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令狐伯光

什麼是文化？文化是一種生活方式。生活方式自信了，文化才自信！——《長安十二時辰》導演曹盾。

衆所周知，國産劇和英劇，美劇，日劇，甚至是精品韓劇相比，一直有着非常明顯的距離，國産劇不如這些國家電視劇的地方有很多，最顯而易見的還是代表一個國家影視工業的制作水平。

畢竟，2010年後國産劇充斥着于正《宮》系列，範冰冰《武媚娘傳奇》等阿寶色古裝爛劇。直到2015年的《琅琊榜》2017年的《海上牧雲記》出現，國産劇開始逐漸拉近距離。

2019年6月底《長安十二時辰》開播，我們可以肯定的說，《長安十二時辰》拿到世界電視劇産業食物鍊頂端去進行比較。

《長安十二時辰》超越近些年所有的日本古裝劇，不遜色甚至部分超越了韓國和奈飛合作的古裝喪屍劇《王國》。

即使與英美古裝劇相比，《長安十二時辰》也堪堪達到頂級的水平。

影視劇制作過程中有前期和後期之分，但觀衆在熒幕上看到的正片，“制作”無非就是美術、調色、構圖、攝影、剪輯、配音、配樂、服化道、如《長安十二時辰》這種古裝懸疑動作大劇，還包括特效水平和動作設計等方面。

《長安十二時辰》本質上是部古裝劇，國産古裝劇和英美古裝劇的差距，最直觀的差距就是制作水平。具體下來也就是美術調色、攝影剪輯、配音配樂、服化道等等。

這個“美術”包括影視工業各個門類的“美術”，像調色、人物妝容、服化道處理、建築街道的置景等，再到古裝劇裡普通人柴米油鹽，衣食住行，種種反應古時人們生活狀态的方方面面。

大量的國産古裝劇，不管以哪個朝代為背景，古代城市的街道總是幹幹淨淨的，一塵不染。

一群帥哥美女在明亮大理石街道上跑來跑去，服化道也就比影視城那些影樓裝的遊客稍為精良一點。

《長安十二時辰》因為重現“唐風古韻”的關系，本劇的化妝、造型、服化道和甲胄铠甲方面，與曆史上唐朝文化的還原分析，早已經是鋪天蓋地，伯光就不班門弄斧了，我們仔細看看本劇美學。

如下面這個片段所示：

男主角張小敬接的首個任務，前去調查經過長安輿圖。張小敬和不良人的暗樁接上了線，通過暗樁查到輿圖的去處。

暗樁和張小敬在一家鋪子前接頭，開始的鏡頭是暗樁在街上行走。因為這是長安最繁華的西市，行人是比肩接踵，整個街上各色各樣的人都有。

伴随暗樁出發時緊急的鼓聲，先是有名推着‘雞公車’的人走過。

緊接着，一名推挑一擔食物路過的小販，對面應該是一家賣香囊還是器物的店。

暗樁走到了街口，可以清楚看到街口是一家烤餅店，老闆正忙着在做餅。而餅店後面有兩家店，一家招牌書寫：大西筆，”另一家招牌上書寫：‘酒香引出洞中仙’，自然就是一家酒館了。

本劇發生的時間是在上元節，但見兩個拿着花燈路過的行人，後面接着路過同樣拿着小花燈的一對母女，小孩子還開心的蹦蹦跳跳路過。

當暗樁轉到另一條大街之上，暗樁身旁有一輛馬車不急不緩的行駛，前方零零落落有幾名戴着高帽的行人，街道兩旁分布着各色攤位，在嘈雜的人聲當中，隐約聽到有人大叫“賣包子哎，賣包子哎”。

接下來，鏡頭立刻轉到向暗村彙合的張小敬那邊。

過場鏡頭是胡人牽着的一匹駱駝，張小敬向前行走時首先路過了一個戴着惹眼的白色彎勾帽子，一身白衣的行人。

此人在暗樁行走前方的鏡頭出現過，帶着自已媳婦兒向右方街邊一家小攤走去。也就是說，當鏡頭轉到張小敬這邊的時候，這兩位行人剛好走到這家攤位，可以清楚看到正和攤主有說有笑。

同樣的這個鏡頭還有前面暗村鏡頭出現，另一名戴着一頂高高的黑色法帽子，長着一臉大胡子的胡人，後面轉到張小敬鏡頭時正好和他擦肩而過。

最能體現這種“時間流失”的細節，還有鏡頭剛轉到張小敬一邊，行走時前面有位跳着舞的傩舞師。當鏡頭轉到暗樁那邊，再轉回張小敬這邊之際，剛才前方的傩舞師剛好從張小敬身邊跳過。

由于此時背景音效有着明顯的變化，令人印象頗深。

這既是體現兩人彙合行走時的時間流逝，沒有任何現實邏輯錯誤的地方。鏡頭調動和群演安排相當的複雜，最難得是有條不紊，細節滿滿，充滿質感。

後面，張小敬和暗樁在彙合一起，一名騎馬路過的行人，一名拿着燈籠手牽着女兒的母親，各色各樣的行人。右下角有兩個人附身拿着水瓢在水溝裡舀水。

張小敬和暗樁接完頭分開後，這兩人做好事已經拿着水桶離開。兩人接頭彙合的過程鏡頭，先從張小敬的主觀鏡頭，到俯視兩人彙合的中景，再到近景鏡頭，最後到兩人對面欄杆内窺視般的鏡頭。

大多數人都聽過鏡頭是會說話的，這便是鏡頭會說話。

最後，“想當年，火氣旺，頂風尿，尿三丈”的台詞出現，這段街頭戲宣告正式結束，而整段戲隻有短短一分多鐘。

這隻是《長安十二時辰》其中一個街頭場景，本劇的每一個大小場景。

大到大量發生各個街頭不同的群戲，靖安司忙忙碌碌的官員們；右相林九郎居處另一批官員，‘懷安坊’裡正在祭祀的拜火教數百名教徒，還有大唐第一“流量明星”許鶴子那一場群戲。

小到理發師Tony老師的古代理發店的内景，Tony老師和女兒；葛老所在‘平康坊’的地下世界，那些身在長安黑暗面的人産。寒酸卻好面子，被胖丫鬟怼的元載的居所等等。

武侯、不良人、右骁衛、旅奔軍、大小官吏、王公貴族，等級嚴明的朝廷官員體系。

胡商、乞丐、普通人、街邊商販、盛裝女子、流量歌姬、琳琅滿目的唐朝市井煙火。

無論是大場面的群戲，還是幾個人的獨角戲，每個人臉上妝容不同，每個人衣着打扮不同；每個人色彩搭配不同，每個人手中器物不同，每個人正在做的事情也都各有不同。

《長安十二時辰》充分展現出導演曹盾‘制作特輯’裡所承諾的還原了這一天。

到底哪一天？

唐朝天寶三年的長安城裡，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市井百姓的衣食住行，生活狀态，一下子讓觀衆仿佛跌進盛唐長安的氛圍裡。

國産古裝劇和英美古裝劇相比，大多數國産古裝劇有個方面輸得很慘，那就是建築和置景，“現代影視城”的即視感，一直都揮之不去。

道理非常簡單，中國因為改朝換代和戰火頻頻的關系，保存到今天古色古香的古城，幾乎很少，保存較為完好的都是一些稍為偏遠的古鎮。

正所謂‘全國古鎮都一個樣’，現在古鎮的商業氛圍十分濃郁。那種涉及各個朝代宮廷戲和古城戲，再到古代城市普通百姓生活狀态的群戲，隻能後來搭建影視城表現。

如在中國最為著名的“橫店影視城”。

在影視城取景已經成為國産影視工業的常态，操作都是選擇某個朝代的宮殿的殼子。内在的朝堂，再到街道和普通居所，根據劇組的要求布景，各個主演的重要居所和重要場景，便會精心的搭景。

最後，再請大量群演編排群戲，但具體到還原曆史上的古代城池時，便會發現有很多‘細節質感’的毛病。

因為有些影視城建來除了拍戲，還承擔着當地“旅遊風景區”的功能。

這些影視城基本都是水泥地面，或者是大理石的地闆。旁邊建築都是現代燒制的磚石，大量房屋柱子和基座是清晰可見的水泥所鑄造。

當然，這和現代世界才有的設施，各種指示牌和空調外機這些穿幫鏡頭相比。前面這些細節質感反而顯得不那麼重要了。反正一直以來，中國主流觀衆似乎也不太要求細節質感。

不過，這卻是導緻國産古裝劇和英美古裝劇最大差距的原因之一。

這是《權力的遊戲》其中一張圖，但凡讨論國産劇對比英美劇經常出現，圖裡的内容是《權遊》裡的國王勞勃來到北境的臨冬城，想請狼叔奶德去君臨當國王之手，于是奶德一家子出來迎駕。

這張圖可以清楚看到臨冬城地面又是水又是泥，奶德一家的下襟拖在地上非常的髒亂。

這種場面在《權遊》裡比比皆是，像首都君臨城裡，劇裡不止一次展現出君臨城屎尿遍地，污穢不堪的場面。

《權遊》是以歐洲中世紀為藍本，其它英美劇隻要是現代城市出現前。不管是近代還是古代背景。不管符合曆史與否，處理都以真實美學為主，細節質感滿滿。

有些觀衆可能覺得，華夏自古就是禮儀之邦，古代的衛生狀況，肯定比起古代歐洲蠻夷如何如何？

實際上，公共衛生是現代社會才出現的，已經成為現在人們生活當中的基本常識。但中國古代城市的衛生狀況，真的沒有太好。

一百多年前清朝的北京，夏仁虎所著《燕京雜記》有記載：

人家掃除之物，悉傾于門外，竈燼爐灰，瓷碎瓦屑，堆積如山，街道高于屋者至有丈餘，人們則循級而下，如落坑谷。

這段就是說北京街道的各家都将自家的垃圾廢物堆在門外，街道上垃圾推擠如山，人在上面走就像從山上下來一般。

清朝北京城衛生狀況是很差的，遺留下來的記載有很多。有些人可能會覺得清朝如何如何（不能說的原因），也許明朝的北京城——，其實這個明朝也沒有好多少。

明朝前七子之一王廷相，寫過當時北京街道環境的句子，如下：

昨雨後出街衢,一輿人蹑新履,自灰廠曆長安街,皆擇地而蹈,兢兢恐污其履, 轉入京城,漸多泥濘,偶一沾濡,不複顧惜。

什麼意思呢？這講了一個明朝基層公務員辛苦上班的故事，就是說昨天下了一場雨，今天有個小吏穿着新鞋去上朝，從灰廠走到了長安街，路上到處找幹淨的地方下腳，不然‘擇而蹈’的意思，你以為是冬天冷為要不要跺腳内心抉擇麼。

這位小吏十分擔心弄髒了自已的新鞋，最後終于進入了京城，但沒想到城裡的泥濘更多。最後小吏新鞋還是髒了，小吏心想不管了趕緊走吧，老子上班要遲到了。

最後的“不複顧惜”，顯然是破罐子破摔了！

所以，明朝北京城的衛生狀況也沒好多少，中國封建時期的唐宋相同。至少從中國傳世名畫《清明上河圖》來看，宋朝首都汴京的地面絕對是黃土的。

既然是黃土地面，軋得再怎麼堅實；

刮風難免泥土飛揚，下雨肯定泥濘不堪。

古代城市衛生設施和意識，肯定是遠遠不如現代的。

即使後世考古發現衛生狀況相對較好的唐宋，街邊人們的生活的各種垃圾和大小便溺，有些臭氣和污穢肯定是在所難免。

古代曆史上的城池，不可能是國産古裝劇那種水泥石闆，或者大理石的地面。因為是影視城要招攬遊客，十分注意公共衛生，保潔阿姨們把地掃得是一塵不染，光可鑒人。

這種古裝劇就不能細看，‘現代影視城’風格就揮之不去，十分虛假！

《長安十二時辰》其實也是‘象山影視城’搭的景。

根據資料顯示，劇組總共搭建了總面積高達70畝的場景。難得的是選擇還原古代的黃土地面，人摔倒一滾身上全是泥。

隻有居所的内景方會有石頭道路，或者木質地闆。

本劇前面出現的街道沒有看到大量屎尿的污穢場景，主要是前面出現的西市是長安城最繁華的坊市，花團錦簇，繁花似錦。

當張小敬來到葛老所在地下城，下面街道的黑暗髒亂，底層長安人民生活的腌臜，劇中就有正面的展現。

後來，張小敬來到人煙稀少的昌明坊，建築灰暗，土牆破敗，斷壁殘垣，處處都顯得十分破敗，完全不同于西市的繁華。

看過原著的伯光表示，現在《長安十二時辰》還原了太多重要場景。原著中最後的重要的場景是“花萼相輝樓”，相信也快要正式登場了。

原著裡‘花萼相輝樓’是一座規模龐大、結構組合複雜、内飾富麗堂皇、卻又兇險萬分的建築，到時會如何呈現，着實令人期待。

但在伯光看來，這是在侮辱《長安十二時辰》嗎？

因為大多數國産古裝電影的制作水平，與古裝劇《長安十二時辰》是天壤之别。

《長安十二時辰》的鏡頭語言、美術構圖、色彩搭配、光線運用、服化道和群戲安排。不一定真正的還原曆史上的唐朝。畢竟大家都是現代人，誰都沒穿越過去看過唐朝是什麼模樣，但它異常的考究。

我們可以真正自信的說，國産劇真的趕上世界電視劇産業最頂級的英美劇。即使有些方面有所不足，但如同《長安十二時辰》展現的大唐風韻，還有唐人由内到外的自信，我們同樣也應該要有自信。

相信未來，會有更多的國産劇趕上《長安十二時辰》，甚至超越《長安十二時辰》的制作水平。如同曹盾導演下部電視劇，還有什麼理由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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