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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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她反問“北川爸爸,你現在是在告白嗎?”
前情回顧:
張北川站在她身邊,适時遞上一張紙巾,輕聲道:“她一定是希望你好。”
周南南抹了把臉,道:“等我回去翻一翻刑法,看看怎麼才能讓這孫子判得更久一點。”
1
張北川送她回家,老小區不如新城區那般燈火通明,這裡的夜晚是靜悄悄的,透着一股子暮氣沉沉。
晚風拂過郁郁蔥蔥的香樟樹,略顯一絲暮春的悶熱。
因為沒有路燈,他們隻能靠着手機光亮摸索找到單元樓,周南南試圖用歡快的語氣掩蓋難受。
“我上去了,張醫生,晚安。”
張北川試探道:“你真的沒事了嗎?”
她“嗐”了一聲,表示這些陳年破事她早就看開了。
這個世界上不稱職的父母有那麼多,受傷的孩子又不止她一個。
人活着,就是要自個兒成全自個兒,看開一些就好了。
“你快走吧,夜路開車危險,路上小心。”
說着就轉身走上樓梯,單元樓下那扇破舊的老鐵門發出一聲悠揚的“吱嘎”聲,然後緩緩關上。
張北川看着她上了樓,然後回到門口的車旁抽了支煙。
對門小鋪子的老漢打了個哈欠,大約是春困秋乏又沒什麼生意,早早地關了收音機準備回家了。
長街上最後一盞燈火也熄滅了,張北川單手靠在車窗前,任由手裡的煙在夜風中肆意燃燒殆盡,然後将煙蒂丢在地上踩滅,丢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他走出外面,遲疑了一下,又折回了周南南所在的單元樓,悄悄推門走上去。
這裡住的大多都是老人家,不到九點就睡下了,樓道裡靜悄悄的。
周南南住在頂樓,通往天台的小樓井堆滿了紙箱子和廢棄物,她就坐在這樣雜亂無章的廢品中,雙手抱着膝蓋,将頭埋得很深。
2
張北川知道她在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逐漸變得了解她。
她看似有一顆金剛石一般的心,其實裡面裝滿了破碎的玻璃碴子,透着霧蒙蒙一般的光影,能看到裡面支離破碎,一片狼藉。
“不是說不難過嗎?為什麼又哭了?”
這個世界很玄妙,假裝潇灑的人暗自神傷,嘴硬的小朋友也隻能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哭。
周南南吓了一跳,擡起頭發現是他折了回來,站在台階下無奈地看着自己。
她仍然嘴硬,道:“我沒哭,我就是發現家門鑰匙找不着了,打電話給開鎖師傅,師傅說晚上超過八點開鎖,得加錢。”
張北川忍不住笑了,溫聲道:“你就不會打給我?”
“你會開鎖嗎?”
“我不會開鎖,但是能收留你一晚上。”
她坐在廢棄的紙箱堆裡,像一隻被遺棄的小貓,忽然等來了她的主人。
周南南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那行吧,既然你誠心誠意地開口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到你那兒住一晚吧。”
張北川知道,這一天對于她來說絕對是生命中最割裂的一個晚上。
那些塵封往事猶如冰刃,尖銳地刺入心髒,帶來無限寒和痛。
而她則需要用血肉之軀去融化冰刃。
這也是他折返回來的原因,周南南再頑強再聰明,也敵不過全世界的惡意來襲。
而他,太明白這種感覺了。
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也想為他人撐傘。
3
張北川将人帶回家,這裡在時愉和九九離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
整間屋子顯得寂寥又空蕩。
周南南跟着他走進門,偶然間瞥見散落在兒童房裡的玩具,壁櫥上還放着幾本童話繪本。
牆櫃擺着幾個天青色的汝窯茶盞,上面是手繪的簪花仕女圖,一看就是女人的品位。
這個家到處隐藏着曾經有過女人和孩子生活的痕迹。
周南南一直沒有問過張北川,關于時愉和九九的那段往事,因為她覺得一個人的心從前屬于誰不重要,隻要日後屬于她就好。
可是直到踏進這個家門的第一步開始,女人強烈的好奇心讓她開始覺得不安。
張北川倒了杯溫水給她,試探道:“餓嗎?要不要吃點什麼?”
周南南喝了口水,笑笑道:“你就不怕我是騙你的嗎?也許我隻是想騙你帶我回家。”
她一慣會用苦肉計,也十分明白他的弱點在哪裡。
他雙手交握在胸前,輕聲道:“那如果我說,就算我上當也甘之如饴呢。”
小姑娘到底是沒談過戀愛道行又淺,聽不得老男人這些半藏半露的情話。
任憑周南南再聰明,也為他這句“甘之如饴”狠狠戳中了心。
她心虛地喝了口水,别開臉道:“反正你都說喜歡我了,我也算是合法享受使用男朋友的權利。”
他頓了頓,道:“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問問我從前的事情?”
周南南挑了挑眉,心道:終于等到你這句話了。
她立馬借驢下坡,追問道:“你要是願意說,我可以聽。”
“我和時愉算是前後輩,同是霖大醫學系八年制畢業的,我比她大幾屆。”
談及這段回憶,張北川忽然有些不知道從何說起。
4
程時愉第一次出現在她生命中的時候,正是他人生中的至暗時光,那時候的他已經陸陸續續知道了當年父親被改判死刑的種種緣由,甚至連收養他的陸明達也是别有居心。
那麼多年,他仿佛就像一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裡。
張北川垂下眼簾,情緒深陷在回憶之中,仿佛牽動了這許多年的愛恨糾葛。
那年,程時愉來市一規培,在他身邊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她身上那種不谙世事的天真很吸引他。
他自問自己不是一個純粹的好人,卻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不自覺地下意識維護她的世界。
甚至有的時候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他究竟是喜歡時愉,還是喜歡心中向往的那個世界。
在霖州那些年,無論她做什麼決定,他都會支持她。
就算是五年前江淮意外失蹤,時愉因為傷心過度患上解離綜合征,卻執意要生下孩子。
張北川明知那時候她不适合妊娠懷孕,但仍舊義無反顧幫了她。
他自嘲一笑,道:“你可能不會明白,人的感情有時候很複雜。”
那五年時光裡,他承認自己有私心,也動過一輩子的念頭,但是後來随着江淮再次出現,他忽然意識到,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候真的是命。
他雖算不上是君子,可絕對不做小人。
周南南托着下巴看着他,一個男人到了這個年紀,身上怎麼可能沒有另外一個女人的痕迹。
她溫聲道:“張醫生,那你敢保證對我的喜歡,不是求而不得之後的退而求其次嗎?”
張北川擡起頭,眼前的女孩子目光溫吞,卻是字字咄人。
他認真道:“我保證,我遵從本心地喜歡你,字字做真。”
周南南忽然笑了,眉眼彎彎道:“好,我相信你。”
自此以後,前程往事,既往不咎。
她打了個哈欠,道:“那我今天睡哪裡?”
張北川這段時間都住在江大的教師公寓裡,主卧也空了很久,連床像樣的被子都沒有。
好在客卧還算齊全,他給周南南調好空調溫度,提醒道:“晚上注意保暖。”
就在關了燈準備退出來的時候,周南南忽然叫住了他。
張北川詫異轉身,問道“怎麼?怕黑?”
她就站在他身側,憑借着考警校時候5.2的絕佳視力,仰着腦袋踮起腳尖,在他的唇邊迅速落下一吻。
張北川感受到耳畔氣息,和那聲語調中帶着歡快的“晚安”。
他的整顆心像是陷落在這無邊無盡的黑暗之中,然後落在了浩瀚星辰。
5
周南南關上客卧的門,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今夜,她有賭的成分在。
在市局見完周秉發出來的時候,她确實傷心又難過。
所以從張北川送她回家開始,她就一直在等一個破口的機會,她已經将自己傷痕累累最不堪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了,隻要他肯再往前邁一步,那麼剩下的九十九步她都會走完。
所幸,她賭赢了。
張北川折回來找她了。
他一直都懂周南南的欲擒故縱和欲說還休,所以才會說出那句“甘之如饴”。
在喜歡的人面前耍一點小把戲,是風月場上的助燃劑,隻有一點星火,亦可燎原。
他們是太過相似的同一類人,所以有時候不必多說便可知道彼此心中在想什麼。
這一夜,周南南睡得很安穩,她夢見了母親,記憶中那個模糊又清晰的影子不斷在夢裡徘徊。
叫着她囡囡或者南南。
這些年她一直反複做着同一個夢,夢裡的女人抱着還是嬰孩的自己,在大雨中狂奔,翻山越嶺隻為尋找一個栖身之地。
母親呢喃着告訴她:無論如何都會保護囡囡。
而今天,她終于可以釋懷,她可以在夢裡告訴母親,一切都結束了。
善惡到頭終有報,惡人已經受到了惡人的懲罰,那麼死去的人同樣也可以安息了。
無邊夢境裡,她撐着傘站在母親身邊,紅着眼睛看着那個女人一點一點離自己遠去。
母親即将走進大霧中的前一刻,忽然轉過身笑着對她說:“媽媽一直相信你是個好孩子,接下來的路也會順遂平安,媽隻希望你不要帶着執念,放下過去,好好地活下去。”
她就這樣看着母親消失在江城霧氣朦胧的暮春景中,腦海中忽然浮現,很久很久以前曾經在書上看到過一句話,對于死亡很好的诠釋。
那些逝去的親人并沒有走遠,他們隻是提前去布置下一世的家了。
周南南低聲道:“那約定好了,我們下一次一定還要做母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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