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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學曆不等于有文化

圖文 更新时间:2024-11-29 16:49:53

有學曆不等于有文化?作者:葉兆言在電影院看了《掬水月在手》,上座率并不高,看了以後很有感慨首先要感謝導演、制片人,感謝這個很好的團隊,把葉嘉瑩先生的事迹記錄下來随着時間的推移,我們一定會意識到,雖然這是一部沒有什麼票房的小衆紀錄片,但拍攝這樣的片子是很有意義的,下面我們就來聊聊關于有學曆不等于有文化?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有學曆不等于有文化(對得起古人對得起學生)1

有學曆不等于有文化

作者:葉兆言

在電影院看了《掬水月在手》,上座率并不高,看了以後很有感慨。首先要感謝導演、制片人,感謝這個很好的團隊,把葉嘉瑩先生的事迹記錄下來。随着時間的推移,我們一定會意識到,雖然這是一部沒有什麼票房的小衆紀錄片,但拍攝這樣的片子是很有意義的。

正是這部紀錄片,勾起了我兒時學習古典詩詞的回憶。我生于1957年,我上小學和中學時的學習環境很不好,那個年代讀書不被重視,也沒有高考。因此,我最初的學習是無意識的,非常偶然,完全是死記硬背,為什麼會這樣,現在回憶起來,正合了李商隐的那句“隻是當時已惘然”,真說不清楚。可能是因為家裡老人的鼓勵——有一次,幾個孩子在一起玩,我一氣背了好幾首宋詞,我祖父就表揚我,說這孩子不錯,竟然知道不少古詩詞。當時并不知道這種随口表揚隻是為了哄小孩子,從此就有了虛榮心,開始喜歡背誦詩詞。小孩子記性好,背得快,很容易有一種數量上的滿足。當你突然發現自己能背幾十首、上百首古詩詞時,你會很得意。就像小孩子玩儲錢罐,慢慢地發現裡面竟然藏着那麼多的零錢,心滿意足。

後來我開始背誦長一點的詩歌,譬如白居易的《長恨歌》和《琵琶行》。為什麼會是長一點的詩歌呢?原因很簡單,因為背起來更容易打發時間。在飛機上,在火車上,你無事可做,你感到無聊,背背這些長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也經常會把詩歌當作睡不着覺時的安眠藥。助眠可以有很多方式,比如數羊,一隻羊、兩隻羊……數着數着就睡着了。那日從南京到淮安,兩個多小時的路程,我有午休的習慣,但在車上很難睡着,于是開始背《長恨歌》,背完了又開始背《琵琶行》,差不多背到“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的時候,我就睡着了,等醒過來,我們的車已經下了高速,時間就這樣打發了,這實在是太美妙了。

人生往往是由一些莫名其妙的小樂趣在支撐着。小時候,總是惦記着儲錢罐裡的零錢,不時地數一數自己能背多少首唐詩,多少首杜甫,這是很好玩的事。而背誦長一點的詩,既解決了無聊的問題,又可以助眠,何樂不為呢?總之,我學習古典詩詞完全是野路子,是标準的“野狐禅”,就是死記硬背。

具體說來,我最初喜歡的是一些豪放派的詩詞,都是金戈鐵馬、擲地有聲的句子:“男兒何不帶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把吳鈎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無知也就膽大,無知最容易自以為是,不過現在回憶起這些往事,我仍然覺得背些古詩詞,肯定不是什麼壞事,不管你背的是什麼。

我是鼓勵孩子們背些詩詞的,趁着時間充裕、腦細胞年輕,不妨多儲存一些古詩詞,如果孩子有興趣,甚至可以把《紅樓夢》中的那些詩詞小曲都背下來。最初,他們可能并不完全理解那些詩詞的含義,詩詞放在他們前面,隻是覺得有趣、好玩,于是開始背——其實死記硬背沒什麼不好,這是學習文化最自然最簡便的方式。

事實上,直到上了大學,我對中國古典詩詞的認識才有了根本的轉變,才開始從豪放轉移到婉約。說起這個轉變,要感謝大學裡的系統教學,要感謝沈祖棻先生的那本《宋詞賞析》。我終于有機會從詩詞的宏觀世界,走進詩詞的微觀世界。我終于明白,對于古詩詞,隻會背誦是遠遠不夠的,好的詩詞能讓我們細細咀嚼,去體會中國古典詩詞的博大精深。

看了《掬水月在手》,我想向葉嘉瑩先生表示敬意和感謝。我記得葉先生曾說過這樣的話,她這一生所做的事,無非是要對得起古人,對得起學生,我覺得葉先生人生無憾,她确實做到了這兩點。

首先,她對得起古人。通過一生的努力,她把已經逝去的古人,重新帶到了我們面前,她讓古人複活了,她讓古詩複活了,這是非常了不得的功德。其次,她對得起學生。她讓無數的中學生、大學生,無數的詩詞愛好者,重新燃燒起了對中國古典詩詞的熱愛,這一點看看她講課的效果就知道了,這同樣是了不得的功德。

“文章憎命達”,“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在介紹葉先生時,我們總是喜歡講述她的人生不幸,紀錄片《掬水月在手》也有意無意地在強調這一點。似乎是王國維先生說的人生“百兇”造就了葉先生,葉先生能有今日,是因為經過了種種磨難。然而以我對葉先生的了解,我覺得她是幸運的。有意無意中,她走的每一步,對她做學問都是有利的。比如在國外的教學經曆,給了葉先生更多的研究機會,進一步打開了葉先生的視野。而在最适合講學的年齡,她又從國外回到國内,來到南開——在國外教中國古代詩歌是難覓知音的,的确應該回到中文環境中來。能出去,又能回來,這正是葉先生的過人之處。

因為葉先生,我想到了兩位女性。一位是我的姑媽,她比葉先生大兩歲,是金陵女子大學的畢業生,年輕時喜歡文學,喜歡寫作,也是個才女。姑媽後來在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工作,專門負責和外國人通信。我情不自禁地想到,如果我的姑媽一直堅持文學創作,她會寫出什麼作品呢?還有一位是沈祖棻先生。在我眼中,她是古典詩詞方面神一樣的人物,被譽為“當代李清照”,如果不是因為車禍,沈先生或許會和程千帆先生在晚年一起重回南京大學教書,那是一件多麼令人向往的事。畢竟沈先生離世的時候,還沒到七十歲,她還有多少餘熱可以發揮!

因此,在感謝葉嘉瑩先生的功德時,我們也要感謝蒼天保佑了葉先生,讓她這一生求仁得仁,功德圓滿。葉先生是幸運的。

《光明日報》( 2020年11月20日15版)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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