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琴吹奏的少年圓舞曲

文：楊曉光

我家的下房不大，一個好端端的闆櫃往裡面一擺放，就隻能再推進一輛自行車了，至于其他的，隻有在闆櫃上面杯盤羅列地另打主意。闆櫃裡有件紅綢包裹的老物件，父親生前喜愛的一隻口琴。幾十年過去了，口琴依舊锃亮，沒有一絲鏽迹，我想如果拿起它吹奏一支曲子，肯定還是當年的音色。隻是礙于口腔衛生方面的考慮，我拿起又放下，還是讓這隻口琴默不作聲吧。

除了這隻口琴之外，我還有一隻大蝦口琴。彎彎的像一眉月牙，外表的塑料殼體，有着金黃的色澤，又像極了一隻香蕉。這隻大蝦口琴，是父親帶着我去開灤路拜訪他的老上級，一位在農村下鄉插隊的姐姐送給我的。

上世紀七十年代的開灤路，與現如今整饬一新的市面相去甚遠。有着異國情調的青磚洋房，格外引人矚目，那一溜起了雨搭作用的抱廈，彰顯了騎樓的氣派，與毗鄰鐵道的平房棚戶區相比，宛若穿越了一個世紀。入戶走進廳堂，清一水的木地闆，走在上面回蕩着咚咚作響的腳步聲。父親的上級領導和藹可親，抓了一大把糖果裝進我的衣兜，還讓我跟她家姐姐們在寬敞的大屋子裡盡情玩耍。我驚奇地發現，堆蜂窩煤、放劈柴的棚屋，竟然鑲嵌的都是塗了棕紅油漆的木地闆。

大人們唠着大人嗑，我在一個新奇的環境，在幾位姐姐的帶動下玩得興緻盎然。雖然我玩得意猶未盡，畢竟置身于别人家裡，我是一位“随訪”的小客人，當大人之間的訪談結束，我就要聽從父親的召喚，終斷這次愉快的旅行。我對把玩許久的一隻大蝦口琴依然愛不釋手。那位下鄉回城探親的姐姐，也許是口琴的擁有者吧，她看出了我的小心思。反正口琴被我把玩許久，琴槽沾了我胡亂吹奏時的口水，若想自用，口琴的清理洗滌頗費功夫。她幹脆做了個順水人情，将這隻大蝦口琴索性送給我。

我對大蝦口琴如獲至寶。在那個年代，孩子們根本沒有一件像樣的玩具，何況這樣精美的樂器玩具呢。當時，我能擁有這麼一隻口琴，那簡直像摘到了一顆天上的星。它大約有十五厘米長，彎彎的形狀，蝦頭蝦尾畢現。它有着上下兩層窗格子般的吹孔，平展的琴槽仿佛藏着優美的樂曲，用嘴一吹，一串串的音符便随着氣息脫口而出，像小河淌水般的淙淙流溢，特别悅耳動聽。

我和奶奶回昌黎縣曬甲坨老家，順理成章地将這隻大蝦口琴帶回了農村。我時不時地拿出來，“嗚哇嗚哇”地吹一通，自娛自樂的同時，也是向小夥伴們炫耀的資本。玩得時間長了，似乎在一吹一吸之中，也摸索出了隐隐約約的曲調。我吹着口琴，模仿出小鳥的啁啾叫聲，以及蝈蝈蛐蛐的吱吱唧唧呢喃。

我和堂妹相差三歲，年齡相仿，也能一起玩得來。我掏出那隻大蝦口琴，吹奏着自認為優美動聽的“曲調”，小妹觸類旁通，跟随着“舞曲”的旋律，踮起腳尖，旋轉着小花裙子跳起了圓圈舞。她像一個驕傲的小公主，又像一隻翩翩起舞的大蝴蝶。她那韻律感十足的舞姿，竟然和我吹奏出的“原創”曲調珠聯璧合地溶為一體。我吹着口琴，小妹跳着圓圈舞，悠揚的琴聲，優美的舞蹈，隻看得小夥伴們如癡如醉。

這隻大蝦口琴，一直陪伴着我，直到1976年大地震，口琴遺失在倒塌的西廂房廢墟中。後來也曾買過口琴，終究沒有大蝦口琴印象深刻。口琴作為一種樂器，它的好處多多。它體量小巧，可以随身攜帶；經常吹口琴，可以鍛煉肺活量，提神醒腦，陶冶性情；還可以吹奏一支老曲子，在消遣中回憶一段舊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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