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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成為一名整理收納師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9-03 08:13:50

來源:北京青年報

圖集

為什麼要成為一名整理收納師(治得了空間卻治不了人)1

栎米與她的整理收納成果

為什麼要成為一名整理收納師(治得了空間卻治不了人)2

整理收納師在清理衣物

為什麼要成為一名整理收納師(治得了空間卻治不了人)3

整理收納師在“診斷”廚房

做整理收納師三年來,栎米逐漸對“亂”見怪不怪。在浦江兩岸,她穿梭于一個又一個淩亂無序的家,診斷出它們的“亂”因。

“物品和空間的背後是人”,整理過兩百多個家庭後,栎米越發肯定這一點。家中空間和物品的呈現狀态就像一個大型沙盤遊戲,映射着身處其中的人的心理狀況及家庭關系。

這種發現也讓栎米意識到,整理收納師并不是萬能的,她治得了空間,卻治不了人。

“東西太多了”

栎米通過陳小姐好友申請的那天,是去年上海降溫後的第一天,深冬将至。

陳小姐發來一句“你好”,便單刀直入,“我們家有點亂”“東西太多了”“我要全屋整理收納”“請問如何收費”。

她同時發來了家裡的照片,照片裡衣服在床頭櫃上堆了小半米高,也淹沒了客廳和卧室的所有沙發和凳子;90平方米的住宅不算狹小,但地上壘着大包小包的物品,隻勉強留出了一人寬的走道;至于這些包裡裝了什麼,陳小姐也說不太清楚,她隻知道自己家急需整理,約栎米第二天就上門。

栎米解釋,整理收納師沒法說整理就整理,她得先對陳小姐家做個“診斷”,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做出整理方案之後才能上門整理。一切順利的話,需要五六天時間。

陳小姐理不出頭緒的整理難題,是栎米這三年來的常規題。

自2018年成為全職的整理收納師至今,她走進過兩百多個淩亂的家,包括陳小姐家在内,囤積情況嚴重的不在少數。她見過有人為5歲的女兒買了400多件小裙子,有人家裡藏了上萬個塑料袋,有人衣帽間裡一半的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拆吊牌,有人以為家裡一切都是剛需,卻也理出了三百公斤的閑置物品。

“如果不整理,囤積就會導緻亂。”像陳小姐家這樣,連下腳地方都難找的情況,栎米見得多了。有時來咨詢的客戶問,“我的家是不是亂得沒救了?”她就誠心地寬慰道,“更亂的我們也接觸過。”

至于哪家是最亂的,栎米也說不上來,亂到一定程度後,便難以比較了。至于怎樣才算“亂到一定程度”,栎米常通過觀察地上是否出現日用品來判斷,“如果食物和幹淨衣服都往地上放,我們就要 ‘提防’一下了。”

在遇到陳小姐的幾個月前,她曾用兩天兩夜極速整理過一位囤積癖女孩艾瑪的家。在上海長甯房價每平米七八萬元的地段,艾瑪把房子住成了倉庫,但凡有一點空間,都拿去放自己鐘愛的書、酒和衣服,她說書和酒“以後是要留給下一代的”,“如果沒有錢還能賣掉”,囤積讓她“感到安全”。

這在栎米的見聞裡不算稀奇,“大家普遍是這樣,内心始終認為自己 ‘不夠’。”

其實艾瑪也不是沒整理過,但東西就是“越理越多”,越理越煩。一個人煩也就罷了,她和同住的媽媽一起煩。她倆在栎米上門整理的第一天,便當着栎米的面旁若無人地開吵,話裡話外都離不開家裡這些“東西”,或是什麼東西又找不着了,誰又亂丢東西了,或是誰又多買了什麼東西,家裡哪兒又塞不下了。

而這些争吵卻從來無法緩解家裡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亂的趨勢。

如果時間往回倒三年,那時栎米初涉整理收納行業,還沒真切地理解為什麼家裡會越來越亂,但随着整理經驗增長,她逐漸意識到“亂”本身便是一個惡性循環。

“為什麼家裡東西這麼多、這麼亂還要繼續買?因為她需要。為什麼需要?因為她找不着以前的東西。為什麼找不着?因為東西太多、太亂。”

當“亂”這個雪球越滾越大,到無法忽視而又無法化解的時候,便是栎米接到求助的時候。

“亂因”與“處方”

身處混亂之中的人往往燈下黑,好多客戶聯系上栎米時,隻一味地重複“我家很亂”“我受不了了”,卻說不清楚具體是怎麼個亂法、為什麼亂。陳小姐就是如此。

因此,“診斷”是整理收納師在整理前的必經步驟。客戶家庭空間的大小和分布、物品的數量和種類、既有收納體的長寬高、家庭成員的生活習慣和收納需求等等,都是栎米需要考慮的。

診斷完成,栎米會給客戶交出一份方案——一份給家庭的“處方”,說明家裡的各個空間都存在什麼問題,應該如何對症下藥地解決。

比如,如果地面囤積現象嚴重,要對應增加雜物櫃或雜物架,利用垂直空間;如果衣櫥懸挂區域不足,則要改造衣櫥的布局,将層闆區域也改造為懸挂區域,并定制新的懸挂杆。

方案也包括預計的整理天數,每天的整理内容,整理師的數量,新增的收納品等等。

常有客戶打電話來,說今天搬家,問栎米能否一兩個小時後到場整理,她一概拒絕。“換成是家政服務人員的話,或許會接這個單”,但整理收納師“做的相對複雜一些”,如果沒有完整的診斷和方案,就做不了“全局的整理收納”。

單從技術層面來說,診斷和出方案是最難的。栎米還記得,她在陳小姐家花的診斷時間足有兩個小時,因為那天是工作日,陳小姐的媽媽獨自接待了她。

陳媽媽是一個“典型的上海阿姨”,60歲左右,很堅持自己的審美,很有主見,也很有“腔調”,見到栎米的第一句話便是,“你們是怎麼收費的?”

陳小姐對此早做過交代,讓栎米“說很便宜就是了”;栎米對于這樣的“隐瞞”也習以為常。

栎米所在工作室的全屋整理價格是200元每平方米,整理衣櫃等櫃體的話,則是按長度收費,每米990元,即便在上海這樣的大城市,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别跟我老公說”“别跟我媽媽說”“就說收費很低”都是常有的事。最極端的一次,一個男客戶瞞着女朋友找栎米整理她的化妝品,直到整理完畢栎米也沒見到他的女朋友。

但對陳媽媽來說,再少的錢,隻要花在整理上就是“好大一筆錢”。她十句話有八句在強調,“我很會整理的,如果不是腰閃了,我其實不需要你們。”剩下兩句是,“你們整理的時候,一定要聽我的。”

栎米做整理收納師,最怕“有主見”的人。一些并不專業但強勢的要求,可能會打斷計劃好的整理流程;一些對家裡情況的錯誤認識,還可能讓整理收納師“誤診”。

談到家裡為什麼亂,陳小姐和陳媽媽都說,是因為寶寶剛出生,多添了許多東西。聽起來正像是栎米接觸最多的常規客戶類型。診斷時陳小姐不在,陳媽媽再補充道,“我自己東西特别少,全都是小家夥和我女兒的東西。”

但栎米診斷發現,寶寶在吃奶還不會說話,家裡東西最多的,其實是陳小姐和她的媽媽,隻是人總對自己的亂閉一隻眼。她們的東西遠比寶寶要多,像客廳這樣的公共空間張揚地堆積着她們的私人物品,外套、化妝品、烘焙工具、瑜伽墊、雜糧零食,不論界限。

如果不是陳小姐說家裡還住着她老公,栎米或許不會注意到那攏共兩小盒抽屜的物品和五六件襯衫還代表着另一個人的存在。一個人在家裡安靜與否,他的物品會幫他回答。

做整理師幾年,栎米習慣了在整理過程中順帶觀察出家庭關系:誰的東西最多,誰在家裡最受關注;誰把自己的東西放到别人的空間裡,誰就可能有控制心态。家庭的關系結構于是在物品歸置裡顯出輪廓,“家裡非常亂的客戶,往往在親子關系或夫妻關系上也會存在問題。”

廣州的整理收納師一如也有相似的體驗,在她看來,家就像是一個大型的沙盤遊戲。按照心理學的說法,人在沙盤中用房子、樹等模具擺出的場景,象征着自己的心理狀況。類似地,家裡放什麼東西、東西怎麼放,也是我們内心的投射,空間一亂,心緒也亂,物品糾纏,關系也糾纏。

因此,栎米對陳小姐尋求整理收納服務的急迫,以及發生在艾瑪家的争吵,多了一層理解。

“破而後立”

上門整理的日子,栎米和同事們會在早上10點到達客戶家裡。她拎一個小型的登機箱,裝上一次性的口罩、手套、垃圾袋、酒精噴壺、卷尺、紙筆等必備品,也裝上拖鞋和工作室的T恤——這是到了顧客家就要換上的。

對栎米和同事們來說,衣櫥這類小空間的整理,最短一天就可以搞定,但如果是全屋整理,可能要費去從早到晚的五六天。

全屋整理總是一場硬仗,畢竟是一個沉重遲鈍的家在等着“破而後立”。

如果整理花去6天時間,那麼“破”會占據4天,這意味着将家的每一個角落都打開、每一個褶皺都扯平,把所有空間同時清出來,把所有物品分類呈現在客戶眼前,以做篩選。最後2天才是“立”,将留下的物品收納進重新規劃好的空間裡,把“打碎”的家重組起來。

作為主整理師,栎米在過程中要擔起“大腦”的職責,實時給所有整理師分配任務,也需要随時應對客戶的需求調整。一天工作下來,“身體累是必須的,但腦子更累”;然而,這種累和上一份工作的累還不太一樣。

不同于很多原本就長于整理的收納師,栎米此前并不擅長整理。在成為整理收納師之前,栎米在上海的一家互聯網公司做售前崗位,她現在還能回想起當時的精神壓力,“下班後一看到家裡亂就開始暴躁”。這也是她接觸整理收納的原因,“在北上廣深這樣的大城市裡,大家都夠忙夠累了,能整理好家的話,起碼下班後的心情可以好起來”。

相比互聯網公司的售前崗位,整理收納師類似“項目制”,“每個客戶的情況都不一樣”,住的不一樣,物品不一樣,故事也不一樣。

在篩選物品的環節,栎米總能聽很多故事。客戶們往往以“原來它在這裡”“怪不得找不着”打頭,不自主地串聯起物品背後的時間、地點、情緒與心境。艾瑪所囤積的從小到大的文具和書,就近乎人生的串聯。她在舍與留之間搖擺的時候,栎米不會催。

在栎米遇到的客戶裡,篩選物品時間最久的,是第一位客戶王阿姨。她光是篩選衣服,就用了三天時間。

那是一位“非常可愛的上海老阿姨”,很會保養,也很會“發嗲”。她退休前是券商公司的高管,沒有子女,丈夫去世後便一個人住,絕不是“慘兮兮的人”,卻是“需要陪伴的人”。

王阿姨每從衣櫥裡拿出一件衣服,都要一一細說,是什麼時候買的,和誰一起買的,當時為什麼買。興起的時候,她要穿起來給栎米看看上身效果,問好看不好看?

和栎米聊得熟悉了,王阿姨還拿出一件自己早年的黑色波點小襯衫塞給她,“我覺得你穿這件衣服特别好”。

按栎米最早學習的整理流派的原則,整理收納師不能拿客戶一針一線,要與客戶保持非朋友關系,“這可以避免潛在的風險。”

但聽阿姨一直說自己“身材不好了”“現在胖了”“看上去很醜”,而又為好看的衣服惋惜時,栎米還是接受了王阿姨的贈予。這件小襯衫現在還在栎米的衣櫃裡,夏天挂出來,打開衣櫃門就能看到。隻是她一直沒找到能搭配的褲子,所以還沒怎麼穿過。

“從用途上來看,這好像是整理收納師應該舍棄的衣服,但價值不是光以用途衡量的。”

此後接觸的流派多了、整理的經驗多了,流派對栎米來說也不再重要,“從整理的技巧來看,不同流派并沒有多少不同,隻是跟客戶的相處方式有差别。”至于是否能和客戶成為朋友,是否要說服客戶斷舍離,她覺得“不必框定”,“順其自然”。

去年九月,一位客戶在栎米整理時翻出了兩大包N95口罩,想到口罩是整理收納師的工作必需品,便堅持讓栎米收下這些口罩。

等到今年二月,上海口罩難尋,這位客戶再次聯系上了栎米,問口罩還有沒有剩餘,是否可以寄回幾個。她感到特别不好意思,“已經送出去的東西居然還來要”,但又“真的沒有其他辦法”。

栎米在二月底回到上海後,第一件事便是給這位客戶寄口罩。想到客戶家還有兩個孩子,除了當初拿到的兩大包N95之外,她又将一些自己的口罩,一同寄了去。

有點兒像所謂的“牽扯”了,但栎米想,“都是人和人之間的事情,哪能這麼嚴格”。

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結束陳小姐家的整理時,随房子煥然一新的,還有陳媽媽對整理收納師的态度。

陳媽媽健談,精力在阿姨輩裡算佼佼者。起初看栎米他們整理時,她緊跟在一旁,嘴裡念叨,“很簡單嘛”“這有什麼難的”。

但跟了兩三天後,她發現自己的體力跟不上整理收納師的工作量,才感慨自己從前隻是“把看得見的東西碼碼齊”,“表面幹淨,裡面亂得很”,也忍不住因為家裡龐雜的物品數落并不在場的女兒。

當自己的衣服也越理越多時,陳媽媽才讪笑着讓步,“原來我的衣服比我女兒還多,不理真想不到。”

栎米也給陳小姐的老公在卧室裡劃了一小塊專門的區域,把他的衣物挂好,給抽屜也貼了标簽。在展示整理結果時,“他特别開心,有一件襯衫他找了很久,這次總算找着了。”

艾瑪最近買的東西也少了,她在整理後“不太有購物的沖動”。她原本所需要的,或許正是“有人能告訴她,你擁有的很多了”,栎米想,“有時候做整理收納是在明确界限”,不管是家庭内的界限,還是個人的界限。

栎米也有作為整理收納師的界限,治空間但不治人,絕不幹預客戶的家庭關系或個人生活。

因為收費較高,目前栎米所接觸的大多數客戶都事業成功,或是公司高管,或是開創業公司;“他們從世俗意義上講,絕對是成功人士和幸福家庭。”但整理得越多,栎米對成功的理解也越豐富。

去年年初,她和幾位整理師一起整理了一戶人家。當幾天整理結束,離開那戶人家時,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整理收納也是替人整理負能量的過程”,那戶人家在上海住着好地段,家裡有許多價值不菲的衣服和包,“但家裡的囤積和混亂程度讓人從進門開始就感到壓抑,呼吸都不順暢。”

幾位整理師就此聊起了“成功”,“看過這麼多 ‘成功人士’的家之後,我們都覺得一點也不羨慕了”,“如果控制不了物品,也就控制不了生活”。栎米現在期待的成功,是“清楚的生活”。

不久前,有一位老客戶因為搬家再次聯系栎米。兩年前初見的時候,這位客戶家的衣帽間裡有一半衣服還沒拆吊牌,兩年後再見,她的衣服已經比栎米還少。兩年間不變的,倒是栎米當初定下的空間規劃,連貼的标簽都沒變過。

每每有客戶因為整理而看到房屋裡積存的冗餘,并反思自己生活方式的時候,都是栎米最有成就感的時候。

“但其實整理收納師遠不是萬能的”,光一次整理也不足以讓一個人的生活煥然一新。更何況栎米從不勸客戶斷舍離,因此常看到客戶在整理後仍舊保留了大量同類物品,“比如同色系毛衣有三四十件,但一件都不肯扔”。

栎米能預見到這類客戶在将來可能還會找不着東西,但她并不擔心。整理收納師做的,是推倒第一塊多米諾骨牌,留一條控制生活的線索,再由客戶自己完成剩下的功課。

當關上客戶的家門時,“我的整理結束了,但他們的整理才剛剛開始”。

文/周雪怡

責任編輯: 蘇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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