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讀杜甫的“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覺得杜甫是在為窮苦百姓呐喊。長大了才發現，杜甫口中的“寒士”，說的是沒錢的士族子弟，跟我們窮苦百姓沒有關系。

兩漢魏晉南北朝隋唐時期，是身份制社會。士族世世代代當官，軍戶就隻能世世代代當兵，農戶就隻能世世代代種田。除了極個别情況之外，當時的人一出生就決定了命運。“士農工商”，士是最頂級的階層。所謂的“寒士”，就是一些落魄的士子，通俗易懂的說法就是“沒錢的官二代”。

什麼叫“士族”呢？通俗易懂的說法，就是家族世世代代有人當大官。以杜甫所在的“京兆杜氏”為例，京兆杜氏自兩漢以來，就世代為官。

唐朝的時候，京兆杜氏出身的宰相、尚書、九卿、刺史，可謂是一抓一大把，比如杜如晦、杜淹、杜黃裳等人。京兆杜氏跟同樣盛産宰相和尚書級别大官的京兆韋氏一起，并稱“城南韋杜，近天三尺”。

杜如晦劇照，圖片來自網絡，感謝原作者。

如果唐朝的京兆杜氏建一個群聊，群主自然是淩煙閣功臣杜如晦。這個時候，杜甫發言了：“我曾經擔任檢校工部員外郎，是個候補廳官，能不能當個管理員？”

杜甫話音剛落，數量高達三位數的京兆杜氏宗親就異口同聲說道：“除了群主之外，宗親當中還有九位大唐宰相，管理員應該讓他們來當。我等六部尚書、九卿、刺史都不敢奢望管理員的位置，你區區一個工部員外郎，居然想當管理員？”

不算别的朝代，僅僅在唐朝，京兆杜氏就出了十位宰相和數以百計的六部尚書、九卿、刺史級别的官員。像杜甫那樣的員外郎，在京兆杜氏就更是多如牛毛了。

京兆杜氏這樣的士族，在唐朝還有很多家。比如太原王氏、京兆韋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弘農楊氏、隴西李氏、趙郡李氏、荥陽鄭氏、範陽盧氏、扶風窦氏、河東薛氏等等。

士族有那麼多家，每家都在繁衍子孫。士族的子孫越來越多，朝廷沒那麼多的官位分配給他們，就隻能采取嫡長子繼承制。

士族的嫡系子孫，就像皇族的嫡系子孫一樣，世世代代繼承家族的地位。幾代人之後，一些旁系的士族子孫落魄了，就成了“寒士”。

舉個例子，漢高祖劉邦的嫡系子孫，世世代代是大漢天子。劉邦的旁系子孫，在西漢末年就有許多窮光蛋，比如劉秀、劉盆子、劉玄等人。

這些人雖然落魄了，但是依然以皇族血統為傲，言必稱“我乃某某皇帝之後”。東漢末年的劉備，雖然落魄到販夫走卒的地步，依然滿世界宣稱“我乃中山靖王之後”。

再舉個例子，與李白杜甫齊名的詩鬼李賀，就是如假包換的大唐宗室子孫。李賀乃是大唐鄭王李亮的後裔，由于跟皇室嫡系血緣關系疏遠，李賀隻混了一個從九品奉禮郎官職。

劉邦劇照，圖片來自網絡，感謝原作者。

唐朝的官職，最小的就是從九品。再小就不算官，隻能是流外，小到沒品了。李賀雖然隻是從九品小官，但也是以皇族血統為傲。

李賀好歹還混了一個從九品小官當，許多的士族子弟，連流外官都沒有當上。他們成了像劉備那樣，整天說“我乃某某之後”，卻連溫飽都解決不了的寒士。寒士們雖然窮，但是依然自視甚高，看不起有錢的富商和種地的農民。

寒士們傲則傲矣，沒飯吃的時候，照樣被餓死。舉個例子，杜甫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寒士。杜甫漂泊了一輩子，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連老婆孩子都養不活。

我給大家摘錄一段杜甫的《百憂集行》：“入門依舊四壁空，老妻睹我顔色同。癡兒不知父子禮，叫怒索飯啼門東。”

李白劇照，圖片來自網絡，感謝原作者。

這首詩描寫的是杜甫五十多歲的處境，我給大家解讀一下杜甫當時的窘迫境地。“入門依舊四壁空”，講的是杜甫家徒四壁的居住環境。杜甫的居住條件那麼差，跟想象中的士族是不是不一樣啊？

“老妻睹我顔色同”，講的是杜甫的老婆，她看杜甫的表情，也是愁眉苦臉。杜甫就一個老婆，還沒有好臉色給他看。在大家的印象中，士族應該是妻妾成群啊。杜甫的感情生活，是不是跟想象中的士族不一樣啊？

“癡兒不知父子禮，叫怒索飯啼門東”。杜甫的兒子實在是太餓了，顧不得禮儀，沖着杜甫大吼大叫，哭着喊着要吃飯。

在大家的印象中，士族應該是錦衣玉食啊。吃飯的時候，應該是孔融讓梨，彬彬有禮啊。杜甫的兒子，哭着喊着要吃飯，哪像是士族子弟啊？

要我說，孔融讓梨那是因為他不餓。他要是像杜甫的兒子那樣，經常性吃不飽飯，他也會“叫怒索飯啼門東”。

孔融劇照，圖片來自網絡，感謝原作者。

嫡系士族廣廈千間的時候，寒士們卻家徒四壁。嫡系士族妻妾成群的時候，寒士們卻養不起老婆。嫡系士族錦衣玉食的時候，寒士們卻食不果腹，衣不蓋形。嫡系士族和寒士們天差地别的待遇，才會讓杜甫發出“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的感歎。

古代的時候，農工商沒有閥閱。士族才分朱門和寒門，隻有貧窮的士子，才有資格被稱為“寒門學子”。杜甫口中的寒士，不是指窮苦老百姓，而是指跟杜甫處境相同的落魄官二代。

杜甫的爺爺杜審言官拜修文官直學士，杜甫的父親杜閑官拜兖州司馬。杜甫是如假包換的官二代，卻混得那麼寒酸。由此可見，古代的寒士，日子真的不好過。

本文史料來源：《新舊兩唐書》《唐才子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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