,日子就會變得踏實。4500多米,我想讓它變成人生的新的生存高度,而不僅僅是體驗高度,在這個我的同學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來的地方,我的青春像那些遍地的野花一樣,恣意地綻放着。
負重拉練的時候,我們跋山涉水行走在雪域藏鄉,放眼放去,浩蕩軍陣猶如一群海燕在白茫茫的雪海展翅飛翔。看着山頭那迎風舞動的經幡,腦海裡突然回響起歌曲《無名小路》的旋律:“将來從小路盡頭默默地回望,想起曾有兩個不同的方向。而我走的是人迹更少的那條路……”
從西北之北,到西南偏南,七年後,我依然走在這條“少有人走的路”上。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