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新聞,有的讓人揪心,有的讓人惡心,也有的振奮人心。
一件本來必被讨論的事,相較反而淡了——
高考出分。
每逢7月中旬,即便是年輕人比例挺高的我司,也能經常聽到同事談到家中考生的成績。
有弟妹的曬弟妹,沒弟妹的還可以曬曬侄子。
所以,雖覺得謝娜未經允許把侄子上清華的事拿出來秀一秀,不太合适。
但心情倒也還算能理解。
高考考好了這事,大概是能被國人放進人生幾大喜事之列的。
而随着一年一度《高校錄取通知書内卷大賽》的開賽。
眼看江湖上那些關于“大學”的言論,又開始對着準大一新生們喧嚣了起來。
想到飄粉裡蠻多年輕小孩(沒有炫耀的意思)。
所以今天,飄決定做一回畢業多年的老學姐。
不得不說,現在大夥對大學的初印象,的确有些不一樣了。
不但錄取通知書越卷越精緻。
看各種新聞報道、vlog、影視劇裡的展現。
學校基礎設施也好像開始朝“豪華”開卷。
再回想飄當年初入校門,第一個感覺,就一個字。
舊。
宿舍是傳統的上床下桌,躺着就能與對床握手的四人間。
牆上還粘着幾張沒撕幹淨的海報一角,飄回想了下,大概是周傑倫。
夏天制冷全靠兩台風扇,最熱時曾和舍友一起去院辦打地鋪,空調在畢業那一年裝好。
就這,也已經是全校頂配了。
運氣再差一點,抽到六人間、八人間,都不稀奇。
像《微微一笑很傾城》這種,兩個角度的全景拍攝都還看不見床的宿舍,想都不敢想。
教室也半斤八兩。
從大門到課桌椅,再到吱呀吱呀的風扇和鏽迹斑斑的窗戶。
無一不在展現着一種千禧年前後的審美。
大概這樣
看到龔俊的《小美滿》裡,中文系女主上課的這種“專業限定”的教室裝修。
就隻敢小聲問一句“這真的存在嗎?”
别誤會,飄倒不是說你看了就信,信了就傻。
向往條件好的生活環境,人之常情。
就是有點擔心新生們會有心裡落差。
畢竟作為運營經費多靠國家撥款的公立高校,大部分基礎設施做到實用幹淨就不容易了,真的很難和豪華沾邊。
況且,這種舊,雖說一部分是囿于高校經費的客觀原因。
但其實也沒那麼糟糕。
甚至于,硬件上的舊,與大學課堂上那些博古通今的知識融合起來,倒是形成了一種高校關于“舊”的獨特氛圍。
來源于“舊”中的傳承感。
飄最記得的是,大學第一堂課坐着的位子上,就整齊地寫着一列“xx年考研占座“。
最早的,早至04年。
足可見這座位,春去秋來的,坐過了多少求知若渴的學子。
其實,不少悠久些的院校,如今講堂上的老師,或許就是當年在桌上寫字的學生。
像是紀錄片《大學》中的錢易,錢先生。
是清華的畢業生,也在清華為師半個多世紀。
耄耋之年的榮休儀式後,步履匆匆地走在校園裡,念叨的還是:“今晚有課。”
這薪火相傳的東西,必然是很舊的。
黃燈在《我的二本學生》中寫:
無處不在的微信、數不清的群、早自習點名、課堂刷臉、網絡霸權,不過以科技、消費的名義,将他們的生命切割成更多的碎片。而我所看到的重點大學的孩子,卻仍舊以最古老的方式,端坐在圖書館閱讀泛黃的紙質書籍。
不要誤會,黃老師本意不是在劃分高校等級。
這番話實則是在提醒信息時代下,所有邁入大學的年輕學子。
不妨嘗試去尋找屬于大學獨有的陳舊。
當社會一切都朝向媚新、媚快時,大學提供了一片庇護,讓學子們可以輕松地做洪流中的一顆頑石。
不必順流而下,而是得以跳出,嘗試更廣、更深地,去了解全貌。
而尋找所謂的“舊”,也不是在說要拒絕新知,更不是與時代脫節。
而是說,大學的功能之一,便是讓人在加入社會洪流之前,去思考一些現象從哪裡來。
以及自己,要到哪裡去。
硬件或許比較舊,但“人”總是新的。
在關于高校生活“豐富多彩”的憧憬裡,肯定是帶着一部分可以結交良師益友的心情。
但,飄還是先潑個冷水。
如果對良師益友的想象還是對标電視劇,那可能得有個幻滅的心理準備。
先說老師。
厲害的老師、甚至人生的指路明燈不是沒有,但像《小美滿》裡這樣從學生性格到戀愛再到科研,全方位關懷備至的教授,飄着實是沒怎麼見過。
見過的那些好老師,大都神龍見首不見尾。
當學生還在回味他課中頻頻閃現的智識光芒,下了課,他微信都未必留一個,直接就郵箱聯系。
效率也就比漂流瓶好那麼一點兒。
至于身邊的同學,相較劇裡,一句話總結大概是:
沒那麼壞的,也沒那麼好的。
諸如《橘生淮南》的葉展顔為了盛淮南,陷害污蔑女主洛枳。
《微微一笑》的孟逸然為了接近肖奈,便将來自家公司應聘實習的貝微微宿舍四人,一并剔除。
這樣動辄奪妻/夫之恨的戲碼,飄不敢拍着胸腹說“沒有”。
但,大多數學生與它們最近的距離,很可能是在宿舍夜談中聽到的關于“隔壁專業某某某與某某某”的傳說。
更實際點兒的大學生人際矛盾,可能是建立在時常神秘消失的廁紙和洗發水。
以及小組作業常有失蹤人口上面。
至于說,是否能在一個宿舍裡交到親密無間的好友,甚至走心走肺的好姐妹……
飄隻能說看運氣吧。
但像《小時代》裡的顧裡,《二十不惑》中的段家寶。
這樣既能在危難時刻為朋友兩肋插刀,又能在日常裡對你揮金如土的慈善家,就不要太指望了。
“管好你自己”或許才該是宿舍生活的天條,若人人信奉,四年無争執矣。
不過,先别急着失望。
事實上,大學的自由開放,以及大家都來自不同地方,确實會讓人與人之間的故事,較高中更多樣,更精彩。
隻不過這精彩大多不是建立在這種你死我活的抓馬劇情上。
而是建立在來自五湖四海的同學那多元的思維與性格之上。
比較合适的對标,是《一起同過窗》。
大學裡,像李殊詞一樣,選擇踏實學習,績點拉滿,獎學金大滿貫,基本最後可以走向保研的五好學子;
和像肖海洋一樣,成績渣渣,卻是社團活動主心骨的社交小達人;
以及如畢十三、顧一心一般,比起學習和社交,對搞錢更感興趣的創業小能手。
這樣幾個從性格到三觀都迥然不同的人,是可以同框出現的。
大家帶着由原生家庭的影響與天南海北的故土文化交織成的三觀與個性,彙聚在一起。
而身處于這樣的人際之間,一個自然結果便是,會拓寬個體看待事物的局限。
像是内斂的李殊詞在外放的肖海洋一番關于“愛情是需要還是必要”的談話下,意識到了自己愛情觀的缺失之處——
沒有情感考量,隻有需求交換。
而三觀一向闆正的肖海洋,又被“浪子”任逸帆和“浪女”林洛雪的愛情觀,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連連感慨“我不能理解,但我大為震撼。”
而衆人間,也不分孰優孰劣,隻見多姿多彩。
讓飄想起李雪琴關于北大的一段采訪。
她說北大給予她最大的改變,是變得平和。
因為學會了接受多元。
外界對她身為北大學子卻做“網紅”的行為紛紛擾擾,反而是北大内部,給予了足夠多的尊重。
這或許才是大學人際的真正魅力。
比起“兩極”,你能看到的,其實是“多元”。
是知乎“哪些事上大學才發現“的帖子下那條高贊答案:
來自五湖四海的人際關系,讓學子在其中得以發現屬于自己的“孤獨“。
這是一種,尊重多元,又堅持自我的孤獨。
發現了世界多彩,才知道不必從衆。
寫到這,飄發現這個“大學傳言鑒定文“,倆字就能總結。
别信。
别信那些富麗堂皇的影視劇大學。
别信那些黑白兩極的人際關系。
聽着似乎有點兒教條味。
解釋一下。
不信,不等于不聽,更不意味着一定沒有。
飄想說的,是不要輕信。
不僅不要輕信外人口中的大學,甚至也不要輕信以上的“别信”。
因為大學育人的要義,或許就是在于“别輕信”。
對于不少人而言,大學意味着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可以愛我所愛,行我所行。
可在大學前,受應試教育的封閉環境所限,許多所愛所行的“真理”,可能是憑直覺與灌輸。
并未接受過真正的,從思考至實踐上的檢驗。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而大學,便以一個容許懷疑一切的氛圍,給了學子們第一次檢驗這些“相信“的機會。
懷疑、再求索。
結局莫過兩種可能,要麼更堅定地回歸了曾根基不穩的“相信”。
要麼轉變了自己原初的“相信”。
如同《無問西東》中,學子吳嶺瀾與沈光耀之間,關于信仰的堅定、傳承與轉變。
入校時的吳嶺瀾,文科門門拔尖,已昭顯了他心中真實所向。
但他仍舊選擇了不列(不及格)的物理專業。
他給自己的理由,是“最好的學生都學了實科”。
認為“何用管學了些什麼,每天将自己交給書本,便可以踏實”。
可校長梅贻琦卻直言出他所謂踏實之麻木,又道出為了這虛無的踏實,他忽略掉了忠于自我的真實。
吳嶺瀾其實熱愛文科,卻又過不去他人口中“文科無用”的質疑。
直到一次意外,聽見泰戈爾對于忠于自我重要性的演講。
又眼見泰戈爾身邊這些傑出文人散發出的笃定與從容。
他意識到,原來他愧于啟齒的許多思考,是這些大文豪們,也在思考的。
是值得的,也是有用的。
因此,他終于放下對“文科無用”的羞愧,認識到自己所求之物真正的價值。
也真正做到了回歸自我。
而後,成為老師的吳嶺瀾,将這份發現自我,忠于自我,在炮火中傳遞給了新一代的學子。
啟迪,也改變了學生沈光耀的“相信”。
在吳嶺瀾一堂課前,沈光耀信奉的,是“不求功名利祿”“負甲為兵,咋筆為吏,身死名滅者如牛毛”的家訓。
如此家規下,上陣當兵這條路,是不被考慮進去的。
直至炮火真實地落在眼前。
沈光耀才意識到,想去當兵的理由,不是貪圖那些功名利祿。
隻是當暴雨聲擊碎了讀書聲之時,靜坐,已經不再是一種選擇。
發現沒,吳嶺瀾也好,沈光耀也好,他們的共同之處,便是都曆經了那段許多學子避之不及的迷茫期。
這“迷茫期”,或許才是求索“相信”的必經之道。
而答案,隻對求索者自己正确,也隻能由求索者自己去尋。
也是因此,那些諸如“大學應該xxxx度過才有意義”“xx專業沒有未來”這樣,關于大學如何能決定人生的語句,不必全信。
還記得去年選擇北大考古系的留守女孩鐘芳蓉嗎?
雖激起了一片對選專業“錢途“考量的探讨。
卻也得到北大“願你在北大考古,找到畢生所愛”的回應。
問哪樣的考量才“正确“。
飄難以回答。
隻知道,這樣的故事,其實不少。
紀錄片《大學》裡的三清博士小宋,在留校任教與選調基層間,選擇了難被外人理解的“造福一方百姓“。
回到了河南農村,做“上面千條線,下邊一根針,線線都要從你過”的村官。
天文學家蔡峥選擇歸國,重建清華天文系的同時,操持起建立中國一流的天文望遠鏡的事業。
外界質疑聲常是:“你沒必要這麼做。”
他們似乎也談不出個所以然,回答的隻是:“我不做,也總得有人做。”
結局一定會得償所願嗎?
實話實說,不知道。
豆瓣話題“那些學冷門專業的人後來怎麼樣了?”之下。
有人的确放棄了本專業,畢業便轉行。
也有人從熱門專業奔向冷門專業,收獲了更多的快樂。
更多的,則是在“冷門“中不斷感受與探索,在尚未明晰的道路上努力奔走。
唯一不變的一點是。
大學之于他們,是開拓更多的人生選擇讓他們去思考。
而非是讓那些,“你應該如何度過大學”的傳言,替他們做出選擇。
面對留守女孩報考考古一事,北大考古文博學院丁雨老師曾說:
如果喜歡不隻是口頭說說,那當然要付出代價,代價是花費時間,努力了解、努力付出,真心誠懇的體味、尋找對方之于自我的意義、自我之于對方的意義。
但人不是一成不變的。在任何一個環節裡,某一天早上醒來,你都可能忽然不喜歡它了。
但那又怎麼樣呢?在一個人生與死的距離裡,在這等待的時間裡,人如果有權選擇當下真正的歡喜,是很幸運的事情。
這其中讓飄最為動容的,不是對追求熱愛的鼓勵。
而是借那句“那又怎樣呢?”可以管窺到的一絲大學氛圍——
象牙塔築起的高牆,保護學子熱愛,滋養學子選擇,尊重學子求索路上的改變。
這是太多人在回望時才意識到的事。
像大學一樣如此兼容并包,允許以極低成本不斷試錯的環境,過了,就再難遇到了。
讓飄想起一個乍看不那麼恰當的例子。
《聞香識女人》中,曆經世事的退役軍人弗蘭克在學生查理因不出賣同學而要被開除之時,說到:
如今我走到人生十字路口
我知道哪條路是對的
但我從來不走,為什麼?
因為媽的太苦了
而查理,他也走到了十字路口
讓他繼續他的行程吧
别毀了它,保護它
大學,像是一場為期四年的成人禮。
回看,太封閉;前看,太複雜。
也正是因此,它的确是世間為數不多的一片,允許我們高喊“保護理想”,既不會被側目,還能有所回應的土壤。
不要浪費了這片土壤,去嘗試,去碰撞,去全情感受所有,再懷疑所有。
去尋找真正值得相信之理,而非去輕易相信。
因為在很遠的未來,我們或許會發現。
比起相信,堅守相信,更是“他媽的苦”。
而唯一,能讓我們戰勝這份苦的。
便是在選擇信仰時,已用足夠多的思索與實踐,賦予了它難以動搖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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