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楚《血經》的來曆以後,嚴嵩親自書寫奏疏,委托陳洪上呈給剛剛出關的嘉靖皇帝。嘉靖皇帝一聲“欺天”,并命陳洪立馬調集東廠、鎮撫司的錦衣衛做好抓捕準備,“嚴黨”和“清流黨”最後的對決時刻,到底來到了。
既然《血經》出自芸娘之手,“嚴黨”自然不會放過芸娘這個足以扳倒“清流黨”的重要人證。正月十五晚,嚴世蕃親自出馬,帶着刑部的官兵包圍了高翰文夫婦的宅子。
宅子裡面,芸娘抓住高翰文的手,一臉歉疚:
“墨卿,我當初真不該跟你來,我是個不祥之人……”
這句話雖然煽情,但卻也是事實,高翰文,一個兩榜進士出身的世家子弟,就因為芸娘而徹底陷入了泥潭,丢掉了大好前程不說,就連祖墳都沒資格再入,現如今,又有了性命之虞。同志們呐,紅顔禍水啊,尤其是價值二十萬兩白銀的紅顔,幾與猛獸無異。
當然,此時的高翰文和芸娘已然成婚,婚姻存續期間,芸娘的這句話就等于是道“送命題”,幾乎每個丈夫都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說什麼!”
翻譯一下這句話:瞎說什麼實話,還能離婚咋滴,我認命就是!
高翰文的這句話一出,原著小說如此描述芸娘的反應——“芸娘低下了頭,眼中流出了淚水”,試想一下,如果高翰文但凡有點遲疑,或者回答的答案不标準,芸娘恐怕就會出現另一種反應——“芸娘低下了頭,手中握緊了磚頭”。
完美回應了芸娘以後,高翰文開始做出應對外面來人的安排:
“吾之大患,因有吾身。沒有我的明信,千萬不要點火。”
“吾之大患,因有吾身”,出自《老子》,大意是說人之所以有大患,是因為人有自身的利益榮辱觀念。這句話說白了就是“不想占便宜就永遠不會吃虧”,高翰文的這句自我評價也是頗為到位。現在,不是高翰文感歎芸娘“可惜”的時候了,如果時光能夠倒流,高翰文甚至連芸娘的琴聲都不願意再聽。
告誡芸娘“沒有明信,不要點火”,既是保護芸娘,又是保護自己,因為有了這把火,高翰文才能硬剛馬上就要闖進院子的小閣老。
換得芸娘一句“我等你”以後,高翰文毅然來到院中,來到嚴世蕃的面前。
嚴世蕃一臉諷刺和戲谑地看着高翰文:
“高大人,好像在等人,顯然不是在等我!很可惜,那些人也和你一樣,他們的家都被刑部圍着,更沒法出來救你!”
翻譯一下小閣老的這句話:裡面的人聽着,你已經山窮水盡了,盡早出來投降吧!
開口就将高翰文所有的希望全部斬斷,為自己勸說高翰文交出芸娘打好了堅實基礎。
高翰文沉默以對,也着實沒有話可回,嚴世蕃繼續進攻:
“高大人,這以怨報德幾個字,怎麼解?”
好了,小閣老最擅長的“誅心”手段,開始上演!
隻不過,高翰文畢竟是飽讀聖賢之書,講道理的本事從來就沒放下,小閣老已然出招,高翰文接招就是:
“君子有德,小人無德。”
高翰文回怼的語言邏輯非常清晰,“以怨報德”的前提是你得有德,你嚴世蕃就是個無恥小人,壓根就沒有德,你讓我報什麼!
一般這種情況出現以後,小閣老都會提高音調,或者直接進入瘋狂咆哮的狀态。數十年養成的嚣張跋扈氣,幾乎能鎮住各個級别的官員,當然,除了高拱高大人和海瑞海剛峰。
嚴世蕃的咆哮,絕非失去理智的瘋癫,而是更進一步的“誅心”:
“你就是小人!”
小閣老拉開吵架架勢的慣有辦法——先給你扣上一頂大帽子,讓你暫時處在震驚和錯愕之中,以便于嚴世蕃展開進攻。禦前财政會議和退出内閣後的硬剛高拱、張居正,小閣老都有過類似表現,可謂屢試不爽。
“一個翰林院六品修撰,我保舉你出任杭州知府,你卻夥同旁人壞我的方略,以緻朝廷改稻為桑的國策功敗垂成。年前居然還夥同那些人暗中搗弄一本什麼真經欺瞞皇上!端老子的碗砸老子的鍋!你還有臉跟老子說君子小人!”
來看嚴世蕃的這波“誅心之論”:知遇,乃大恩,可高翰文先是破壞了嚴世蕃“改稻為桑”的方略,又借用一本《血經》試圖置嚴嵩嚴世蕃父子于死地。這一句“端老子的碗砸老子的鍋”,可謂直擊高翰文的内心,非常适合推翻高翰文的“君子小人論”。
來看高翰文的反擊:
“嚴大人,我高翰文是兩榜進士,出任杭州知府,供職翰林院,吃的都是朝廷的俸祿,不是你嚴家的飯食。”
注意了,這是清流官員或者正途出身的官員最常用的一句說明,面對自己的伯樂,他們永遠都會準備兩套說辭。
需要向你靠攏的時候,人家是報答“知遇之恩”,不能忘了仕途伯樂;
需要遠離你的時候,人家就成了“食君俸祿,為君分憂”的朝廷官員,和你的舉薦有啥幹系。
更關鍵的是,高翰文的這句話還無從反駁,總不能振臂高呼“我肩扛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大明官員就是吃得我嚴家飯食”吧?可嚴世蕃是誰?史書記載的“一代鬼才”,劇中演繹的吵架高手,高翰文“食君俸祿”的言論不能反駁,但其引以為傲的身份——“兩榜進士”,卻正中嚴世蕃的下懷。
小閣老的“誅心”,開始升級:
“狗屁兩榜進士!一個商人玩剩下的藝伎都當個寶貝娶到家裡,你高家十八代祖宗的臉都讓你丢盡了!”
嚴世蕃的這句話,帶給高翰文何種沖擊?
原著小說有着這樣一句描述——“嚴世蕃這幾句話就像在高翰文的心窩猛地搗了一拳”,高翰文的軟肋,世家子弟的軟肋,自命清高之讀書人的軟肋,讓嚴世蕃精準抓住,一擊而中。
高翰文,再次沉默了!
一擊而中,嚴世蕃趁勝追擊:
“怎麼,知道錯了?回頭有岸。我今天親自來,就是念在當初是我舉薦的你,皇上也是看我的面子把你從诏獄裡放了出來。你說,張真人的那函真經是不是沈一石給那個藝妓的?你隻要說了實話,我不保你也得保你。”
注意嚴世蕃“勸人”的高明之處——先将你的後路斬斷,再将你的保護膜全部撕掉,等你馬上就要萬劫不複、隻能等死的最後時刻,再給你一棵救命稻草。
一句話:你已經無路可退,和我合作,你就有活命的機會,該怎麼選,你自己懂得!
高翰文倒也不怵,畢竟已經得到了張居正的承諾,後面有裕王撐腰;畢竟此時的芸娘正手持燭火,等待着自己的“明信”。
整理了一下被怼到無言的失敗情緒,高翰文開始反擊:
“我這裡沒有什麼藝妓,隻有高某的妻子。至于嚴大人說的什麼真經,高某不知道,更與我妻子無關。張真人降世,将真經轉托王妃進獻皇上,群臣都上了賀表。嚴大人要另說一套,可以去問裕王,去問王妃。”
嚴世蕃對高翰文“進士身份”的進攻和“辱沒祖宗”的諷刺,高翰文無從反駁,但既然要組織反擊,就必須找點理由怼回去。于是,高翰文便将焦點放在了芸娘的身份上,管不管用先扔一邊,最起碼反擊的程序啟動了。
反擊程序開始後,高翰文便直接選擇了一個讓嚴世蕃無法反駁的重量級人物——裕王。
嚴世蕃和高翰文的整個對決過程就好像一個封閉循環——嚴世蕃逼,高翰文駁,然後嚴世蕃咆哮,高翰文沉默。現在,又到了嚴世蕃咆哮的時候了。
“不要跟我說裕王!”
看見了吧,又是這一招!先把你鎮住,容我個反擊你的空擋!
“我告訴你,裕王和王妃也是受了你們的騙,欺君之罪查不到王爺和王妃身上去。你和你背後的那些人要打量着擡出裕王和王妃我們便不敢查,那就錯了。司禮監那邊東廠鎮撫司的人都等好了,一到子時徐階高拱張居正那些人一個也跑不了!”
既然明白了高翰文如此強硬的原因就是裕王,嚴世蕃自然要調整進攻戰略,将重點放在裕王身上。看見了吧,循環又開始了,嚴世蕃又開始斬斷高翰文的退路和依仗了。
有罪,也扯不到裕王和裕王妃的頭上,人家也不會替你承擔罪責;當初給你承諾的張居正,自身都難保;你還有什麼嚣張的資格?
高翰文再次沉默,嚴世蕃再次趁勝追擊,追加威脅:
“正月十五不抓人?正月初一老子還殺過人呢!”
就連高翰文可能依仗的敏感時間節點,小閣老都考慮過了,這份獨到的細緻和敏銳,誰能做到?再加上,小閣老獨有的嚣張霸道,如果不是提前安排芸娘準備好了火燭,高翰文恐怕會徹底敗在這一輪對決中。
趁着高翰文恍惚的空擋,嚴世蕃立即下令:
“來人!把那個女人給我揪出來!”
高翰文終于反應過來,趕緊予以阻止:
“慢。”
嚴世蕃心中一喜,心想大功告成了?趕緊再次進入循環,繼續扔出救命稻草:
“想明白了就好,把那個女人叫出來,把事情說清楚了,我可以網開一面。”
注意嚴世蕃的用詞,從剛剛的“揪出來”變成了“叫出來”,語言之美就在于此,語言之作用就在于此。不聽我的,就是簡單粗暴;聽我的,就是溫聲細語,我還會網開一面,全力保全。
屏幕外的我,已經被小閣老說服了,汗顔!
沒辦法了,在這個進攻循環中,高翰文恐怕不是對手了,隻能跳出循環,給出最為關鍵的“威脅”:
“我的妻子是在屋子裡,可已經叫不出來了。因為那間屋子裡堆滿了柴,澆滿了油。嚴大人,隻要你的人一動,立刻就是一堆大火。無須半個時辰,就是一堆灰燼。”
芸娘一旦引火自焚,失去了一個重要人證,無法完成借用《血經》來曆扳倒“清流黨”的目的不說,嚴嵩嚴世蕃父子恐怕還會落得一個誣告、诽謗,甚至進攻大明皇儲的大罪。高翰文的這個殺手锏,确實無解!
“肩扛大明兩京一十三省”的小閣老,第一次認慫了,第一次服軟了:
“好,你狠!”
可盡管如此,我依然覺得嚴世蕃才是真正的吵架高手,才是真正能夠抓住問題關鍵、人性弱點、進攻角度予以精準打擊的霸道總裁!
(本文僅基于《大明王朝1566》具體演繹情節和人設解析,并不以曆史史實為依據,個人觀點,歡迎提出批評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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