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每近年關,爸爸就會宰雞殺魚,我則會守在一旁看。看着大公雞在爸爸手上變成了雞塊,我既同情雞,又佩服爸爸的刀下功夫。
當年的孩子,現在都變成父母,我們也圍着鍋台轉,體會生活的滋味,可是眼前又是年關,操刀向豬羊這種事情,我還是做不來,實在沒有能力和心理準備。把一隻雞肢解成雞塊,對我來說難以做到。
馬上又要過年,繼續在廚房裡忙碌,今天必須面對一隻雞,終于鼓起勇氣面對一整隻雞,手持砍刀,還是無從下手,在那一瞬間,我對屠夫産生了無限敬佩,也自然想到了莊子講的“庖丁解牛”的故事。
就在我猶疑不決的時候,想起了《莊子·養生主》中的“庖丁解牛”的故事:
有一個叫丁的廚師替梁惠王宰牛,跟别的屠夫不同,他是屠夫中的藝術家。他宰牛的時候,就像是在跳舞,一切都應付自如。原本是一件看上去有些血腥的事情,讓他做得如此藝術,梁惠王也被眼前的場景震撼,問庖丁為何會有如此娴熟和高超的技術。
庖丁的回答耐人尋味,他說:
我剛開始宰牛的時候,對于牛的身體結構還不了解,宰牛也很費勁,總是又砍又割。三年之後,我眼中已經沒有牛了,隻是看到牛的内部肌理筋骨,現在宰牛的時候,我是用精神接觸牛的身體,不必用眼睛去看,分解牛的時候,依順着牛的身體結構下刀。
在庖丁眼中,最初牛是一個難題,難以下手,經驗日積月累,慢慢熟悉,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我也就明白,自己連一隻小小的雞都沒有辦法切好,最根本的問題是沒有找到迎刃而解的方法。而我終究不是庖丁,隻好在一頓亂砍亂剁,好好的雞肉變成了碎肉沫。想要完美的解開一個難題,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們今天來學習的這個字便是“庖丁解牛”中的“解”字。
許慎在他的《說文解字·角部》中說:“解,判也。從刀判牛角。”段玉裁在《說文解字注》也說:“解,判也。從刀判牛角。會意。”可見,解是一個會意字。
可是,從何會意呢?我們來看:
看“解”的字形變化,我們會發現,無論是哪一時期的“解”字,都有兩把刀的存在,有牛角與牛,這兩把刀便是分解牛角的關鍵。這正符合了許慎與段玉裁對于“解”的釋義:“判也。從刀判牛角。”所以,“解”的本義為将牛剖開。
“解”雖然最初的意思是将牛剖開,但是在使用過程中它的意義慢慢擴大,運用到對任何事物的分解,所以“解”便有了一個引申義——“解開”。
南唐時,南京的清涼寺有位大和尚,叫一泰欽法燈禅師,此人生性豪放,平日裡不太拘守佛門戒規,寺内的和尚都瞧不起他,唯獨主持法眼禅師對他頗為器重。一日,法眼禅師講經說法時詢問寺和尚:“誰能夠把系在老虎脖子上的金鈴解下來?” 大家再三思考,無一人答應。
這時正巧法燈走過來,法眼又向他提出這個問題。法燈不假思索地答道:“隻有那個把金鈴系到老虎脖子上的人,才能夠把金鈴解下來。”法眼聽後,認為法燈頗能領悟佛教教義,便當衆贊揚了他。這便是我們常說的“解鈴還須系鈴人”。
解鈴和解牛一樣,想要處理難題,就必須了解這件事情的原委,知道問題的關鍵在哪裡,對問題來龍去脈都了如指掌了,自然理解問題的症結所在,解決問題就不會太難,所以“解”便又有了一個引申義——理解、懂得。
看懂了“解”的字源字形,明白了它的意義,我們就能明白為何我們在小學、中學做數學題的時候,一定要在答題的第一行寫一個大大的“解”字,這個字不僅是做題的儀式感,同時也是在提醒自己,要調動心裡相關的知識,開始一次“解牛”的經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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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荷馬識字,專欄作家,大學教師。一個讓孩子感覺到文字溫度的媽媽,尋找文字裡的故事,認識故事裡的漢字。
責編丨杜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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