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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影的來曆與傳承文字版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2-05 06:26:49

新華社北京8月12日電 8月12日,《新華每日電訊》發表題為《燈影永留傳——海甯皮影戲三代人的守望》的報道。

入伏後,江南夜晚暑氣仍舊蒸騰。暮色四合,浙江海甯一處鄉鎮中心廣場卻人頭攢動,一場皮影戲正在上演。

鑼鼓齊奏,絲竹高鳴,三尺絹布後藝人指間方寸撥動,一隻仙鶴展翅飛來,落在探頭探腦的烏龜背上,“哒哒”啄了兩下龜殼。台下衆人靜待烏龜動作,屏氣凝神顧不得搖扇。

這是海甯皮影藝術團今年“送戲下鄉”的第42場。

“60年前,我們撐着船給海甯水路沿線的村鎮表演皮影戲。60年後,年輕人又沿着我們的足迹把皮影戲送到全國各地,再送出國門。”看着戲台上再熟悉不過的龜與鶴,海甯皮影戲非遺傳承人郭志英感歎。

一口道盡千古事,雙手揮舞百萬兵。經曆過千人觀影的蓬勃,也曾遊走在失傳的邊緣,如今海甯皮影戲仍在舞台上不斷演繹着一出出忠良奸佞、善惡美醜,吸引着觀衆目光。

一代代皮影人由滿頭青絲演到兩鬓斑白,而燈下舞動“皮囡囡”的人總是年輕。燈影留傳數十載,薪火相傳背後是三代人難以割舍的初心與熱愛。

重逢:忘不了,放不下,40年後再續前緣

郭志英沒有想到,40年後她竟能再次與皮影戲相遇。

2004年,劇團老同事沈聖标找到已經退休的郭志英,邀請她加入剛剛成立的海甯皮影藝術團。“我們的皮影劇團竟然又重組了?”郭志英心緒難平,這個好消息喚起了她塵封多年的青春記憶。

時間回撥到1965年,18歲的郭志英收到浙江皮影劇團的錄取通知書。剛剛高中畢業的她,在一次文藝彙演中擔任報幕員時,憑借出色的嗓音和表演天賦被劇團選中。

那時,劇團是全省唯一的專業皮影表演團隊,有演員班、樂隊班、造型制作班等。從沒接觸過皮影戲的郭志英,跟随劇團老藝人,從熟悉演出流程開始,一點點學習表演、唱腔等技藝。

很快,她的“課堂”就順着海甯四通八達的河道,搬到了田間地頭的舞台上。

“那時,我們船上載着幾隻裝滿皮影影偶和舞台道具的大皮箱,撐到一個地方就上岸為村民演戲,演三天再換一個地方。”在郭志英的印象裡,皮影劇團的流動演出全年無休。短短一年裡,她跟着劇團跑遍海甯24個公社,走過100多個村鎮。

每到一處,他們便在村裡空地上用竹竿搭起臨時舞台,蒙上白絹布,擺起汽油燈,把演出要用的皮影影偶按照角色組裝好頭身,挂在麻繩上備用。

“新年影戲聚星缸,金鼓村村鬧夜窗,豔說長安佳子弟,熏衣高唱弋陽腔。”清代海甯人查岐昌在其所著《古鹽官曲》中,這樣描述皮影戲盛景。

誕生于南宋的海甯皮影戲,骨子裡流淌着濃濃的水鄉韻味,是江南地區唯一的國家級皮影戲非遺。武戲慣用“弋陽腔”,文戲慣用“海鹽腔”,前者高亢激昂,後者柔和婉轉,配合着笛子、唢呐、二胡等江南絲竹,800年來一出出龍争虎鬥、才子佳人傳唱不息。

“那時一場表演兩小時,票都是被‘搶’光的。”郭志英回憶,台下經常是幾千人擠得無處下腳。看着一張張聚精會神的臉,寒冬酷暑演出的艱辛,便融化在一句句悠揚唱腔、一次次皮影舞動中。

上世紀60年代末,皮影劇團解散。郭志英時常想起和同伴們一起學藝演出的那段青春歲月,卻再沒摸到過一張“小皮人”。

和郭志英一同見證了皮影戲昔日輝煌的還有劇團主胡沈聖标。劇團解散後,閑暇時他便拿起二胡自拉自唱一段,但皮影戲已經成為他心中遙不可及的夢。

誰知道一場重逢不期而至。2003年,新西蘭“中國新年燈會”邀請海甯皮影戲前去演出,沈聖标再次為皮影戲拉起胡琴。表演收獲了新西蘭時任總理克拉克和當地觀衆經久不息的掌聲。

這次“出海”點燃了沈聖标埋藏心中多年的念想——恢複皮影戲劇團!

面對沈聖标的邀約,郭志英既歡喜又遲疑。喜的是又能和舊友重拾飽含青春回憶的技藝,疑的是“還有人愛看我們的皮影戲嗎”?

早在20世紀80年代初,海甯市就開始對皮影戲唱腔和劇本進行整理,陸續錄制民間知名藝人表演影像資料。然而,電影、電視等新影音娛樂沖淡了人們對皮影戲的渴望,幾批文化局支持或民間自組的表演隊伍,都因收入不佳、後繼乏人而再次陷入沉默。

但沈聖标決心已定。回國後,他賣掉經營多年的鋁合金廠,拿出10萬元資金注冊了皮影劇團。

“我們的皮影在國外演出大受歡迎,這樣的‘國寶’在國内更要堅持傳承下去。”他的一句話說到了郭志英的心坎。

40年沒有接觸皮影,郭志英以為自己早已忘記如何操作、配唱。“沒想到當沈團長拉起《采蘑菇》熟悉的老調,我竟然脫口唱出詞來。”回憶起當時的情景,郭志英笑中帶淚。皮影戲教給她的一身本領早已镌刻在腦海深處,時光也無法令它褪色。

少年結識,老年重聚,這次全憑一腔熱愛。除了郭志英,同時被沈聖标請回的還有原劇團的6位老同事,包括林關榮、張坤榮、馬孫英、趙潤、施森炎、李學林。上手、下手、主胡、道具制作……表演所需的最基本陣容終于湊齊。曾經的師父們又再次指導郭志英演出,仿佛時光倒流。

然而,想要複排老戲談何容易。“我們對照着留存不多的老劇本和錄像帶,一點點回憶細節,慢慢找感覺。”經過8個月風雨無阻的排練,四部童話戲、一部正本戲終于“複生”。一場彙報演出後,曾經的老皮影劇團正式回歸大衆視野。

“印象最深刻的是2006年在上海大自然野生昆蟲館‘鬧春’。4天連演28場,又要表演又要互動,雖是冬天卻渾身是汗。”但是看到國内外觀衆眼中的好奇和贊許,郭志英覺得再累也值得。

“我們的堅持是對的,隻要還有人關注這古老的藝術,我們就要演下去。”郭志英說。

皮影的來曆與傳承文字版(燈影永留傳海甯皮影戲三代人的守望)1

接棒:由皮革,到皮影,情懷之外更添責任

2006年,海甯皮影戲入選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産名錄。正當劇團受到的重視日盛一日時,團長沈聖标卻倒下了。

最後一次帶隊去上海演出時,沈聖标已經身患癌症。途中脖子上的淋巴腫塊突然出血,他不顧親人和同事的勸阻,堅持到演出結束,回到海甯後便一病不起。

“父親最後人都不認識了,但一說起皮影戲的曲子還能滔滔不絕。”在沈聖标女兒沈鳳娟眼裡,父親對皮影戲的癡迷直到生命最後一刻。

沈聖标走了,皮影劇團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演出邀約難以維系,眼看着就要陷入低迷。

但,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一日,沈鳳娟在整理父親遺物時,發現結集成冊的皮影戲音樂曲牌和一沓沓聲腔研究文章,又看到父親在日記裡寫道:“如果海甯皮影戲在我這一代手裡消失了,我就是曆史的罪人。”

沈鳳娟如夢初醒,頓覺滿心遺憾:“父親病重時我們雖然常伴身側,卻不懂他的心。”為了完成父親的心願,沈鳳娟放下經營20年的皮革制衣企業,全身心投入皮影劇團的管理。

“劇團先要活下去,皮影才能傳下去。”沈鳳娟一人扛下劇團“上有老下有小”的壓力,奔走于各個曆史街區和劇場之間,尋求演出機會。

在她的争取下,嘉興梅灣街、桐鄉烏鎮景區、海甯鹽官景區、海甯中國皮革城等地的常駐劇場先後為皮影戲敞開大門,海甯南關廂曆史街區又為劇團免費提供了演藝中心場地,如今每年接待觀衆十幾萬人次。

“傳承皮影戲于我而言,最初是為了情懷,後來已經變成責任。”一開始,沈鳳娟對皮影戲“一竅不通”,她曾四處碰壁,但還是硬着頭皮帶領劇團走過青黃不接的艱難時期。

随着演出安排日益增多,沈鳳娟又有了新愁。

海甯皮影又叫“五人忙”,顧名思義,一場戲至少要五個人才能演起來。劇團能挑大梁的藝人屈指可數,且年齡最小的郭志英都已年過花甲。沒有新鮮血液注入,劇團還能走多遠?

“老藝人們是真心愛皮影,無論演出地點在哪,說走就走,從不推辭。”看着父親的老同事頻繁輾轉各地,沈鳳娟實在于心不忍。

她更不願看到的是,再有老藝人像她的父親一樣一身本領無人繼承,便帶着一肚子皮影戲離開人世。

擴充隊伍、尋找傳承人,迫在眉睫。

然而,演皮影戲終究不是能大富大貴的營生。這些年,看着一個個有天賦、有才能的年輕人因為熱愛皮影而來,又迫于生計壓力離開,沈鳳娟痛在心裡。她明白,如果劇團不能增收,任何人也無法僅靠每月一兩千元的收入堅持全職學藝,這是現實問題。

“但全職學藝演出是劇團招人的底線。我們劇團裝不下太多人,就更需要每個人都有傳承的誠心和‘一專多能’的覺悟。”對于年輕傳人的挑選,沈鳳娟不願妥協。

好在這些年劇團承接了政府每年百餘場的“送戲下鄉”“文化走親”巡演,陸續又有電影、電視拍攝上門尋求合作。劇團在皮影戲演出商業化的道路上摸索前行,逐漸由虧轉盈。

戲好看,觀衆才多,收入才能增加,藝人們才可以花更多心思創作出更好的劇目。經商多年的沈鳳娟深谙這條良性循環之路。

創作新劇便成了劇團工作的一大重點。“一方面我們按照現代觀影習慣,将老戲裡‘光說不練’的部分精簡,由兩三個小時調整到15分鐘左右;一方面是根據時下熱點,創作‘接地氣’的短劇。”沈鳳娟說。

腳本撰寫、影偶設計、配樂道白、排練演出……新劇創作的每一步沈鳳娟都嚴格把關。“皮影戲傳承考驗的是文藝工作者的品行和良心。不論大戲小戲,我們的創作流程都一樣。”

“是真心投入還是敷衍了事一看便知。”沈鳳娟說,“我們做皮影戲一定要對得起觀衆。”

伴随着一部部新戲從無到有,沈鳳娟的成就感和激動心情溢于言表。在她看來,将傳統文化與教育科普結合也是新時代皮影戲的社會責任。談起劇團的原創劇目,她打開了話匣子。“普法皮影戲《小虎遇上民法典》,倡導廉政的《清官許汝霖》,傳承紅色基因的《三個小紅軍》,宣傳環保的《垃圾巧分類》……我們的家底至少有三四十部。”

如何協調創新和傳承,沈鳳娟心裡有一杆秤。“父親創建劇團的初衷,就是讓傳統劇目在新時代得以延續、發光,這點我們一直在堅守。”

多年來,劇團編創、排練傳統劇目幾十部,每年還要繼續複排錄制10部老戲。南關廂皮影戲演藝中心内陳列的一張張獎狀記錄着成果,代表作《鬧龍宮》《水漫金山》《雞鬥》等屢次在國内外各項比賽中斬獲大獎。

劇團成立18載,一批傳承者也從學徒變為獨挑大梁的主演。目前的23名成員中,40歲以下的藝人占一半以上,其中還有“00”後。

這些年來,海甯“皮囡囡”在全國各地留下靓影,又一步步走出國門。2014年,劇團代表中國皮影戲赴伊朗參加“國際木偶皮影交流大會”,和來自60多個國家的藝術家進行了優秀劇目彙演。

“總算沒有讓父親失望。”看着劇團一步步走上正軌,沈鳳娟感到欣慰,“我也快60歲了,等劇團的運營再完善些,找到接班人,我也能安心‘退休’了。”

“快了,快了。”她笑着說。

播撒:勾妙影,點龍睛,以心畫心融彙古今

纖細筆觸勾出上揚的眼角,五彩墨水繪出飄動的裙裾,徐蘆燕筆下眉目含笑的華服女子逐漸“蘇醒”。

“誰畫的皮影像誰,都是作者性格的投影。”她說。

1987年出生的徐蘆燕是海甯市皮影戲影偶道具制作最年輕的傳承人之一。她繪制的影偶筆觸細膩、線條靈動,青紅黑黃原色平塗出南宋意韻,讓“少雕镂,重彩繪”的海甯“皮人”充滿人情味。

2017年,徐蘆燕為海甯皮影藝術團的新劇目《過猴林》制作道具。那是她第一次獨自為一整部戲獨立設計制作所有影偶,可謂難度高、工期短、任務重。

“總共四隻猴子,一個人物,每組五根竹竿,外加一套背景。從起稿到縫制,每個環節我都親力親為,再根據排練效果修改,做了整整兩個多月。”雖然“削竹簽削得滿手是傷”,但完工那一刻,徐蘆燕心裡成就感滿溢。

帶着這套皮影,徐蘆燕和劇團藝人們一同亮相“台灣·浙江文化節”。布景、配樂、演出她都全程參與,當看到自己制作的“皮人”在銀幕上活靈活現,傳統藝術的魅力再次“直擊靈魂”。

“這輩子我和皮影制作是分不開了。”她想。

說起和皮影戲的邂逅,徐蘆燕稱之為“美麗的緣分”。

2010年,大學動畫專業畢業的徐蘆燕被海甯市文化館“皮影戲道具制作”工作招募。“上班第一天,我去看海甯皮影藝術團排練《鬧龍宮》,竟然不知不覺看了一下午。”

這一眼,便再沒有挪開視線。

皮影的來曆與傳承文字版(燈影永留傳海甯皮影戲三代人的守望)2

最初兩年,她在國家級非遺傳承人王錢松家“全職”學習皮影戲影偶制作工藝。師父那隻裝着上千個傳統戲影偶的老戲箱,就是徐蘆燕臨摹、複制的無窮寶藏,“老皮影細看每一條發絲都是張開的,線條粗細有度,不需舞動便像活了一般。”

越是厚重的文化,越不可急功近利。徐蘆燕明白,慢下來才能更快。

“頭兩個月我連一張牛皮都沒摸到,一天8小時就是練習最基本的勾線。”對待千年瑰寶,她始終保持敬畏之心,線條畫流暢了,她才“允許”自己臨摹原稿。

在徐蘆燕眼中,像“爺爺”一樣的師父王錢松話不多,卻以身作則影響着她的從藝之路。每天早上8點,徐蘆燕到師父家裡時,老人已經坐在桌前畫了兩個小時了。“師父身上有老一輩人對待傳統藝術的執着與專注,我隻有更努力才能無愧于傳承。”

所幸自小學習國畫的她本就喜歡美術,職業就是愛好,徐蘆燕覺得自己實在幸運。一畫起皮影,她就入了迷,常常一坐就是四五個小時,連吃飯都忘記。

兩年過後,徐蘆燕已經掌握了起稿、選皮、過稿、剪形、清洗、晾幹、勾墨、上色、縫接等一整套皮影制作流程。12年來,她制作的影偶上千套,仍然覺得最滿意的作品是下一件。

怎麼才能畫好一個影偶?徐蘆燕的答案是,要走進他的内心,跟他“交朋友”。“人物出自什麼劇目,有什麼故事,屬于哪個朝代……不了解透徹畫出來是沒有神韻的。”

而作畫的過程,在徐蘆燕看來則是一次解構和重組。“這組花紋從哪裡起筆,哪幾個圖形是一組的?拆分到最後是一條條粗細變化的線條,合在一起又要有渾然一體的和諧感。”

為了讓海甯皮影“一手、一眼、五分臉”的側面像“活”起來,她從未停止鑽研。

“我研究了海甯傳統戲影偶的衣着圖案,發現宋、元、明、清的服飾都出現過。”一個想法湧上她心頭:如果皮影戲是随着時代變化不斷演進的,那現代元素是否也能和皮影結合?

說幹就幹,徐蘆燕嘗試将卡通形象、現代圖形融入設計,還把靜态影偶做成工藝品。“我們的皮影線條細膩,經得起端詳,但最重要的是要有光,透光才能讓晶瑩的色彩流轉。”她跑了幾十家廣告公司,才定制出5厘米厚的便攜燈箱,實現了海甯皮影裝裱形式的新突破。

但隻有一個人會畫遠遠不夠,幼苗奮力成長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開枝散葉。

2016年,海甯市文化館向社會免費開放為期100節課的皮影制作工藝培訓班,徐蘆燕擔任主講。3年前,她開始為海甯市周王廟鎮文化站的文化管理員和文化下派員授課,每周四下午向15名固定學員傳授制作技藝。

目前,能夠獨立完工并自主創作的學員們,已經能夠在地方舉辦的非遺活動上獨當一面。他們支持研學基地組建,并将這門手藝在“春泥計劃”“小候鳥計劃”等活動中向鄉村兒童普及傳播。

“由我師父這一顆種子,如今種出了一樹果實。”對于皮影藝術的未來,徐蘆燕并不擔心。“越中國、越時尚”,她相信傳統文化的千年底蘊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也會在新時代中獲得新解讀。

鑄魂:影雖輕,重千斤,既是功夫也是品格

“皮影掂在手裡輕飄飄,但舞起來卻要顯得千斤重。說的既是手上功夫,也是為人品格。”從學徒“小郭子”變成如今的“郭老師”,郭志英對皮影戲的理解經過60年發酵越發醇厚。

“學會快,學精難,要想做出成績首先要沉下心。”郭志英感歎。

武打戲是海甯皮影戲最精彩也最考驗操作功力的類型。“雙手各持三到五根竹竿,要表現出人物在打鬥中的靈活身法和刀槍劍戟的舞動,還要配合鑼鼓點,沒有十年功底做不到形神俱佳。”她說。

年輕時,郭志英從助演的“下手”開始練起,邊演邊觀察主演“上手”的動作要領,琢磨竹竿捏法。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小皮人”的活靈活現便是在一年上百場戲的曆練中實現的。

教學融入實戰,現在,她也是這樣教導學生。剛開始傳藝時,常駐劇場的演出通常是安排兩位老師做“上手”,兩位學生“下手”配合,每場演出一對一帶練指導。

“比方《采蘑菇》中虎和狼的對手戲,狼膽怯,虎兇猛,具體怎麼表現?”傳授操作要領時,郭志英常舉這個例子。她熟練地挑起一狼一虎演示,虎口一張一合,尾巴翹起擺動,拱起身作勢撲咬,而對面的狼垂首伏地,節節後退。

這些惟妙惟肖的演繹,除了活用前輩總結的經驗,還源于生活中的用心觀察。退休後,為了演好以動物為主的童話戲,郭志英會和老同事結伴去動物園“取經”。

2009年,大學畢業的郎章銘來到皮影劇團後,接受過郭志英在内的多位老師指導,他從老一輩人的教誨和自我實踐中悟出,皮影戲表演沒有捷徑,隻有勤學多練肯琢磨。

這位“85”後年輕非遺傳人出身皮影戲世家,爺爺郎自立也曾是浙江皮影劇團的成員。從小耳濡目染,長大後皮影便成為郎章銘自然而然的選擇。

小時候,他是台下的一員,看着爺爺操縱皮影上下翻飛。而現在,他成了台上的操杆者,讓皮影走進下一代人的童年也成為他的使命。

與皮影戲相伴13載,如今郎章銘已成為劇團年輕一代的主力。除了幫助沈鳳娟分擔部分管理工作,他還負責帶隊下鄉演出,在多部新戲創作中挑大梁。

一出精彩紛呈的皮影戲,背後都是以年為單位的付出。郎章銘介紹,一部新戲光是排練就至少需要一個多月,期間還要根據實操效果修改劇本,協調配樂、道白,參與影偶設計,效果不好就要反複返工,直到打磨出理想的作品。

“觀衆的最大褒獎是‘身臨其境’,演員的最高境界是‘人偶合一’。”這位年輕傳人自有一套心得,“海甯皮影戲影偶是沒有表情變化的,喜怒哀樂隻有靠我們把感情融入雙手的表演中,才能為皮影注入真實的生命力。”

晚上7點半,演完4個節目後,郎章銘和其他8位夥伴結束了一天的巡演。“這個月我們還要去胡鬥村、正陽村,之後還要去金華、德清……7月除了兩天休息,其餘每天都是三場演出排滿。”自早上8點忙到現在,他面容略帶疲憊,語氣裡卻充滿幹勁兒。

說話時,劇團成員手腳利索地拆卸舞台,5分鐘内所有道具已經全部裝車。

鄉間小路上,貼着“海甯皮影藝術團 傳承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産”幾個醒目大字的小貨車,像一塊流動的招牌,又好似一句表決心的标語,駛向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地平線。

明天,太陽将從那裡升起,繼續照耀這片孕育千年皮影文化的熱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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