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善知識,大家好!我是神話居士,我們繼續介紹《憨山老人自叙年譜實錄》中的故事。上集講到憨山大師離開北京城,要去廣東雷州服刑。當他離開監獄,從繁華的街市上走過時,看着那些熙熙攘攘的人流,口中不自覺之間吟誦出了幾首詩。其中有一首是這樣寫的:飄風驟雨一時來,無限行人眼不開。忽爾雨收雲散盡,太虛原自絕塵埃。
景物描寫了一場雷陣雨過後,路上的行人都被風雨所打而睜不開眼睛,但是很快就雲收雨散了,天地又是一片清澈景象。憨山大師的這首詩,其實也是比喻自己的遭遇,就像這樣一場雷陣雨。莫名其妙卷入一場政治鬥争。還有一首是:空裡乾城野馬人,目前彷彿似煙村。直須走入城中看,聲色元來不是真。
1595年冬天十月,憨山離開北京在解差的押送下,乘船前往雷州從軍服刑。有福善等三名弟子陪同,一路照料。其中有一位是憨山的好友,紫柏大師的弟子如奇。他在獄中已經陪了憨山很長一段時間,現在又陪同一起南下,直到南京才分手。
在京城佛門中,龍華寺住持瑞庵和尚和憨山的交情最好,但是瑞庵在六年前就圓寂了,世壽62歲。當時憨山曾經前去探望,瑞庵拉着憨山的手說:“死生夢幻,去來夜旦。我所悲傷的不是自己壽命長短,而是不能和你一起弘法了。”可見二個人很有交情。
憨山在北京還有另外一些佛門中的朋友,都前來相送。在朝廷官員中,憨山的朋友也很多,大家都十分同情憨山。《年譜》原文是這樣寫的:“朝士大夫,多亵服策蹇相送以津濟者。”亵服是指古人家居時穿的便服,策蹇就是騎着毛驢的意思。這些官員不是穿着官服和騎馬坐轎,而是穿着便服,騎着小毛驢,來渡口給憨山大師送行,表示一種哀惋之意,也是一種文人之間的清雅。
他們有的人贈送憨山一些盤纏,有的人給廣東的官員寫信,希望去了那邊照顧憨山。朋友們的熱情相送,使憨山心存感激之情。當憨山等人的坐船來到山東境内之時,離崂山和即墨就不遠了。因為憨山現在是一名起解犯人,就不方便上去與朋友弟子,以及父老鄉親們告别了。于是他就寫了一封親筆信讓人捎回去了。
到了這年冬天的十一月,憨山乘船來到了南京。這裡是他的故鄉。就在六年前,他還曾經護送着《大藏經》,風風光光地去報恩寺安奉,當時的家鄉父老們都感覺很榮耀。可現在物是人非,已是朝廷發配的囚徒。可歎人生的無常變化,人世間的一切得失榮辱就像夢幻一樣,都是因緣和合而成。
憨山大師讓人給家裡捎了個口信,邀請母親前來相見。此時他的父親蔡彥高已經去世了,他的兄長和大嫂也去世了。隻剩下了八十多歲的老母洪氏,洪氏帶着孫子叫做蔡可久,來和憨山相見,這是他們母子的最後一面。見到兒子以後,洪氏老太太仍然和六年前一樣,表現得非常高興,好像兒子根本沒有吃官司這回事。
《年譜》原文寫道:“清因弘法緻難,上幹聖天子怒,聲若雷霆,私念老母,聞之必驚絕矣。乃蒙恩宥以不死,遣戍雷陽。道經故鄉,迎老母于江上一見。歡喜談笑,音聲清亮,胸中略無纖毫滞念。因問:老母聞兒死生之際,豈不憂乎?
母曰:死生分定耳,我尚不憂,何憂于汝?但人言參差,于事無決定見,為疑念耳。相與侍坐達旦,即作永訣。老母囑曰:汝善以道自愛,無為我憂,今亦與汝長别矣。欣然就道,了不相顧。予因感天下之為母有如此者,豈不頓盡死生之情乎?乃為之銘曰:母子之情,磁石引針。天然妙性,本自圓成。我見我母,如木出火。木已被焚,火元無我。生而不戀,死若不知。始見我身,是石女兒。”
于是憨山就問母親道:您聽到兒子我現在生死攸關,難道就沒有一點憂愁嗎?洪氏卻平靜地說道:兒啊,每個人的生死都是由業力決定的,我對自己的生死尚且不憂愁,難道還會擔心你嗎?不過,你打官司的這些日子,傳回來的消息很多,有好的也有壞的。我也不知道你的真實情況,隻能做一些無謂的猜測,現在看到了你我就安心了。
憨山母子倆就這樣一直坐談到天亮,第二天,在即将分别之時,老母親囑咐憨山道:你去了雷州,繼續好好修行,自珍自愛,不要為我擔心。咱們母子,今日一别,就算是永别了。憨山給母親跪下磕頭。說完以後,洪氏就平靜地離開了,連頭也沒有回一下。
望着母親遠去的背影,憨山感慨萬千,他覺得自己和母親之間,已經完全超越了那種世俗的情感。其實就是因為有這樣超然的母親,才培養出了憨山大師這樣的高僧。于是憨山寫了一首《母子銘》,來紀念,是這樣的:
母子之情,磁石引針。
天然妙性,本自圓成。
我見我母,如木出火。
木已被焚,火元無我。
生而不戀,死若不知。
始見我身,是石女兒。
這個時候,在南京的其他老朋友們,也都得到了消息,紛紛來江邊與憨山相見。包括憨山小時候的老師梅齋俊公,以及師兄雪浪洪恩。大家對雪浪洪恩應該印象深刻。洪恩現在已經是江南一帶,很有名氣的一位高僧了。但是他的性格從小就是那種不拘小節,飄逸放縱。有時候甚至去歌樓酒肆說法,難免會引起一些人的非議。
雖然如此,洪恩在江南一帶弘揚佛法的功勞還是很大的,他不但精通經典,而且到處講經說法,妙語連珠,他座下的高徒也很多。洪恩又善于詩詞文章,說話快人快語。他就因為說話太直,無意間得罪了一些人,其中有一位叫做郭明龍的官員,他就對洪恩懷恨在心。他說洪恩作為一名出家人,卻不守戒律,于是他就通過官府的力量,把洪恩攆出了南京城。這就是當時著名的“雪浪被逐”事件。
憨山的另一個好友紫柏大師,一開始也不理解洪恩的言行,甚至有些反感。但是憨山給他做了認真的解釋,他是這樣說的:我曾經觀察過洪恩師兄的出家因緣,他出身于富豪之家,是因為聽了唯識學而發心的。又是當着玄奘大師的發塔,自己剪發立誓的。他分明就是玄奘大師的高徒,窺基和尚轉世。
唐朝的高僧窺基也是出身于豪門,出家後常以裝滿酒肉、美女、書籍的三輛大車跟随,豪貴的習氣不改,當時被人稱為“三車法師”。後來在文殊菩薩的點化之下,才去除了習氣。洪恩的作風,很像窺基,所以憨山就用這個因緣,來勸說紫柏大師,紫柏聽完以後,也就理解了洪恩當下釋然了。
憨山後來曾經給洪恩作過傳記,說洪恩是:“天性坦夷,不修城府,不避譏嫌,以适意為樂。來去倏然,如逸鶴淩空。”可見他對洪恩的了解還是很深刻的。
現在憨山發配,路過南京城,洪恩自然會特地前來相見,師兄弟二人百感交集,促膝長談了一夜。中間又提起了重修報恩寺的發願,憨山說道:“本來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如果沒有這次的挫折,重修報恩寺指日可成。可是現在沒有辦法了?我隻能去嶺南了!請師兄另想他法吧,如果我還能活着回來,咱們再一起努力。”洪恩聽完以後,神色黯然,隻得點頭同意。
三年後,報恩寺的寶塔出現險情,是洪恩出面募化錢糧,親自監工,又重修了寶塔。施工的時候,他千辛萬苦,心力憔悴,都累得吐了血,終于圓滿竣工了。晚年的洪恩,已經改變了少年習氣,吃苦耐勞,表現出一名苦行高僧的風格。他在萬曆三十五年去世,終年六十三歲。我們今天就聊到這裡,感謝您的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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