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九）

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但《約定》這首歌我一直以為是《再見二丁目》的姊妹篇，也是林夕黃耀明“東京之旅”的回憶沉澱。

雖然曆來沒見過這樣的說法，也不見當事人的“口證”，《林夕字傳》裡隻有林若甯對林夕輕描淡寫的調侃，說“老爺（林夕）常說有幸與自己的伴侶共同擁有一個門牌是種福氣，相信周慕雲亦有同感 。”，把林夕的“門牌”跟王家衛《花樣年華》男主角的“2046”房相比。

但從時間上來講，《約定》1997年2月派台，實際寫成該是1996年的事，而林夕黃耀明“東京之旅”在1995年，時間上很接近，林夕很有可能便是從中取材。而且所謂“旅館的門牌”，不旅行又何以住什麼旅館？而“便當”，認真地講來香港并無此說法，“便當”的叫法是日本盒飯的音譯，在日劇或者台灣可能多見。

然而即便甜蜜如《約定》，其中的歡喜情緒也還是壓抑。夏天的溫暖從來不會特别為人稱道，隻有在寒冷的北風之中，那一點毛線圍巾的溫暖才使人心動。《約定》裡的溫柔其實是遙遠的溫柔，是那未曾言明或者始終求而不得的戀情偶然間得到愛慕的那人的垂青。因為把對方看得很高很重、光芒萬丈，所以“旅行”是一期一會的大件事，所以一份“便當”、一個“旅館門牌”都意義深重。自然不要提那個人的一句甚至不知哪年哪月能成行的相約，他随便說一句承諾，都會滿心歡喜地去憧憬，一心一意地等待，哪怕終将等到“兩鬓斑白”。

《約定》雖然情意綿綿，其中卻另有一分苦情。這其實很洽和林夕“東京之旅”被黃耀明放鴿子的心境，愛中可能會有怨，但必然歸結不到恨，隻會自嘲“若決心忘記我便記不起”。但真的能“若決心忘記我便記不起”嗎？林夕随筆《是非疲勞》裡，他亦承認“努力去遺忘，恐怕一用力，就愈忘愈記”，事實隻會是“兩鬓斑白都可認得你”，這并非是一種自誇，這實在是一種痛苦的能力。

當然了，悲則悲矣，便是有，也是隐藏着、潛伏着的。從整體上來說，《約定》還是一首比較“樂”的情歌，《約定》描述的情景溫柔、含蓄，絕不誇耀，卻又有溫馨得教人怦然心動的美。

還記得當天旅館的門牌

還留住笑着離開的神态

當天整個城市那樣輕快

沿路一起走半裡長街

還記得街燈照出一臉黃

還燃亮那份微溫的便當

剪影的你輪廓太好看

凝住眼淚才敢細看

歌詞一上來就是滿滿的往日美好回憶。

旅館門牌，“你”的笑臉，我們走過的街道，路燈光昏黃，“你”非常用心地給我帶了好吃的尚且溫熱的便當，街上彩燈光芒的裡，“你”的側臉好看得讓我一時失了神，待到醒轉過來，眼眶都已是濕潤——一點點、一幕幕，頭腦裡就像放電影，往日片段一直重複。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或許當時當日，尚且感覺不出，但時間一旦過去，距離隔開了、再回不去了，就一再重複、放大那美感。很難說這些美感來自于何處，究竟是當日真的未察覺，抑或而今現實太嚴酷、所以要在記憶裡造一個美妙的去處——無論真假，總之，記憶裡總是很美好、很感人，所以就念念不忘，如張愛玲所說“要裝在水晶瓶裡，雙手捧着看的”。

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

仍未忘相約看漫天黃葉遠飛

就算會與你分離凄絕的戲

要決心忘記我便記不起

明日天地隻恐怕認不出自己

仍未忘跟你約定假如沒有死

就算你壯闊胸膛 不敵天氣

兩鬓斑白都可認得你

過去的情景那樣美，所以又想着那個未完成的約。

然而人生幾多變幻，誰知道我與“你”是否還能再有機會一同出遊呢？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又何況光芒萬丈的“你”與自慚形穢的我？大約我沒有福氣，這一場凄苦的離别在所難免。但我自信不會讓這得不到的遺憾長存于心，有“你”的記憶該是彩色的、該是快樂的，所以我想那痛苦與遺憾終究能忘掉，我便隻要記得與你這約定就好：

有朝一日，便是忘記自己姓甚名誰，也記住這約定。

某日你竟也不敵時間威力，朽朽老矣，兩鬓斑白，也一樣記得你。

便未白頭，亦許白頭。這白頭還不敢奢談相守，隻許老來亦能穿越厚重的光陰堆積，一眼認得彼此當年模樣。“兩鬓斑白都可認得你”，何嘗不是最浪漫最溫馨的情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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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

原唱：王菲

填詞：林夕

作曲：陳小霞

還記得當天旅館的門牌

還留住笑着離開的神态

當天整個城市

那樣輕快

沿路一起走半裡長街

還記得街燈照出一臉黃

還燃亮那份微溫的便當

剪影的你輪廓太好看

凝住眼淚才敢細看

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

仍未忘相約看漫天黃葉遠飛

就算會與你分離 凄絕的戲

要決心忘記我便記不起

明日天地隻恐怕認不出自己

仍未忘跟你約定假如沒有死

就算你壯闊胸膛 不敵天氣

兩鬓斑白都可認得你

還記得當天吉他的和弦

還明白每段旋律的伏線

當天街角流過你聲線

沿路旅程如歌褪變

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

仍未忘相約看漫天黃葉遠飛

就算會與你分離凄絕的戲

要決心忘記我便記不起

明日天地隻恐怕認不出自己

仍未忘跟你約定假如沒有死

就算你壯闊胸膛不敵天氣

兩鬓斑白都可認得你

就算你壯闊胸膛不敵天氣

兩鬓斑白都可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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