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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每天都在講安全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6 14:53:48

盧大v的“日本危在旦夕”和柳教授“跨省采訪違法”,算盤打的一樣精。

北宋神宗熙甯年間的時候,有個地方官名叫鄧绾,有一次回京述職,神宗皇帝跟他對談,說你認識王安石麼,這人真是“今之古人”啊。

在北宋那個語境下,“今之古人”這個贊譽大體上跟今天官方誇一個人“正能量滿滿”差不多。鄧绾雖然此前對朝廷正在進行的變法毫無理解,但精明的他立刻就摸準了皇上的心态,于是連上數十條奏陳,大贊王安石的變法在地方實施效果大大滴好,老百姓安居樂業、官府倉廪充實的,官民兩便雲雲。

神宗皇帝聽了一高興,當然大贊鄧绾是好官。可是鄧绾這種沒下限的阿谀,把周圍的同僚、鄉裡卻都激怒了。說你這小子怎麼不說實話呢?你管的那個甯州,現在因為窮折騰被鬧得民生凋敝你沒看見嗎?你是眼睛瞎了還是良心黑了?

但這些指責,鄧绾都不在意,人家風輕雲淡的說出了一句千古名言:“笑罵從汝,好官我自為之。

是的,稍加分析一下,你就會發現,鄧绾和“笑罵”他的人,壓根不在一個頻道上說話。他的“笑罵”者說的是你小子當官卻不秉持公心,不說實話,上欺君下虐民,良心大大滴壞了。可是鄧绾的思維卻是典型實用主義的、也參破了中國大一統王朝為“好官”真谛——隻要說的話能哄皇上開心,是不是實話其實無所謂麼!

你看曆朝曆代,那麼多臣子,天天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可從來沒有個皇帝真的活個千年萬年的歲數,也沒見誰真要辦他們的欺君之罪。司馬遷倒是實誠,李陵投降匈奴,朝廷上一片罵李陵漢奸的時候,他梗着脖子非出來說一句李陵能孤守那麼久才投了也不容易,說的是實話吧?可後來怎麼樣呢?他倒是被漢武帝以“欺君之罪”一刀了斷是非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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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信息真假與否這個東西,在咱們的文化裡,重要性從來是要讓位于“能量”正負有否的。如果你說的話被認為是善意的、“正能量”的、那你話無論說的多假多蠢,都不會有人秋後算賬。相反,如果是“負能量”的,那你可就要小心了,你的話裡但凡摻雜半點瑕疵,都會有人揪出來告你造謠生事、欺君罔上、不懷好意。

講正能量假話的假話、蠢話的門檻太低,講負能量的真話、實話的風險又太高,所以後世很多鄧绾附體者,為了為“好官”,什麼假話、蠢話都不吝說,放飛自我到連臉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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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有這點新感觸的,是今天看到的兩則奇聞——“大V”盧克文說日本“危在旦夕”和教授柳倩月說記者“跨省采訪”被扣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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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大v”和柳教授這兩通發言,雖然一個“攘外”、一個“安内”,彼此指向性不同。但有一絲氣味我總感覺是相似的,那就是他們為了追求“好官我自為之”,已經到了不惜不顧常識,瞪着眼說瞎話的程度了。

先說盧大v那篇《日本危在旦夕》的雄文吧。他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直接把世界第三大經濟體說的快完蛋了,這麼大的口氣,文中總應該列一點數據,詳盡分析、條分縷析、抽絲剝繭的給大家講講為什麼吧?

沒有,人家就開篇說了一句“在剛剛過去的 5 月,日本出現了2.38 萬億日元的逆差,合 1192 億人民币,是有記錄以來的曆史第二大逆差,僅比 2014 年 1 月的 2.79 萬億日元逆差略低。”然後就鐵口直斷,說日本要玩完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玩完,是“立刻會爆發大饑荒、大停電、人一批一批的死,比朝鮮還慘”的那種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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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上一次聽人說日本要“一批一批的死人”,好像還是“人在日本,剛愛完國”的連嶽老師。

且不論盧大V這麼類比,他曾稱之為“東亞經濟雙雄”的我國友好鄰邦朝鮮會不會高興。單說一個基本的經濟學常識。貿易逆差就一定意味着一個國家經濟“危在旦夕”麼?

好像連19世紀的“重商主義”經濟學家也不敢武斷的這麼說吧?

盧大v在文章中,用“賣韭菜、買黃瓜”這種“樸素”的故事向他的受衆科普啥叫貿易逆差,可是真實國際經貿往來,好像沒有盧老師的韭菜黃瓜那麼簡單。我們就以日本而論,衆所周知,日本經濟增長最迅速,達成“日本奇迹”的時代,是上世紀60年代,可是上世紀六十年代日本貿易恰恰是長期維持貿易逆差(或稱“入超”)。工廠設備叠代、基礎設施翻新和東京奧運會的舉辦,都讓日本需要大量進口原材料以維持發展。連續幾個月甚至一年以上的入超在當時都有過,怎麼日本經濟當時非但沒有“危在旦夕”、“一批一批的死人”,反而騰飛崛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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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問一句,盧大v自己在文中剛說了,此次日本創造的貿易逆差,“僅比 2014 年 1 月的 2.79 萬億日元逆差略低。

那麼照這樣說來,八年前的日本破紀錄入超的時候,應該早就“危在旦夕”了才對。怎麼日本列島上的人到今天還沒死絕,還要進口那麼多商品供盧大師一本正經的擔心他們的生死存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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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2014年,那還正好是所謂“安倍經濟學”最生龍活虎的時期。

當然,我這樣問,也不是說日本現在維持入超是個好現象,甚至經濟重新起飛啥的。但我覺得僅以一個入超就斷言一個國家不僅經濟要完,還要“一批一批死人”,這個腦回路實在是過于清奇。

但凡你在正經大學上過兩節宏觀經濟學的課,你都不好意思張這個嘴。因為這個無常識程度幾乎就相當于你寫篇千把字的文章,說自己論證了地球是平的。

可是這樣經濟學上的“地平說”,盧大v發出來之後,卻獲得了十萬加的閱讀,幾百人的打賞。隻能說,盧大V的圈粉術,真是個比“日本居然還能撐下來”更讓人拍案叫絕的奇迹。

而這樣的奇迹,盧老師也不是第一次展現了。去年他寫本拉登,把個恐怖大亨描繪的跟烈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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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他寫朝鮮,愣說朝鮮在上世界曾是和日本并駕齊驅的“東北亞工業雙雄”(《朝鮮怎麼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讀盧老師的文章,我總覺得他應該是某個魔幻的平行宇宙穿越過來的,在那個時空裡,本拉登是樂善好施的沙特王子,朝鮮的工業已經在蘇聯的資助下飛上天,跟太陽肩并肩;而島國日本隻要貿易逆差就會“危在旦夕”,人跟盧老師的粉絲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長出一茬,每一茬都能變着花的讓盧老師寫死供他的讀者洩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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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些都是玩笑話,盧克文老師能混成這麼大的V,肯定是有他兩把刷子的。我覺得他最看家的本事,還是初期敏銳的“鄧绾感”。

你就說《日本危在旦夕》這篇稿子吧,雖然話說的沒常識了點,但架不住中國真有大量的受衆願意聽他這麼講啊。看到盧老師預言日本即将“大饑荒、大停電、人一批批死”的時候,無數人産生了“大仇得報”的感覺,大家爽到了的,打賞了,轉發了,盧老師目的就達到了。至于真相如何?管它呢。再說,日本要是真的完蛋了,盧老師以後寫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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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不得不佩服盧老師的角度之刁鑽。以這篇稿子而論,若把文章的主角從日本換點别的國家,都不用說我們自己了,就是換成俄羅斯你試試?甭管盧老師再添多少個論據,他要是敢寫一篇《俄羅斯危在旦夕》,立馬就會被人舉報、删稿、封号了。

所以還是那句話,說大家想聽的比說真相更容易博得滿堂彩。盧大v可謂深谙此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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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總說,盧大v寫的文章這麼魔幻,是不是跟他中專畢業的學曆有什麼關系?

我覺得這跟學曆沒關系,畢竟良知這個東西,不是你多讀書就能讀出來的。有些人在書齋裡讀到皓首窮經,這方面也未必比盧老師強多少。比如近期跟盧克文一起鬧“雙響炮”的柳倩月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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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黑惡勢力打人案事發後,舉國震驚。有外省媒體記者為了調查真相,跑到當地去進行采訪,結果遭遇了阻礙。正當大量媒體從業者、前從業者、教新聞的老師們都在為他們的同行、學生的安危擔憂時。一個在大學裡教傳媒的教授,居然發了這麼一段暴論。

老實說,當我看到柳教授義正詞嚴的教育被扣記者“央視記者都還沒現身,你着什麼急”的時候。我都懷疑是不是公開信息寫錯了,柳老師不應該是中文和傳媒學院的教授,而是禮儀學院的教授啊。你看“有報道,央媒記者先動你才能動”的這個教誨,像不像“領導動了筷子你才能開吃”的職場潛規則?

現如今什麼“成功學”“職場精英學”的導師們開的那種野雞培訓課,這種初級職場技巧花千八百塊錢你能聽幾十段。建議柳老師趕緊辭職下海,有如此的悟性,千萬不要在傳媒學院耽誤了你的才華。

說正經的,作為一個也曾在一線媒體寫過多年稿子的人,我聽到一個傳媒學院的科班教授居然這樣說,感覺真的很寒心。記者尤其是調查記者,是一個非常苦、也非常艱難的行當。本地的調查新聞因為種種牽礙你一般寫不了,想執行一下輿論監督,一般做的都是外地新聞。而當地各種勢力,不歡迎你來“揭蓋子”是肯定的。想當年我們的深度報道部的那些編輯老師,與前方記者都是二十四小時保持聯系,一旦失聯都提心吊膽,生怕記者遭到什麼不測,“陷在那裡”。

記者們這樣拼着命的寫調查報道,揭露事件真相,為的是什麼?當然,掙工資養家糊口固然是一方面。可是同樣的,我們這樣甘冒風險,也是為了讓自己能對得起那份工資,和自己的職業——作為媒體人,我們是公衆的眼睛、耳朵,我們的職責就是讓讀者看到那些他門自己無法看到的真相,讓公平和正義随着輿論監督照亮那些隐秘的角落。

所以我們雖然冒着風險,領着并不算很高的工資,采訪時奔波勞苦、寫作時伏案苦熬、發表後還要提心吊膽。但我們當時做這份工作時的心情是驕傲的。

一個社會需要拿着記者證、敢于突破、把真相寫出來的正規調查記者,他們的價值,不是自媒體可以替代的。就以此次唐山打人案而論,事件發生後,很多自媒體都在寫,可是寫來寫去,我們寫的都隻是觀點、見解、情緒,因為沒辦法,我們已沒有記者證,沒有調查權了。

這幾個打人者的背景如何?被打的女孩傷勢如何?那一晚,當女孩被拖去攝像頭照不到的地方後,她又遭遇了什麼?所有這些,公衆都希望能有調查記者站出來,以第三方的客觀角度去調查,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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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背後,還有太多的疑問沒有被查清。

而近年來,因為種種原因,這樣的調查記者在我們社會中已經非常少見了。大量媒體人都在轉行,遠離這片費力不讨好的是非之地。所以我們才會看到有那麼多新聞事件“多情緒,少真相。”

這個時候,重申和強調正規執業記者的采訪權神聖不可侵犯,尚且來不及。然而我竟沒想到,居然有正規大學、正規傳媒學院的正經教授,公然發表記者“跨省調查”被扣活該的言論。還要以後地方媒體等“央視現身”大家才能動。

請問柳教授,你說這些話,何評何據?國家的哪條法律規定,外地記者需要做到你說的那些事情才能“跨省調查”,如果記者做到了你說的這些要求,到了當地依然遭遇阻撓、被無理扣押,你,身為一個大學教授,是否又願意替他們發聲?

當然我知道,問柳教授這些問題,可能就“着相”了。人家其實并不在乎她發言的論據和内在邏輯性。就像盧克文寫他的《日本危在旦夕》時,也根本不在乎他的分析是否是瞎扯一樣。就像某些野生畜類一般通過撒尿劃定地盤一樣,他們的這些言論,也隻是表達自身“立場”的一個标記而已。他們和千年前的那位鄧绾一樣,知道“立場”比真相重要,隻要“立場”站對了,話說的蠢點、無常識點,對他們來說其實無所謂。“好官我自為之”麼,大V、教授他們當,打賞、關注他們得,說了這種昏話還不用被擔心找麻煩,天下還有比這更便宜的事嗎?

所以不要跟這種人講邏輯、講論據,人家精明着呢,他們其實什麼都明白。隻是他們走的就是這一條路,吃的就是這碗飯。

笑罵從汝,大V、教授我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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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有時竭,此心瀝不幹。

厚地有時坼,此心無裂文。

持此以相照,百煉青銅昏。

用此以相惠,貝璧黃金盤。

這是北宋詩人鄭俠寫的《古交行》。與無恥的鄧绾一樣,鄭俠生活在宋神宗年間,他當然也知道此時說王安石變法的好話是“為好官”的終南捷徑。

但他沒有這樣做,當他看到因新法舉措不當導緻的流民遍地,老百姓啼饑号寒的慘景時。心懷俠義的鄭俠,畫成《流民圖》,寫成《論新法進流民圖疏》,為民請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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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圖》算是一千年以前的“有圖有真相”了

但圖冊和奏疏送到閣台,宰輔卻不願呈遞,他就假稱秘密緊急邊報,直送銀台司。

在給皇帝的奏疏中他直言:臣看到的慘像,尚且如此,何況沒有耳聞目睹的呢?(“但經眼目,已可涕泣,而況有甚于此者乎?”)然後他又賭咒發誓:“如陛下行臣之言,十日不雨,乞斬臣于宣德門外,以正欺君之罪!

讀史每至此處,我都很感慨。在我們的文化中,對鄧绾這種說“正确立場”的廢話、昏話、胡話的人都太寬容了;卻對鄭俠這種肯說實話的人太苛刻了,甚至于這樣一封直言的奏疏,居然還要用天象來賭咒發誓。若天象不應,就要承認自己是“欺君”。

可正是因為有了鄭俠這樣的人,我們也才有了一點點微弱的希望。如魯迅所言,“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拼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雖是等于為帝王将相作家譜的“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梁。

當然,如果交給柳老師這樣的人評價,她又會怎麼說呢?——鄭俠這是“違規上奏”,被砍頭也活該,一點都不冤!

正是在這樣的聲音中,我們越來越少再見鄭俠,而滿目皆是鄧绾、盧大v和柳教授——他們話雖然說的蠢了點,但人家安全、人家得利啊!

千年易過,此等無恥之人卻依舊。

也真是無法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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