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桂花香

林夕

“憶對中秋丹桂叢，花也杯中，月也杯中。”随着秋意漸濃，不知于何時那些桂樹上綴滿了星星點點。偶有一日，經過她們身旁時，一縷甜美的桂子香會讓你駐足尋找。此時滿樹桂子的眼睛與你凝眸，你會頃刻沉醉在這樣的香氣裡，滿城風絮皆因思念而起。

八月桂花香。農曆八月，天高雲淡，風裡多了一絲涼意。你也會在風裡捕捉到桂花的香氣，沁人心脾。那些黃色的小米粒，藏在枝葉之間，不顯眼、不招搖，情疏迹遠。每一顆花蕾卻又拼命地飽滿，開成一串串、一束束，層層疊疊。蓬勃盎然的生命蘊積一世柔情在秋綻放，一樹一樹的花開隻為遇見你。幽幽一縷香，飄在深深舊夢中。對于八月的桂花，她總是潛在我最深記憶裡的塵緣，她似故人會在清淺初秋喚醒我對那些青蔥歲月的懷舊與缱绻。

皓月當空，月光如水。每逢中秋，千裡相思寄明月。擡頭望月，那月輪裡不是也有一棵桂花樹嗎？似乎這十五的圓月與桂樹總有不解之緣。記得小時候過中秋節吃月餅，窗外有明月來相照。此時，外婆總會說：月亮裡有一棵很粗壯的桂花樹，吳剛砍呀砍，砍了的枝葉又合攏……

那些久遠的年代，似乎要穿過時光的罅隙才能再次觸摸到她的輪廓。那時，時間很慢，車、馬、郵件也慢。記得那時候電視的節目很少，但是幾乎每一部電視劇上映後，人們就會津津樂道于劇情，學唱好聽的電視主題曲。正在讀初中的我們，正是花兒一樣的年華。那個初夏，有一部好看的電視連續劇《八月桂花香》上映了。課間，同學們又三五成群地談論起劇中男女主角。這部電視劇還有一首好聽的主題曲《塵緣》。一些女生已經暗自抄下了歌詞，邀約在一起小聲哼唱。在班會課上，班主任老師讓班長帶領大家唱歌。沒想到班長開口就唱起：“塵緣如夢，幾番起伏總不平……”全班同學也跟着唱起來。那個時代，那些青澀的情感，那些懵懂的青春隻能悄悄藏在心裡。雖然那時，我們并不知道塵緣為何物，我們還沒有經曆這漫漫人生路上的坎坷與薄涼。

長大後，我對桂樹總有一種來自記憶深處的親切溫暖之感。我在陽台種上桂樹，每年的初秋時節樹枝上冒出花芽，我就開始期待那些黃色的小花星閃現。當仲秋前後，一縷桂香悄然飄進夢中，接踵而至的就是整座城市都會浸泡在絲絲縷縷的香氣裡。“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一夜之間，城市的大街小巷，高高矮矮的桂樹上都搖曳着桂子的身影。顆顆都是君子心，點點亦似相思淚。閃現的星點她是我前世今生的塵緣，當我與她們凝視時我分明能感受到久别重逢的相知相惜。坐在桂樹下，望着滿樹婆娑的桂影，思緒飄到了很遠。記起那一年，也是中秋前夕，朋友将遠行去他鄉。桂子香飄雲外的季節，整座城市靜默在桂花暗香的氤氲裡。“一年為期，我們再相聚。”談話間，朋友和我們約定:等到明年桂花飄香，就是歸來之時。此時，不知哪位朋友打開了一瓶桂花釀，桂花香氣撲鼻而來。小酌一口，唇齒之間就充盈着桂花的氣息。原來，這玲珑之物，即使花開花落都沒有失去那一縷香魂。

“桂花入酒，思念長……”我心裡想，何不釀一瓶桂花酒？一年為期，明年重逢時開封，滿上一杯桂花酒，花也杯中，月也杯中。于是那個中秋，我在網上查閱了自釀桂花酒的方法。我從陽台的桂樹上采集了滿滿一籃桂花，那些暗淡輕黃，每一顆都帶着清新淡雅，每一顆靈魂都帶着靈犀。把桂花放在陰涼處自然晾幹後，再将桂花與冰糖放在鍋上蒸。

等冰糖融化，散發出濃濃的甜香讓人沉醉。此時，再把它們一同放入高粱酒裡，看一顆顆桂子在酒中旋轉下沉再起伏。每一顆桂子在酒中浸泡陳釀，似乎将她們靈魂裡的香氣釋放出來，讓這一世的情深緣淺都沉澱靜寂，今生塵緣皆成過往。待到你斟滿一杯，看到杯中的桂花，你會憶起她曾經綻放最美好的樣子。等到點點相思入愁腸，一城風絮，滿腹相思，隻有桂花香暗飄過……

八月桂花香。那些殘留在昨日的舊夢總會從心上拂過。人随風過，花開花又落，每一段塵緣都會給生命以印記，回首也無風雨也無晴。

（作者系重慶市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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