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艱難跋涉，陳雨跟随歐城終于來到了神女峰下的雪山陣地。劉應華攝

上山，是西藏軍人對從内地來到高原的生動說法。每年新春佳節，“上山”的人群中，總有一群特殊的女人，她們拎着年貨、牽着娃娃，滿懷愛戀，千裡探夫，不遠辛勞來到生命禁區，隻為與丈夫短暫相聚。

今年春節，95後四川女孩陳雨第一次“上山”，她将在雪山陣地上，與戀人西部戰區空軍雷達某旅上士歐城舉行“婚禮”。

1月22日至30日，我們經過這對新人及家人的同意，從成都出發，護送“新娘”上山。曆時9天，輾轉近3000公裡，我們一路跟拍陳雨進藏、領證、舉辦婚禮，用鏡頭記錄了新時代邊防軍人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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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軍人也有好姑娘愛

都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今天，在很多青年眼中，二人世界、長久相伴成為擇偶的必要條件。然而，高原軍人每年隻有兩個月假期，一年下山一次，長相厮守的愛情對他們來說是那樣的奢侈。

1月26日，列車上，讓這對新人意外驚喜的是，他倆被邀為特殊嘉賓，參加了列車“新春送祝福”活動。列車長特意為他們贈送福字和春聯，還組織藏族乘客達瓦一家人為他們送上新婚的祝福并合影留念。軍人和軍嫂享受如此厚重的“特殊待遇”，這種尊崇的感覺，再次讓入藏嫁給邊關軍人的陳雨心底泛起了溫暖和自豪。劉應華攝

一名戰士告訴記者，他曾連續3年休假回家相親，談了3個對象都沒能持續到第二年休假。常常是見面時，相互印象不錯，一旦到男方假歸隊，愛情最終還是敵不過地理的距離。加之繁重的戰訓任務、工作保密，以及通訊條件差等原因，男方常常處于“半失聯”狀态。很多女孩受不了這樣的“冷落”，更無法接受“分居兩地，見一面跨越千裡”的婚姻，漸漸就斷了聯系。

即使已婚的官兵們，婚姻也經常面臨同樣的考驗。軍嫂要用柔弱的肩膀扛起照顧老人、撫養孩子的擔子，還忍受着遠隔千裡的思念和牽挂。

“錯過”了妻子懷胎十月，“錯過”了孩子降生，“錯過”了孩子考學，“錯過”與親人最後一面……談起親人，許多官兵們總是心懷歉疚。

與歐城一個連隊的士官陶訓武，2017年休假期間，因任務被緊急召回部隊。剛歸隊不久，女兒被診斷出淋巴囊腫，需要立即手術。妻子沈光梅看着手機上那一個個未接電話，再望着病床上無助的女兒，忍不住流淚。

一個多月後，陶訓武才通過手機視頻，看到已完成手術的女兒躺在病床上叫着“爸爸”，憔悴的妻子在一旁抹淚，老兵不禁熱淚盈眶。

歐城所在連隊駐守在神女峰下，海拔4900米的山口，狂風肆虐，高寒缺氧，一年中有大半時間大雪封山，是高原最艱苦的陣地之一。一代代官兵們用熱血推動着雷達飛轉，守衛着藍天國門。這個連隊曾榮立集體一等功，被譽為“神女峰下好四連”。

在婚禮現場，官兵們特意設置了“視頻連線”環節，讓新人雙方的親人都能通過視頻觀看婚禮的準備過程和現場盛況。新人的父母在故鄉手捧着手機看着婚禮實況，樂開了花，官兵們在直播現場向新郎新娘的父母緻賀。劉應華攝

我們曾到多次到這裡拍攝采訪。每當看到邊關如輪的冷月，看着風雪中像雕像般屹立的官兵，不由得想到那句話，“一人當兵，全家當兵”。堅強的軍人背後站着默默付出的軍嫂們。

當陳雨和歐城提出在陣地舉辦婚禮的申請後，西部戰區空軍某基地領導批示：“辦一個溫暖的婚禮，感動鼓舞邊關軍人。”

“好軍人也有好姑娘愛！”我們決定進藏跟拍，隻為記錄邊防軍人崇高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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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後姑娘的愛情宣言

節日中的春熙路，張燈結彩，霓虹閃爍，遊人如織。

1月22日，我們在一家時裝店裡見到了陳雨。小姑娘塗着紅指甲，抹着鮮豔的口紅，打扮時尚。

嫁給軍人想好了嗎？小姑娘率真地回答：“想好了，要嫁就嫁兵哥哥！”

陳雨小時候在康巴地區生活，那年在一家人面臨生死安危的關鍵時刻，是解放軍把危險擋在了胸前。從此，軍人偉岸挺拔的身姿，深深烙進了她的心裡。

1月28日，農曆小年，是歐城和陳雨大喜的日子。經過官兵和軍嫂們一夜的布置，雪山陣地的别樣婚房讓新郎新娘驚喜萬分。劉應華攝

兩年前，陳雨經親友介紹認識了歐城。從認識到決定結婚，兩個人相聚時間不到40天，平時更多的是通過打電話聯系。

巍巍雪山，鋼鐵陣地，雷達飛轉，這一切在陳雨眼裡是那麼神聖。沒有感受過高原反應的小姑娘，對高原充滿了興奮、好奇和憧憬，仿佛是一次曆險。

陳雨的父母在成都經營着小生意，夫妻二人含辛茹苦地養育一兒一女，去年他們把兒子陳貴文送去當兵，成為了一名空軍戰士，今天又要把女兒送去西藏成為一名軍嫂。

對女兒的婚事，這對質樸的老人不要彩禮，也沒有更多要求。陳雨的父親陳光勇說：“隻要小兩口感情好，他對我們娃兒好就行。”

母親陪着女兒逛婚紗店，看着女兒一件一件試着婚紗，臉上挂着笑，眼神中卻有些不舍。

1月24日，我們一行人乘機飛往拉薩。就在安檢通道前，愛笑的陳雨回頭看着母親，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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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藏族同胞的祝福

飛機起飛前，一個藏族小女孩湊到陳雨跟前，和她分享糖果，拉着她的手說：“姐姐你真好看，能跟我一起照張相嗎？”

小女孩叫尼瑪白珍，她和同學們在成都參加完冬令營返回拉薩。機艙裡都是藏族娃娃，他們嬉鬧着，為旅途增添了不少笑聲。

另一邊，在雪域高原，歐城已在機場守候多時，焦灼地看着航班提示，直到看到愛人推着行李車出現在眼前，他迫不及待地沖上前去狠狠地擁抱。小情侶面對鏡頭，多少有些拘謹，但小夥子貼心地給陳雨準備了“紅景天”口服液，手拉着手溫柔地問寒問暖。小小的細節，藏不住高原軍人如火的愛。

喜着藏式婚服，讓95後新娘陳雨更有一番獨特的感受，坐在鏡前驚喜萬分。她想要第一個分享的人是自己在空軍服役的弟弟，于是在新房中便與弟弟視頻連線。劉應華攝

第二天一大早，小情侶來到拉薩市市民服務中心領取結婚證。完成例行的合影後，藏族姑娘達白為這位年輕的軍嫂獻上一束鮮豔的玫瑰花。

原來，這是拉薩市民政局給在高原結婚的軍人們的一份特殊禮遇。面對這份祝福，陳雨第一次感到了作為邊防軍嫂的榮光。

歐城和陳雨（左一）到拉薩市市民服務中心領取結婚證時，工作人員為他們送上祝福的鮮花。劉應華攝

前往歐城所在連隊，路途遙遠，我們換乘火車前往日喀則。在列車上，列車長熱情地邀請這對新人參加“新春送祝福”活動，組織藏族乘客為歐城夫婦送新婚祝福……

一張張笑臉，一聲聲祝福，一路走來，陳雨不斷感受着全社會對軍人職業的尊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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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一聲“嫂子”情誼重

火車抵站後，又換乘汽車，我們一路頂風冒雪行進。越野車行進到戰備公路口，我們看到，陣地上十餘名官兵在風雪裡列隊等候。他們知道，這樣的天氣，汽車不可能直接開上山，早就帶着鐵鍬等工具徒步下山，做好了鏟雪開道上山的準備。

果然，前車沒開出幾米遠就陷入雪中，戰士們在攝氏零下20多度冰冷透骨的寒風裡鏟雪、填土、推車。

1月27日，車輛繼續前行不久就又陷入了雪中，官兵們隻能頂着刺骨的狂風再次組織挖雪開道。劉應華攝

陣地每年10月到次年4月為大雪封山期，雷達站每10天送一次糧油、飲用水和新鮮蔬菜等給養上山，挖雪開道是常有的事。

風雪越來越大，官兵鏟開的道路，很快又覆蓋上了一層厚雪。汽車緩慢行進近一個半小時，走了還不到兩百米。大雪讓我們抵達陣地的時間比原計劃晚了5個小時。

終于到達了歐城戰鬥的地方，陳雨從先前的好奇變成了疲憊，她眼神有發愣，緊抱着一件大衣癱坐在椅子上。我們知道這是高原反應。

漂亮的噴繪背景、鮮豔的地毯、火紅的燈籠，還有戰友們熱情呼喚的一聲聲“嫂子”……猶如一股股暖流迅速融化了陳雨凍僵的身體，她既驚喜，又感動，強撐着與官兵們一起布置婚禮現場。

陳雨和歐城的婚禮已成為連隊的大事，來隊的軍嫂們也加入了婚禮籌備的隊伍中。劉月、萬愛娟兩位軍嫂，布置新房一直忙到半夜，最後帶着萬愛娟5歲半的孩子王萬州在陣地住了一夜。大多數官兵上陣地的頭一夜都會頭疼欲裂、睡不着覺，甚至不少人因此患上高原肺水腫等急性病，這樣的軍嫂，令我們不禁肅然起敬。

劉月和萬愛娟為陳雨梳妝打扮，看到年輕的小妹也加入了高原軍嫂的隊伍，兩位軍嫂百感交集。當年，她們也是懷揣着對軍人的向往，嫁給了軍人。“從今以後，你就有一個特别的稱呼‘嫂子’了。”劉月拉着妹子的手說。

下午15點整，伴随着喜慶的婚禮進行曲，歐城和陳雨相攜踏上紅地毯，在掌聲和歡呼聲中，這對新人穿過五彩花雨走上别樣的婚姻殿堂。劉應華攝

1月28日下午15時，婚禮開始。屋外雪花飛舞，屋内喜氣洋洋。旅政治部主任姚有東和站指導員晏源清擔任婚禮的證婚人和主持人。

“選擇當軍嫂就是選擇責任，你願意嗎？”

“我願意！”

陳雨幹脆響亮地回答，陽光棚裡随即響起了悠揚的音樂。每個人都沉浸在歡樂之中，有的官兵眼裡噙着花，他們把歐城高高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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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吹掉多少艱辛足印

曆時9天的采訪，我們經曆了天氣突變大雪封山、上陣地後高原反應嚴重等困難，無不留下了深刻難忘的記憶。

采訪組領隊、著名軍旅攝影家劉應華，雖然年過半百卻鬥志絲毫不減，和年輕的報道員一樣不遺餘力地頑強拼搏。

著名軍旅攝影家劉應華是報道隊伍中最老的同志，年過半百，患有高血壓。然而，這名攝影老兵卻帶領大家沖鋒在最前面，白天頂風冒雪拍照，晚上通宵達旦選照片、打磨新聞稿。

士官季晗扛着攝像機，這是他第一次上高原，高原反應嚴重。他咬牙硬撐着，頂着風雪拍攝，直到1月27日從陣地下山後，躺在床上幾乎起不了身。第二天一大早，又艱難爬起來，要加入上陣地的隊伍。

報道員劉波和駕駛員龍傑眼睛進風沙，他們忍着疼痛，連夜返回三百公裡外的日喀則市治療後，為了不影響第二天的采訪拍攝，又連夜趕回陣地。

一路風雪，一路幸福。在跟蹤報道海拔4900米婚禮的過程中，因為感動，我們用手中的筆頭和鏡頭記錄下了許多令人感動瞬間。

合影結束後，這對新人首先想到的是未能參加婚禮的值班官兵。他們頂風冒雪向各個值班點走去，為戰友們送去喜糖，分享他們的幸福。劉應華攝

然而，這條路上走過多少軍人和軍嫂，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他們的足迹掩埋進了風雪中，然而，他們一步又一步地跟上，從不遲疑。

采訪結束，我們告别這對新人，陳雨和歐城一直站在連隊門口揮手緻意，汽車漸行漸遠，我們回頭發現，他們仍舊伫立在風雪中……

1月22日，我們采訪組在成都繁華的春熙路與準備進藏舉辦雪山陣地婚禮的95後小姑娘陳雨見面，開始了長達9天的跟蹤采訪。

1月24日上午，采訪組跟随陳雨搭乘同一航班飛往拉薩。途中，記者抓住機會，随時記錄難忘瞬間。

1月26日下午，采訪組随同新郎歐城、新娘陳雨乘坐火車趕往日喀則，開始了前往雪山陣地的跟随采訪拍攝。

1月27日淩晨6點，采訪組早早起床，與新郎新娘搭乘部隊軍車準備開赴雪山陣地。

在奔赴雪山陣地途中，雪域高原銀裝素裹，新娘興奮不已，不斷用手機拍攝窗外雪景。采訪組成員随車記錄。

車至通往陣地的國防公路時，前進不到十米，就被厚厚的積雪阻攔。此刻，官兵在近10級的狂風和零下20多攝氏度的極寒條件下，頂風冒雪組織挖雪開道，采訪組也開始了近5個小時的艱難記錄。

采訪組成員也時不時加入到挖雪和推車隊伍中。

跟随報道組實施采訪任務的駐藏空軍某基地宣傳處長陳冀（左二），帶頭加入了挖雪開道的隊伍之中。

通往陣地的國防公路，由于積雪太多太厚無法打通，官兵和采訪組成員們隻好陪同新娘徒步上山登陣地。

采訪組成員不辭勞苦，在天寒地凍、狂風肆虐的艱難環境中，不失時機地抓拍搶拍珍貴鏡頭。

在跟蹤采訪拍攝過程中，高達10級的狂風常常會把采訪組成員刮到在地，他們毫無畏懼，爬起來又繼續戰鬥。

采訪組成員在狂風肆虐中艱難地沖鋒，隻為第一時間抓拍到珍貴鏡頭。

駐藏空軍某基地新聞幹事石俊，在藏從事新聞工作已13年，是一名一線新聞戰線的老戰士，吃苦耐勞鬥志不減。

駐藏空軍某旅上士報道員劉波，以拼命三郎著稱，是此次報道組的視頻骨幹，他在感動中記錄感動。

駐藏空軍某旅中士報道員朱元強，是報道組成員之一，他吃苦耐勞奮戰在雪域邊疆一線，努力在光影中尋找自己的人生價值。

空軍航空兵某師上士報道員季晗，也是此次采訪組的攝像骨幹。進藏後，他高原反應嚴重，但依然頑強地拼搏在報道一線。

空軍某電抗團中士報道員許曉彤，是報道組最年輕的報道員。在此次任務中，他不顧高原反應，奔前跑後努力完成任務。

記者已經離開陣地幾百米了，但這對新人依然站在狂風中揮手。劉應華攝

文章作者：楊進 石俊

攝影作者：劉應華 石俊 劉波 季晗 許曉彤

視頻作者：劉波 季晗 許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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