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黃霁潔 實習生 彭茸雯
光溜溜的,幾個錫紙包裝袋放在會議桌上,裡面裝着一根長長的辣條。
業務部員工程露吃下去那一刻,不知道辣條還有個外包裝,寫有“嚴禁食用”的警告。
這天是2020年5月7日,每月一度員工口中的“懲罰日”,公司領導心中的“激勵遊戲”,讓員工吃辣條是對上個月業績不達标的懲罰。
程露沒想到,一根辣條将她卷入接踵而至的麻煩:持續的胃痛、隐匿的針對、被迫離職。
回過頭看,辣條懲罰更像是海上的浮冰,深海之下,是職場上圍繞業績延伸而來的種種權力機制。
面對不公,程露一度和所有員工一樣,以漠然、玩笑和沉默應對,直到那陣抓住胃的刺痛,讓她豁開了膽公之于衆,“要一個說法。”
單
今年25歲的程露出生于四川綿陽,大專畢業後,她待過工廠流水線,在不同城市間漂蕩。
2015年,她偶然進入一家開發财務管理和培訓軟件的公司做銷售。近三年裡,程露從普通員工做到了主管,又升至網銷經理,薪資每月有兩到三萬,後來離職創業。
創業因為資金和經營問題失敗了,程露形容那時候還欠着債的自己“迷茫”、“好高骛遠”。
她不得不重新求職,面試了多家公司,最後抛出橄榄枝的是一家财稅公司的成都分公司,當時成立一年不到。
公司負責人在面試時許諾程露,如果她做得好,會晉升到更高的職位。加上男友是成都人,程露“确實也找了很多工作,很累,就留下了”。
2019年5月,她入職這家公司,任客戶經理,負責銷售業務,一個月底薪3000,工資根據業績提成發放。
對程露來說,這也意味着“從底層做起”。程露每天打電話、發帖,每每碰到開公司的朋友,就會介紹自己的業務,天天見客戶,時常也需要喝酒應酬。
好在同事們熱情,都是一群95、96年的年輕人,她有專業知識不懂,公司也提供培訓。最初,每天最多加班到晚上八九點。
變化出現在去年9月,集團總部CEO來分公司開會後,考核與工作量調整。随之而來的,是公司負責人在每個月的啟動大會上強調的企業文化,“要我們提高積極性,要有狼性團隊的意識”,程露說。
辦公室白闆上的激勵。
加班時間跟着延長。業務部員工馮雪梅是在2019年11月入職的,剛來那陣的加班讓她老是趕不上末班車地鐵,要自己打車回家。面試時說的“彈性加班”經常兌現,哪天業績不好,主管就會要求統一加班。
多位員工告訴記者,周六也常常要上班,平日裡早上8:50打卡,除了中午休息的一個半小時,到月底沖刺時,會持續工作到晚上12點。“很晚打給客戶,(客戶)有人把家裡面祖宗都給牽扯進來,罵得特别難聽”,馮雪梅笑了。
負責人在群裡發布業績目标,稱如果完不成每個周末停休一天。
吳帥在這家公司工作了3個月後離職,他有4年銷售經驗,“這個行業加班是很正常的”。但“7點過後工作的熱情就沒有那麼澎湃了,都是在處理一些收尾的工作”。
負責人在業務部的群裡提出臨時加班。
曾在該公司待過10個月的員工淩遙遙則說,一個分公司20-30人左右,“隻有那麼點人能做多少事?”她認為,“銷售公司也沒有核心的東西,所有的收益都靠業務部門來賺錢”,導緻一切以業績為導向。
淩遙遙回憶,負責人會時常鼓勵員工,“你可以的,沒問題”,但也會透露“做不到就走人”,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對加班,程露起初并不很在意。她性格大大咧咧,被同事評價像“二哈”、“脾氣好”、“開朗”,同事說她工作賣力,對客戶負責,腦子活泛。
即便如此,她仍舊被工作量追着跑。最多一天打過700通電話,很多接不通。累了就去廁所蹲一會兒,洗個臉,回來繼續打,嗓子生疼,精神狀态也有些緊繃、惶恐。
程露家裡離單位遠,每天六點多起床,回家接近午夜,混混沌沌,“特别累。”此前她一度注重大單,被稱贊“扛起公司大梁”,現在,她在超時又瑣碎的工作中找不到自己的價值。
對于加班,該公司總部赴成都調查小組的一名工作人員稱,公司不主張強制加班,但她又表示,銷售的目的是多賺錢、做業績,“如果說TA自己對本月的業績不滿意,或者還想要多賺一點,我覺得不用任何人說,TA都有這個内驅力。”
而就狼性團隊的企業文化這一說法,該工作人員表示,“任何一個銷售團隊都應該具備狼性精神”,狼性精神指的是“拼搏努力、不屈不撓”。
罰
緊跟着工作量的是每月一次的懲罰。
程露回憶,2019年10月的一天開會,負責人對比了别家公司的工作量,忽然提出根據業績多少,要有獎懲。
一開始,沒人把懲罰太當回事兒,程露也覺得,隻要不罰很多錢就行。
多位員工表示,在懲罰制度之前,公司實行過針對員工業績不佳的罰款制度,如果未完成定量任務,會罰款50-300元。除此之外,還有PK金的規定,即每個月員工要掏出200塊,作為該分公司和其他城市分公司業績的“PK金”。
公司業績定量考核,如果不能完成将罰款。
馮雪梅說,如果不交pk金,助理會在微信上催,有時主管會墊付,再來要錢。
助理催促馮雪梅交pk金。
程露第一次的個人懲罰内容是請客吃飯。之後團隊業績不達标,整個部門需要接受懲罰,内容漸漸偏向體罰。有四名員工告訴記者,每次懲罰的内容不一樣,包括上下蹲,俯卧撐,繞寫字樓跑20圈,吃苦瓜、檸檬等。
馮雪梅、吳帥和淩遙遙都提到,最多的時候做過100個深蹲。
對于懲罰,總部赴成都調查小組的工作人員認為這是“激勵性的遊戲”,不是體罰,“如果說我們體罰的話,我覺得都已經涉及到犯法了吧”。根據《勞動法》第96條,用人單位有體罰行為的,由公安機關對責任人員處以十五日以下拘留、罰款或者警告;構成犯罪的,對責任人員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而對于PK金,她說這是一種激勵方式,是良性的PK,“如果說赢了,那大家就拿這個金額一起出去團建,或者把這個PK金分給大家。”
懲罰項目和數量通常由員工自己選擇。選擇懲罰内容時,程露和其他員工一般低着頭,使勁劃手機,不搭理,到最後一刻才決定。
懲罰過程中,程露和同事也會說說笑笑,互相打趣,拍對方的醜照。領導會拍視頻發在公司大群裡,作為記錄。
“我們都覺得這就是公司的一個遊戲規則,像檸檬,平時喝水也泡,就當美容了,吃就吃呗”,程露慢慢适應了強壓的狀态,她試圖理解公司的考慮,“想咱們把業績給做好,不要虧損嘛”。
更多時候,她以敷衍來應對懲罰,“做完了能早下班就早下班,不想一直在公司跟領導周旋”,團隊一起受罰也減輕了她心裡的不适。
程露說,除了懲罰,公司有相應的獎勵,業績目标達成,會有孝心基金或者現金獎勵。
今年1月,因為疫情,程露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在家上班。2月24日複工後,負責人在會上強調,疫情期間很多公司都倒閉了,要大家珍惜現在的工作。
程露依然賣力,工作上有不順心的事,隻是跟丈夫吐槽,“太煩了,我要離職”,但她從未想過真正離開,“覺得這是一個比較好的平台。”
病
2020年5月7日的辣條懲罰是在一個月前早就定好了的。
主管給出兩種選擇,喝1.5升的礦泉水或吃辣條,程露的第一反應是選辣條,她小時候經常吃,四川人本來也能吃辣。經過投票,最終大多數人選擇了辣條。
這天開完複盤會,主管扔了幾包在桌子上,說要兌現一下懲罰,“一人兩包,吃完了該忙啥忙啥去。”時間到了6點半,程露想着能下個早班,她給丈夫發了條消息,“今天可以早點回家吃飯。”
馮雪梅先拆開一包,舔了一口,程露從她的表情中讀出來“很辣”,同事們互相看看,沒人動手。
程露記得,公司負責人走過來拿起一包:“真的辣嗎?我不信。”她打開嘗了嘗。
知道逃不掉,程露直接一口吞了。
不到10分鐘,程露感到從嘴巴到胃,一股強烈的疼痛襲來,胃仿佛要裂開。一名身高近一米八的男同事,吃完後一屁股坐在大門口,滿頭大汗地說,“太他媽難受了。”
程露不停喝溫開水,趴着趴着,想坐,又想要站,又想蹲着。她嘗試跳,跑,胃依然疼得不行,渾身冒冷汗,從座位上蹲了下去。
程露暈倒了。
醒來時已經在急診室,程露摸肚子,跟火一樣燙。
她看到丈夫和主管在門外争執,丈夫稱對方做事不靠譜,主管道了歉并報銷了醫藥費,“先把程露照顧好。”丈夫最後表示,如果處理得不好,有什麼健康危害,會追責到底。
成都市第一人民醫院的CT報告單顯示,程露當天被診斷為“小腸炎性激惹表現,上腹腔少許積液”,需進一步檢查。
吃完辣條當天,程露在成都市第一人民醫院的CT檢查報告單。
馮雪梅則經曆了兩小時的腹痛,當天去了天府新區第一人民醫院的急診内科。
吃完辣條當晚,馮雪梅在天府新區人民醫院就診。
另一位業務部員工告訴記者,7名員工吃了辣條,當時大部分人疼得無法站立。吳帥在回家途中,胃裡開始翻湧。
晚上回到家,程露翻來覆去睡不着,翻出手機在網上搜“辣條”,想不明白,第二天,她從同事口中得知,這種辣條用于挑戰,不能食用,含在嘴裡20秒就算“挑戰成功”。
程露止不住生氣。她在家帶薪休養的一周,疼痛捉摸不定,有時吃完東西,程露會嘔吐。
總部赴成都調查小組的工作人員出示辣條包裝說,5月7日員工服用的這款辣條食用方法為“開袋即食”,但在包裝下方又标注了“警告”,“嚴禁食用,負責出現的所有後果自負!”
總部赴成都調查小組工作人員提供的辣條外包裝。
總部赴成都調查小組工作人員提供的辣條外包裝,警告中寫有“嚴禁食用”。
“它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導緻我們在買到的時候産生誤區。當時也給這個辣條廠家發了信息,TA說是可以吃的,後續我們也問藥監局要到了許可證跟營業執照。現在店鋪已經下架了,我們這邊會追究(商家)責任,也會正式地去起訴這個辣條廠”,該工作人員說。
總部赴成都調查小組工作人員提供的與賣辣條商家的對話。
總部赴成都調查小組工作人員提供的商家食品經營許可證。
總部赴成都調查小組工作人員提供的商家營業執照。
在家的日子,程露覺得很煎熬。同事告訴她,負責人還在工作,一切如常。丈夫聽後,給總部打投訴電話,得到回複,“會調查。”
負責人随後打來電話,丈夫質問為何現在才打來,負責人說:“我們在開啟動大會,比較忙。”丈夫問,“是員工的命重要還是你們開會重要?”
程露躺在床上,聽到了一切。挂完電話,程露還安慰丈夫不要生氣,她還想着上班。
但丈夫脾氣硬,馬上報了警,父母也再次和總部投訴。5月9日,人事、主管、負責人拎着一籃水果和一箱牛奶來家探望,程露雖然心裡不快,還是笑臉相迎。一群人寒暄,坐了三十分鐘不到,主題是問候和道歉。程露在一旁沒有說太多話,有一點心軟。
雙方最終達成一緻,在丈夫的客套話中,她把三人送走了。
她和馮雪梅私下商量,還希望公司賠償一些費用。
5月18日,馮雪梅的複查結果為胃炎。
5月中旬,還在病假期間,人事在微信上回複馮雪梅,沒有營養費和調理費,“别因為這幾千塊錢大家鬧得這麼僵。”
人事回複馮雪梅稱沒有營養費和調理費。
5月19日,程露複查的胃鏡報告單顯示結果為慢性非萎縮性胃窦炎。
程露5月19日在天府新區人民醫院複查的胃鏡報告單。
算了,繼續上班吧,程露想。
走
5月底,程露回到公司上班,她依舊想着尋找工作狀态,領導有什麼就“積極配合”,回去那幾天,她也連續簽了好幾個業務單子,“特别擔心失去這份工作”。
最初回到崗位,主管很關心,時常從三排遠的工位跑來,特意問候,“今天身體有沒有感覺好一些啊?還有沒有吐的症狀啊?”
那陣子,喝水的水溫稍微偏涼一點,她就會有幹嘔的沖動,好在見客戶戴口罩,沒有太大影響。
加班時間依然不減。辣條事件後,公司重新以罰錢替代體罰。吳帥記得,6月底出現了人員調整的迹象,負責人兩次在會上透露,公司有考核,沒有達标的可能會做一些調整。
而程露經辦的業務也不太順利,客戶的款項審批多次被駁回,她詢問主管,對方每次都耐心地指出一個新的問題。
正是在那時候,因為上班早高峰擠地鐵,無意間被推下樓梯,程露腳踝崴了,請了三天左右的假,一直到6月24日去公司上班。
這天,程露忙着催款,下午5點多開完會,人事把她叫去辦公室,桌上放着一張反扣的紙。人事突然說,因為她綜合KPI不達标,公司不錄用了。
“KPI每個月截圖有發給你們,上面寫着兩個月小于70,公司有權降職和辭退”,人事說。
“大家都沒有達到啊”,程露懵了。
吳帥告訴記者,業績的目标很高,通常情況下大家都很難達到,“一個月隻有一兩個人完成。”
淩遙遙也認為業績太難達标,除非每個月來一個大客戶,“突然爆發一下。”這讓她雖然加班到9、10點,還懷疑是不是自己不夠努力。
“你不用考慮所有人”,人事對程露說,“可能公司現在也遇到了一些經營困難啊,因為這個疫情,所以說有這樣的一個動作……”
程露說自己“感受到了公司的無情”,她想到入職的第二個月,因為跑外勤意外流産,她在家休息了半個月,負責人也曾流露出要辭退她的意思。
談到一半,程露情緒激動起來,一直哭,“覺得特别無厘頭和委屈。”談話分了兩次,第二次持續到晚上9點左右,雙方不歡而散,最終商議端午節之後再談。
這天晚上,程露丈夫跟總部CEO打電話說程露被強制辭退,CEO表示不知情,會派人調查。區域總監打來電話,告訴程露照常回去上班,她以為問題解決了。
到了6月28日,人事再次找到程露提出離職。
她很納悶,但打算退一步,提出可以離職,但要當天結算工資、沒完結的業績提成完結後發放,并要求公司出具辭退報告。
人事列舉了公司對程露不滿的諸多原因:日常工作不積極,遲到多,請假多,身體也不是很好,“每個銷售公司有業績不好的做人員調動,流失,優化,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我們現在人員都快養不起了。”
“你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情整那麼複雜呢?……體體面面地走不好嗎?”人事問了好幾遍。
她跟程露強調,如果無法接受,會有其他人繼續溝通。看着人事已經把離職協議書上的信息填好,時間接近晚上9點,程露無奈,最終簽了字。
6月29日中午,她正在去公司的路上,準備做最後的交接,沒想到同行(即客戶)發來聊天截圖,其中主管稱此前款項審批遲遲未通過是因為程露業務有“不正當操作”。
同行給程露發來和主管聊天記錄的截圖,主管稱程露業務有不正當操作。
程露氣往上冒,那天丈夫正好出差不在成都,程露走在路上,太陽刺眼,她四顧茫然,感到無依無靠。
走到一條小河邊,程露盯着河水,“真想一下跳下去”,她給丈夫發了消息:“照顧好自己,幫我照顧好我媽。”直到一個30歲左右的男人路過,把坐在橋上的她拉下來。
回過神來,她聽到對方勸,“你應該維護你正當的權益,找公安部門或者勞動局。”
她跑到勞動局填資料,勞動局給公司打電話,公司否認了她反映的強制辭退、加班、離職未結工資等情況。
她心灰意冷,回到家,焦慮地撥打12345投訴,無果。
對于程露所說的針對及主管言論诋毀的情況,總部赴成都調查小組的工作人員說,款項審批沒有通過是因為員工流程沒有寫清楚,而且“主管說她沒有(向客戶)發過這樣的信息。”
關于是否為強制辭退,該工作人員說,今年4月21日,程露在微信和主管提過離職,“她說年前的願望實現了,要回家收租、結婚。”
她表示,程露6月的離職是因為個人原因,“離職申請單,離職協議、離職證明也都給到她,走的時候談得還很愉快。”
記者問到人事多次勸退的情況,該工作人員說,“我拉了一個1月份到2月份的排名,她的業績是最後一名。”根據她提供的表格,五人中,程露的排名為1月第3,2月最後(該月因疫情,5人業績皆為個位數),3月第4,4月第2,五月第4,6月排最末。
程露則告訴記者,“這個表格是她們說了算,6月24号那一天還出了兩單。”
7月7日,主管回複《封面新聞》稱,程露的離職不是辭退,而是“優化”,她說,這不是吃辣條這件事引起的,“主要是她處理這件事的方式方法,感覺對公司太無情了。當然,除了這件事,也(還)有很多(其他的)事。另外,她的業績也不全是她自己的業績,很多也是分公司轉過來的,公司資源什麼的。”
人事則在回複《封面新聞》時稱,勸退程露是因為她業績不佳,“她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業績很好,但是經常被客戶投訴。我們此前也跟她多次溝通。”
争
7月初,程露在今日頭條、抖音、微博上發“員工因業績差被罰吃辣條進醫院”的言論,接受媒體采訪。說起離開公司的事,時有哽咽。
她不是沒想過打官司,咨詢律師,對方建議盡量協商解決,起訴是最後一搏,“時間周期很漫長,耗不過公司。”
這期間,公司沒有回應,7月8日,公司在抖音官方賬号上發布聲明,稱網絡上出現公司懲罰員工吃“死神辣條”誇大言論,意圖诽謗公司并誤導網民,将追究法律責任。
馮雪梅記得,她曾在新聞裡看到銷售業績不達标,讓員工互扇耳光的事,“我當時還在想,這種一點尊嚴都沒有,要是我的話早就離職了,結果沒想到發生在自己身上并不是想象那麼簡單。”
她身體已經好轉,猶豫過後,7月23日從公司離職。
程露想過,自己的性格要強、認道理、實在、大大咧咧,其他幾個吃辣條的同事還在職,仍有顧慮,怕被開除或影響今後在行業的發展,不敢曝光,而她氣憤、不服,一下子全說出來了。
那段日子,有之前關系好的客戶不再回複她的消息,她也打算過,以後就在家待着或者改行。她每天在微博上搜辣條事件,怕輿論冷了,公司就不重視了。
身體上的疼痛還未消失。到7月中旬,程露去工商局轉移社保,在門口,突然胃疼得蹲在地上起不來。
7月13日,在成都石羊場街道勞動監察大隊的調解下,她與公司簽了和解協議,公司承諾支付賠償金。14日,公司發布聲明并緻歉,表示負責人“因對員工采取不當負激勵的方式,并且在事件發生後未及時妥善處理,已采取撤職處理”,公司将成立監督監察委員會,加強公司日常監督管理工作。
總部赴成都調查小組的工作人員在7月19日告訴記者,公司在14、15日給辣條事件受罰員工發了每人5000元的慰問金并簽訂和解協議,帶員工去檢查身體,3名在職員工身體無恙。
7月30日,該工作人員向記者表示,後期員工如有确認因辣條直接導緻的身體傷害,公司将繼續承擔全部責任;今後将着重讓每個員工都有話語權,鼓勵員工對不合理要求說“不”。
這名工作人員還說,近期,公司有相關員工和負責人收到威脅短信,嚴重危及到員工的正常工作狀态和公司的正常運營。
拿到錢那一刻,程露心裡還有一點忐忑,和解像是悄無聲息地結束,但隻有她自己知道,“沒有放松的時候。”
(為保護受訪者隐私,程露、吳帥、淩瑤瑤為化名)
責任編輯:彭玮
校對:張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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