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詩經》到日本童詩作家窗 道雄的童詩，那真是非常大的穿越。一是空間的穿越，從中國出發跨過海洋到了日本；一是時間的穿越，從公元前11世紀至公元前6世紀嗖地一下子就到了現在；一是閱讀感受的穿越，窗道雄的童詩，曉暢如大白話，哪裡需要我們像讀《詩經》那樣，得先搬一本字典來。

最後一層意思的穿越，會不會讓我們産生一種疑惑？窗道雄的童詩好像人人捉筆就能寫一首嘛。

去年秋天才認識的窗道雄，緣分是我得到了一套“窗道雄童詩繪本”。總共4冊“窗道雄童詩繪本”，每一冊封面的最上端都印着一行字：國際安徒生獎得主。這一行呈下弦月狀排列着的提醒，告訴了讀者窗道雄童詩的文學地位，所以，一拿到書我就迫不及待地撕去塑封翻閱起來。

從《長頸鹿，你的脖子不冷嗎》，到《小鳥是天空的雨滴》；從《地球是個旋轉木馬》到《蒲公英直升機，轉呀轉》，我跟随窗道雄的詩句，見識了他眼裡的花草魚蟲和日月星辰，然而，有什麼特别之處？

這首《春日裡的散步》被窗道雄收在了《長頸鹿，你的脖子不冷嗎》裡。

順便強調一句，“窗道雄童詩繪本”的插畫，出自日本著名的插畫師南塚直子。也寫詩的兒童文學作家闫超華推介“窗道雄童詩繪本”時特意指出，南塚直子的繪畫像是從窗道雄的童詩中抽出來的彩色線條編織而成的，那好，我們現在倒過來，仔細觀察南塚直子替《春日裡的散步》創作的畫面試着猜想窗道雄的原詩是怎麼寫的。

橘色的放着金光的太陽下，一個小女孩怡然自得地坐在黑白花牛的背上欣賞春色。花牛緩緩而行，女孩眼裡的春天一步一個畫面，她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紫粉色小花，以及金燦燦的花朵和綠油油的花葉。雲雀也被暖陽下的春色迷住了，看到女孩戴着一頂有着長長穗子的絨帽，小鳥就站了上去，叽叽咕咕地将春天唱給女孩聽。

一首什麼樣的童詩，才讓南塚直子描繪出了這樣一幅美好的圖景？

到處都是一望無際的

油菜花和紫雲英花田

看 那邊有一頭牛

正慢慢悠悠 慢慢悠悠地走

那是

牛踏在慢悠悠上

微風騎在牛背上

雲雀承載微風上

五人疊羅漢的馬戲團

正慢慢悠悠 慢慢悠悠地

來一場 春日的散步

一直散步到

遙遠的原野盡頭

回聲的家

這首題為《春日裡的散步》童詩，用詞樸素、句式簡潔，不要說插畫師南塚直子了，我們拿起畫筆來看詩畫畫，恐怕也不是一件難事。然而，如果将《長頸鹿，你的脖子冷不冷》翻到《春日裡的散步》這一頁，讀一遍詩看幾眼畫，再讀一遍詩看幾眼畫，我們會發現，南塚直子沒能将童詩的最後一節畫出來。而“一直散步到/遙遠的原野盡頭/回聲的家”不正是整首《春日裡的散步》的詩眼嗎？一下子就将一首平平常常的春日散步詩，延展到了思緒複雜的原野盡頭。

隻有在記憶中将窗道雄的童詩累積到一定數量，我們才能明白評委會何以會将安徒生獎授予窗道雄。每一首窗道雄的童詩都是這樣的，起始于平淡無奇，結束在奇峰突起。

《小鳥事故天空的雨滴》有一首題為《螞蟻》的詩，窗道雄将我們眼中的螞蟻鋪排成詩行後，這樣結束：“要是輕輕地/碰一下/火花四濺……”輕輕地碰了什麼？螞蟻。螞蟻被輕輕地碰了一下，怎麼就火花四濺了？此處可以有一萬種猜測。

再比如，“煙花升空/煙花綻開了/花一樣綻開了/又一個升上去/像剛升上去的/煙花的回聲/煙花後 走在/回家的夜路上/和媽媽一起在/走着走着 胸口裡/煙花升起來/像剛才的/煙花的回聲”，不用說，這首詩的題目一定是《煙花》。選自《地球是個旋轉木馬》的《煙花》，像窗道雄的每一首童詩一樣，結束時回聲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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