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BO迷你劇《切爾諾貝利》一經播出立刻收獲高口碑，豆瓣評分一路攀升至9.7。與其說觀衆們被影片震撼，不如說被殘酷的真相，以及人為了掩蓋真相能編制多大的謊言震撼。

2016年9月，作為畢業旅行，我去了烏克蘭做沙發客，切爾諾貝利是行程中最重要的一站。當時我想，在那裡我會看到的，會是在任何地方都無法看到，甚至無法想象的。

這趟旅程沒有讓我失望。

以下是當時拍攝的一些照片和記錄下的一些感慨，希望分享給同樣在追劇的你：

這是世界地圖上的一個血肉模糊的洞。

瘡口永遠不會結痂，隻能不停地換紗布；透過這個洞看到的，是最後一塊蘇聯的标本，是人類可以多麼荒謬的腳注，是專制政府的恥辱柱，是一段可悲可笑的曆史。

荒謬如這些力不從心的機器人：核洩漏發生後蘇聯曾向東德求助，讓東德以它的技術提供清理核洩漏第一現場的機器人。東德自然要問需要清理的是多大規模的核洩漏。蘇聯政府為了避免切爾諾貝利核洩漏曝光，謊報了一個低的可笑的數字，于是東德就提供了這幾個可憐的清理小規模核洩漏的機器人。據說剛剛被送上輻射中心的屋頂，機器人就再也運轉不起來了，于是……用活人清理。我清楚地記得導遊在描述這些再也回不來的清理人的時候，用的不是“死亡”，不是“犧牲”，而是“浪費”——We WASTED 4000 men.

荒謬更如這些防毒面具：它們齊刷刷地被堆在一個教室裡，絲毫看不到使用過的痕迹。由于隐瞞事實，蘇聯政府發放防毒面具時為時已晚，大多數居民已經經受了輻射後撤離。那這些被調來的防毒面具放在哪裡呢？政府很聰明：堆在學校裡，這樣後人發現時，會以為我們優先保護了孩子。

還有這個你也許在使命召喚4裡見過的隻開業了1天的遊樂場。原本它的宿命是一天都無法投入使用，但核洩漏發生後，政府為了轉移當地民衆的注意力，提前開放了遊樂場，放任普裡皮亞季的居民暴露在輻射裡。

如果蘇聯沒有解體，恐怕這些秘密現在還埋在塵埃裡，被十道關卡把守着，受難的人的身份依舊是“洩密的隐患”多過“受害者”。專制統治下人禍比天災更可怕，因為當人禍降臨在你身上時，政府為了掩蓋人禍，什麼都做得出來。

現在呢？全世界都知道了，但對于那些被核洩漏改變了生活的人，并沒有什麼改變。唯一改變的就是他們的經曆被記錄在博物館裡，每當同樣的災難再次在某地發生時，人們趕來反思，然後遺忘，直到下一次災難來臨。

博物館裡最矚目的不是遇難者或救援人員的故事照片，而是無處不在的東正教元素：受難的嬰兒頭頂懸挂的天使，救援人員的塑像身邊的上帝，核輻射标志旁的神父……我們面對自己創造的惡魔，最終卻寄望于神來拯救。

最諷刺的是，如今的切爾諾貝利禁區恐怕是世界上生态環境最好的區域之一。依舊可以緻命的輻射之下，樹木野蠻而茂盛地生長着，綠的吓人，嘲笑着離開了人類後就搖搖欲墜，布滿着死氣的居民樓、文化館、學校、體育場。如何恢複一個地區的生态？不需要自然保護區，不需要有生物學依據的維護——隻要人都滾開了就可以。

如果你對參觀切爾諾貝利的行程感興趣：

1. 跟團：目前切爾諾貝利和普利皮亞季是可以允許遊客進入的，但是每天嚴格限量（我記得是100人？），而且必須跟随大概10人左右的指定導遊團；導遊團可以選俄語或者英語，如果選英語團需要提前很久預定。從基輔上車大概3個小時就到。

2. 安全性：我在出發前也做了詳細的研究，國内媒體有一些報道說建議遊客不要去，但沒有提供依據，更多是慣性思維；于是我查閱了一些學術研究報告，大緻的結論是一天的輻射量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每個人身上都會帶一個蓋格計數器，滴滴響就意味着輻射量過高需要止步。我去的那天，一路都沒有聽到過響聲。那天最大的威脅是太熱了，容易中暑。

3. 當地情況：普利皮亞季已經有少部分人回去生活了，大多數是懷念故鄉的老人。人生不剩多少年了，也不在乎多一年或者少一年，隻想回到熟悉的地方。切爾諾貝利依舊有很多工作人員，有班車，有食堂，甚至我們還在員工食堂吃了一頓午餐。

4. 變異動物：沒有。

但是當地的生态循環似乎很神奇，比如河裡的鯉魚大的吓人。大概是因為沒有人捕殺，加上不同物種返回這個區域的時間不同，有一些物種的天敵還沒有回來。

5. 博物館：基輔有一家切爾諾貝利博物館。一定要去看看。

6. 《切爾諾貝利》的豆瓣已經被删了，嗯，不意外。

今年的計劃是去軍艦島。是的，我想去看一看每一段人類苦難的記憶，趁它們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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