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麗

一年四季，我都很少睡懶覺，習慣早起，這不是誇自己有多勤快，隻是多年養成的習慣而已。

因為我媽常常跟我說，清晨早起做的事情，往往能趕上白天大半天做的。我想大概是清晨少有打擾，精力充沛，做事效率比較高的緣故。

人們也常說“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但不管有沒有“計”，春天的清晨，這大好的時光如果用來睡覺，實在是有些浪費，不妨出門賞賞春景。

今年的春天，無論對于一線的戰士，還是宅家的人們來說，都錯過了許多。這使得來去匆匆的春天顯得更加短暫，好在沒有錯過，一切都還來得及。

路上的車多了起來，行人也多了起來，如果不是人人戴着口罩，好像跟以前也沒有什麼不同。

穿過小區長長的街道，道路兩旁種滿了法國梧桐，這個時候還沒有發芽，光秃秃的樹上挂滿了圓鼓溜丢的梧桐果。等樹葉長出來之後，成熟的梧桐果就會自動開裂，産生大量的梧桐絮。

說來也奇怪，我這個人向來比較皮實，很少對身邊的東西過敏，最近幾年卻單單對這梧桐絮過敏。所以一到它漫天飛的季節，我就會鼻子發癢，不停打噴嚏，眼睛也會被紮得生疼流淚。即便沒有疫情，這個時候每每路過有法國梧桐的地方，我也會戴一口罩。

當然這并不會抹滅我對法國梧桐的喜歡，就像人一樣，樹也不可能十全十美。雖然它的絮很讓人讨厭，但是它的葉子也很是讓人喜歡，尤其到了炎熱的夏天，有法國梧桐的地方就會有一片蔭涼。

走在這條讓我愛恨交加的小路上，忽然一陣花香撲鼻而來，盡管戴着口罩，但這香氣真真切切地撲了過來。我先是好奇這香氣從何而來，環顧四周，并無任何發現。一擡頭發現是一株白色的丁香從牆頭上面探出半個身子，原來這香氣就是從這裡飄過來的。它大概是耐不住高牆的寂寞，被牆外行人的熙熙攘攘吸引過來了，看架勢很有一番一探究竟的勁頭。

曾經有個很有經驗的花農說過，大自然是公平的，通常越是顔色豔麗的花兒，多半是沒有花香的；反而顔色比較淡雅的花兒，香氣四溢。後來，有意無意我觀察生活中遇到的各種花，好像是這個樣子。

其實人也一樣，長得好看的，多半有自己的小脾氣；長得一般的，通常脾氣比較好。長得好看，脾氣又好的，并不多見。“此人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依依不舍地從丁香花香中抽身出來，一路來到大明湖，這是疫情發生以來第一次出門逛公園。

濟南賞春遊玩的地方很多，但如果讓我來選，我會首選大明湖。

在喧鬧的市區，有這麼大一個湖，并不常見，加上衆所周知的乾隆皇帝和夏雨荷的傳奇故事，春風撩撥的不止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還有遊人蠢蠢欲動的心弦。

“三面荷花四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這是濟南大明湖最貼切的寫照。垂柳，曆來受文人墨客的青睐，賀知章筆下的“萬條垂下綠絲縧”在這裡可以随處可見。

長長的柳條從高高的枝頭垂下，嫩綠中帶點兒鵝黃，剛剛長出的嫩芽，使得枝條與枝條之間并不是那麼緊密。沒有風的時候，透過縫隙間可以隐隐約約看到遠處的風景；風一吹，所有的枝條向一側傾斜，彷佛空氣中有一隻大手一下子掀開了眼前的簾子，遠處的美景盡收眼底。

看到垂柳，想起老家的旱柳。我們那邊盛産柳編，而柳編用的就是旱柳的枝條。與垂柳不同，旱柳的枝條比較短，也相對粗硬，而且都是向上生長的。

有年我帶上海一客戶去考察我們工廠，這個客戶是個博士後，而且還是個在美國讀的博士後，專業知識那是沒得說。所以在他面前，我内心多少有些忐忑，生怕講錯話被他笑話。但沒想到他對濟南大明湖的垂柳很是喜歡，去工廠途中我又跟他講起老家的旱柳，還有在植物園見過的枝條彎曲的柳樹。。。。。。他哈哈一笑總結說，垂柳是長發，旱柳是短發，而彎彎曲曲的柳樹就是燙發。他的這種幽默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頓時讓我的拘謹減少了一大半。

時隔多年，我們工作上已經沒有了聯系，對這個博士後客戶也沒有了太多印象，但是他對柳樹形象的分類，我至今還記憶猶新，每每想起嘴角也會跟着微微上揚。

如今春已過半，早春的花已經開敗了許多，比如迎春花，零零星星的還能偶爾看到幾朵，但是長得跟迎春花有幾分相像的連翹卻開得正旺，沿途是一片片明晃晃的黃色，這大面積的黃色給人的感覺不是豔是暖，透着春天由内而外的暖。

我看着眼前随風飄舞垂柳，還有還沒來得及看就已經開敗的花兒，叫上名的，還有叫不上名的，忽然想起晁補之的“吹盡繁紅，占春長久，不如垂柳。算春長不老，人愁春老，愁隻是、人間有。”

是啊，要說柳樹，也算是報春使者之一。從初春到秋末，它何止是占春最久，連同夏天和秋天一并占有，想來還真沒有哪種花兒能開得過它。而對于春天到來的喜悅和春天離去的傷感，跟這春天又有何關系，隻不過是賞春的人自作多情罷了。

花兒謝了，明年還會開；草兒枯了，明年還會綠。春去春來，不變的是風景，變的是賞風景的人，還有賞風景的心情。

心情好的時候，看到路邊的一株小草也會看到整個春天；心情不好的時候，面對滿園的春色也會熟視無睹，再美的風景也拂不去内心淡淡的憂傷。

二十一天前，父親四十多年的好友心髒病突發去世，一夜之間，陰陽兩隔。正如《可斯維爾的明天》裡這樣寫到：“其實真正的送别沒有長亭古道，沒有勸君更盡一杯酒，就是在一個和平時一樣的清晨，有些人留在昨天了。”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連我都好幾天無法相信這是真的，更何況他的家人。因為特殊時期沒辦法趕回去送最後一程，我給他的女兒發了一條信息：

“**，這個時候，想來想去覺得無論什麼樣的安慰都太輕，唯有時間可以慢慢撫平親人心上的傷口。能看到你和家人這麼堅強，很是安慰，而你以這樣的方式（她整理了父親生前的語錄）紀念父親很有意義，帶着***對生活的熱愛好好生活下去，相信這也是他願意看到的，而他永遠活在我們心裡，一直都在。。。。。。”

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總是那麼陰晴不定，也從未因為春天來了而有所不同。

這個春天發生了許多的事情，它讓我有機會跟自己長時間獨處，并說服我跟自己握手言和，不再指責過去的自己，也不再擔憂未來的自己，做好現在的自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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