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尉府的獨女宋辭，因母親早亡，父親對我十分溺愛，以至于我琴棋書畫女紅樣樣不通，唯愛舞刀弄槍。

他是将軍府獨子沈清，父母雙全，雖為将軍後代，卻生得一副如水性子，素不喜舞刀弄劍，對吟詩作對情有獨鐘。

我們機緣巧合下從小一起長大，稱得上青梅竹馬，但如果重來一次，我一定不要這個莫須有的稱号……

蟲鳴聲漸響，天氣也逐漸炎熱，這是我嫁入沈家的第五個年頭，當初剛嫁進來時也是這樣一個夏天。

我捏着手中反反複複去蘸墨的毛筆，盯着桌案上有着沈清字迹的一張紙笑出了聲，他的字還是那麼好看，這麼多年過去了一點也沒變。

笑着笑着突然感覺眼睛一陣酸澀，我又想起他了，那個令我日夜魂牽夢繞的少年，那個幾乎占據了我整個人生的少年，我的阿清，今年的桃花又開了……

我第一次見到沈清是在一次不知道為誰舉辦的壽宴上，那時的我被父親慣壞了，受不了這種虛僞客套的場合，于是便偷偷溜走了。

沿着石子小路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隻記得一路上被我摧殘的花花草草屬實是不少，隔着不遠的距離看到幾個跟我一般大的孩子在前面的涼亭裡不知道嬉笑着什麼，隐隐約約夾雜着微弱的啜泣聲。

不出意外，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等到憑借自身的武力和一頓恐吓後，幾個不經吓得都哭着跑遠了，正在我揚揚得意間聽見一個不仔細聽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謝……謝謝。”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哭得比女孩子還好看的男孩子，怎麼說呢，明眸皓齒，皮膚吹彈可破，總之就跟我平時見到的那些糙漢子不一樣，不由得起了憐愛之心。

從那以後，我就多了個小跟班，好像也不是，是沈清身邊從此多了個我，形影不離。

一晃多年過去，我還是喜歡在和沈清獨處時猛地湊上去看他驚慌失措喚我名字的樣子，我樂得不成樣子，或許是一種惡趣味。

沈清多年來除了愛害羞的毛病沒變以外，其他變化都挺大的。

比如他從小時候的嬌美樣子長成了如今的劍眉星目，英氣逼人，不得不說女大十八變在沈清身上也同樣适用，要不是我親眼看着他一點點長大，我都會懷疑他被中途掉了包。

我爹常說我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以後嫁不出去。

我經常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說他的，我嗑我的瓜子，畢竟我心裡想的是沈清一日不娶，我就一日不嫁，剛好我倆做個伴。

明明這個想法天知地知，我知沈清知，卻不知何時被我倆的爹知道了，倆半大的老頭一合計，手一拍就定下了我和沈清的婚事。

記得我得知消息那天猛地嗆了一口氣，瓜子連子帶殼吸進喉嚨裡差點沒把我送走。

後來好不容易緩過來了第一時間不是去找我爹算賬，而是莫名有些心虛地去找沈清，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心虛，可能是怕沈清以為是我說出去的，斷了他以後的姻緣就再也不理我了。

見到沈清後，沒有預想中的腥風血雨，迎接我的是沈清不似平時的溫柔笑容，怎麼說呢，一時間晃了我的眼，我現在原地，聽到的自己的心跳聲随着他的走近愈發清晰。

待他走近，我還沒回過神來。

隻聽見沈清熟悉的聲音喚我：“阿辭，你可怪我，父親的決定我是不知的，你若不喜，我就去告訴父親讓他打消念頭……”其他的話我沒太聽得真切，隻被那聲阿辭愣了心神，這是沈清頭一次這麼喚我。

猛然間我發現我竟是喜歡阿辭這個稱呼的，我爹隻會叫我小辭，娘親……我不知道她在會如何喚我，其他下人也隻會喚我小姐，可是沈清不一樣，他喚我阿辭，要是後來的自己回到現在，怕是會抽自己一巴掌，為了一聲阿辭就這麼把自己輕易嫁了。

再後來，我和沈清正式定下了婚事，相處起來也并無與以前有多大不同，隻是我會下意識地向他撒嬌讓他喚我阿辭，我喜歡他這樣叫我，他也總是笑着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喚我，那時的我覺得也許這樣也就夠了……

待到我及笄這一年，因為教習姑姑規矩繁多，我已經好幾日被迫不能見到沈清，等到夜間卸下白天的一身疲憊，盯着銅鏡裡的自己發呆時，突然聽見了身後有什麼東西從窗戶翻進屋内的動靜，正朝着我一步步靠近。

我不動聲色地捏緊了貼身保存的短匕，聽着聲音漸近，猛地拔出短匕站起回身刺去，卻不想刺了個空，再仔細一瞧，卻發現沈清舉着一個紙包對我溫柔地笑着，他站在那裡一句話都沒說，我就丢盔棄甲扔了短匕沖過去抱住了他。

把頭埋在他懷裡，貪婪地聞着他身上熟悉的竹葉清香，我很喜歡沈清身上的味道就如同我喜歡他喚我阿辭，我感覺到沈清收手保住了我，這一刻我感到無比安心，此刻的沈清是屬于我的。

我抱着他不撒手，他無奈，隻能由着我，解放雙手的他打開紙包，我聞到了桃花酥的味道，擡頭眼睛發亮地看着他，他許是看着我幼稚的樣子不禁彎了嘴角，他笑起來真好看，随即我聽見他對我輕聲說：“阿辭，張嘴。”

我想也沒想得張開了嘴，然後口腔裡化開了濃濃的桃花香氣，我細細感受着口腔裡四散開來的恰到好處的甜膩，笑着對他說：“阿清，你這樣我會離不開你的。”他喚我阿辭，我便喚他阿清，這樣我們連稱呼都是配的。

及笄的前一晚，手裡捏着桃花酥的沈清對我說：“那我們就永遠不分開。”我信了，所以後來的我始終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錯，導緻當初的沈清說變就變了。

出嫁那天，十裡紅妝，張燈結彩，我爹堅強了一輩子的人在我出嫁那天紅了雙眼，哽咽着警告沈清若是對我不好，縱是天涯海角也要收拾他，我聞言笑着紅了眼，我記得那日的沈清說倘若負我，必不得善終……

婚後第一年，沈清将家中大小事都扔給了沈将軍，帶着我外出遊山玩水，因為我素來喜歡自由，他知我不善處理府中的瑣事，于是便帶着我出來遊玩偷閑，這一年我很快樂，也很幸福。

我和沈清去了大大小小不同的地方，沈清陪着我看日出日落，雲卷雲舒，我們的足迹幾乎踏遍了國土内的每一處，那時候的我經常靠在沈清的懷裡讀着我爹和其他認識的人傳來的書信，雖然偶爾想家，但對于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感到很滿足。

在外遇上了花燈節，沈清牽着我的手穿梭在人群中，到了一處攤位前，沈清指着兔子形狀的花燈對老闆說：“我們要這個花燈。”

老闆看了看我和沈清，笑得和善，打趣着說：“公子和夫人真是一對璧人。”沈清轉頭看我，笑得肆意：“當然，我家夫人自然是極好看的。”

婚後沈清似乎沒有了以前害羞的毛病，動不動就打趣我，久而久之臉紅害羞的人變成了我，我不好意思地捏了捏他的手，他會意，接過花燈，遞到我手中，我看着手中的花燈開心地笑着。

之後沈清許是聽了老闆的話，買了幾盞河燈牽着我的手帶我去了河邊放河燈，據說是對着河燈許願再順水飄走老天就能聽見你的心願。

後來想想就是迷信罷了，不然我許的和沈清一生一世一雙人為何老天不曾聽見……

婚後第二年，我們不再四處遊曆，沈清在一個風景不錯的縣城裡購置了一處家産，隻因為我說我喜歡這裡的桃花，于是我們在這裡安了家。

沈清派人在院子裡種了許多的桃花樹，我常常看着院子裡的桃花樹對他說來年桃花開了我定去學着釀他喜歡的桃花酒，說來也巧我喜歡桃花酥，他喜歡桃花酒，吃食上也是相配的。

這一年裡大多數時間我和沈清都依偎在一起，看着窗外的桃花樹聊着以後的生活，聊着生孩子取什麼名字，聊着何時才能看到桃花開……

那時候的我覺得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就很好，在這處屬于我們自己遠離煩擾的院子裡，過着我們想要的生活，但是天意弄人，我還沒等到桃花開，我和沈清就因為一則噩耗回京了。

沈清的父親沈将軍病重了，臨走時我回頭看了看院子裡還未開花的桃花樹，心裡總有預感這次一去便不會再回來……

回京後的第二日，沈将軍便撒手人寰了，聽下人們說是強撐着要見我和沈清一面才能安心離去，我看着病榻上生命逐漸流逝的沈将軍紅了眼，原來生命是這麼脆弱。

武将出身的沈将軍在生死面前也不過是那麼單薄瘦弱，我想到了爹，突然感覺自己這兩年隻圖自己快樂，卻忽略了他們都在漸漸變老的事情。

我幫着沈清處理好沈将軍的後事，安撫着沈夫人的情緒，我看着忙上忙下的沈清，隻覺得似乎有什麼要不一樣了，等到一切都處理的差不多了，我踏進了兩年沒回過的娘家去看望我爹。

許是早就知道了我要回來，我爹吩咐廚房做了一桌我愛吃的吃食，我看着明顯變老的他紅了雙眼，哭出了聲，我爹慌了神如同小時候一般抱着我拍拍我的背：“小辭不哭，不哭，阿爹在……”

我留在府上陪了我爹幾日，一是實在是想念他想多陪陪他。二是為了讓他多看看我，讓他知道我過得很好，不讓他擔心。

婚後第三年，沈清繼承了沈将軍的職位，開始三天兩頭不見人影，回了家和我匆匆見一面說幾句話便一頭紮進了書房。

我知道朝中上下不服他的人很多，因為他幾乎沒怎麼出現在朝中過，一回來就坐上了那麼高的位置，難免難以服衆，沈清事事都喜歡報喜不報憂，從未在我面前展露過他疲倦的樣子。

但是每當我深夜去跟着下人去書房送羹湯時，我就在門外看一眼就知道他很累，一直皺着的眉頭，處理不完的事情，我看着他靠在椅背上扶額歎氣。

我想進去抱抱他但我知道我不能，他不願意讓我因為他而心疼，所以我隻能暗地裡幫他在吃食上調理身體，這一年我們聚少離多，原本計劃今年生個孩子，也不了了之。

婚後第四年，邊境戰亂，沈清向皇上主動請求去平定戰亂，皇上知曉沈清是将軍府獨子，再加上沈老将軍一生為國，本不願讓沈清前往。

但耐不住沈清一直上書請求便應了他。我在家中得知沈清要上戰場的消息失神打碎了碗，我知曉沈清心中所想。

我連夜前往福安寺為他求了平安符，以前的我素來不信神佛，但這一次為了沈清我想信一次。

福安寺的主持說唯有誠心祈禱上天才能聽到，于是我在福安寺不吃不喝地禱告了一天。第二日拖着疲倦的身子，捏着手中求來的平安符見到了沈清。

他許是知道了我替他去求平安符，看到我的瞬間紅了眼，緊緊地抱住了我，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生離死别的情形，情緒失控的哭出了聲，他吻着我的發旋，一遍遍喚我：“阿辭，阿辭，阿辭……”縱使千般不舍，沈清終究是将我求來的平安符揣在懷裡出了征。

出征那日，我站在城門口，紅着眼笑着看着他說：“阿清，我在家裡等你，你一定要回來。”沈清執着我的手回以笑容地點了點頭。

大軍出發了，我看着隊伍前方的身影騎着馬逐漸消失在視野内，我提起裙擺，不顧身後下人的呼喊，跑上了城牆，遠遠地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

後來，舉家上下每天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前線的消息，我每日最大的盼望就是前線回來的捷報，好在傳來的都是捷報，我聽着京城的人對沈清的稱贊，我想對沈清說：阿清，你看你做到了。

後來在日複一日的等待中越發食欲不振，沈夫人瞧出了不對，找來大夫給我診脈，得到的答複是我已懷孕兩月有餘，整個将軍府都充斥着喜悅的氣息，我摸着還沒顯懷的肚子，笑的溫柔，心裡隻希望我的阿清早日凱旋歸來看看我們的孩子。

婚後第五年，我已經懷孕七個月了，這幾個月傳來的戰報我都沒看到過，因為沈夫人說如果有什麼情況會告知我的，我隻需要好好養胎。

除此以外我也沒有别的辦法，後來終于在午後的有一天，我聽到了下人們說沈清今日就要凱旋歸來了。

我聽到消息的第一反應是呆滞，第二反應就是喜極而泣。

因為懷有身孕的原因沈夫人讓我乖乖在裡待着，說沈清去面見完皇上就來看我，我在複雜的心情中等了一天，終于在夜晚等到了沈清。

我望着他呆愣在原地，這幾個月裡我無數次想過他歸來時的情形，但當真正見到時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看到沈清看到我時眼裡的那種眷戀，他小心翼翼地走近我，應該是回來的急還沒來得及換上常服，滿身的盔甲隐約透着寒氣。

我看到他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我已經明顯顯懷的肚子，随即看着我紅了眼，将我輕輕地抱在懷裡，哽咽着說：“阿辭，我回來了……”

我回過神不顧盔甲的的寒冷緊緊地抱住他，把這幾個月的膽戰心驚都一股腦地哭了出來。這幾個月的每一晚我都會因為夢中他鮮血淋漓的樣子而驚醒。

能這樣實在地抱着他，我感覺像是在做夢。我以為沈清回來了我們這下就能徹底一輩子在一起了，但我沒想到接下來才是我怎麼都沒想到的噩夢。

沈清回來後的好幾日我都沒怎麼見到過他，沈夫人也總是用一種心疼卻又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我，将軍府上下也沒有因為沈清回來而充斥着歡樂的氣氛，反而不知道為什麼顯得更加壓抑了。

這幾日我爹也經常前來看我，與以前不同的是他也看着我有點欲言又止，總是不經意間流露出心疼的神情，對周圍人的變化感到有點心慌，細細想來我已經好幾日沒見到沈清了。

再見到沈清已經是幾日後，我喚他阿清，他似乎有些恍惚，定定地看了我許久，我恍然間覺得他跟以前似乎不太一樣了，眼前的人抱着我卻不再喚我阿辭，我突然覺得我有些看不懂他了，不知道是懷了孕容易多想。

後面的幾日沈清依舊不知道在忙些什麼，隻是晚些會來我的房裡抱着我，什麼也不說，我也不打算問，因為他既然不願意說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就任由他默默地抱着我，如同那年在那個院子裡一樣，隻不過京城的院子裡沒有桃花樹。

就這麼過了一段時間，我爹來看望我的次數越發的多，說些有的沒的話題，我也隻當他是想我和肚子裡的孩子想的緊。

這日傍晚沈清照舊來了，不同往日，他輕輕摸着我的肚子，緩緩将耳朵貼在上面閉上了眼，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我總覺得有一滴淚滑過了他的臉龐。

他閉着眼喚我：“阿辭，我們回去那個屬于我們的院子吧，今年我想喝你釀的桃花酒。”我愣了愣，用手細細摩挲着他的頭發，笑着說：“好，阿清，我們回去。”

決定了要回去，接下來的時間我都在打理要帶走的東西，我不過問為何突然提出要回去，我也确實不想待在京城，回去也好，省的我不時惦記院子裡的桃花到底開沒開。

很快到了離開這日，遲遲不見沈清的身影，等了又等，原本約好他上朝告知皇上辭去官職我們就離開的，但是等了許久都沒回來。

良久後，一個下人來傳話，說讓我先行出發，朝中事情還有點沒處理完，我也隻好帶着随從出發了。

路上因為照顧得當，我也并沒有感到不适，肚子裡的孩子也很乖，我摸了摸肚子笑了，等到了熟悉的院門口，我還未推開門就聞到了桃花的香氣。

我感到驚喜，匆匆推開門，果然看見的是滿園的桃花盛開之景，我像個小孩子一樣拖着笨重的身體開心地在桃花樹下轉圈，心中想可惜阿清沒能第一眼看到。

定居下來後我總覺得感到心裡不安，沈清一點消息也沒有，不過他既然讓我安心等他，我就得相信他，所以我每日都在盼着沈清何時到來。

可我未曾想到等到的不是沈清，而是沈清的休書……

我坐在窗前望着院子裡的桃花，聽到下人來傳話京城有來信，我一聽就覺得是沈清，慌張又興奮地接過了信，上一秒還在想着沈清會在信裡說些什麼，下一秒就因為看到和離書三個大字而僵住了全身，手上的紙輕飄飄地掉到了地上。

恍惚間我似乎聽見了父親和沈夫人的驚呼聲以及下人們慌亂地尖叫，不過眼睛一黑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看到了圍在床邊的我爹和沈夫人，我一瞬間感覺自己在做夢，所以那封和離書也是在做夢，不過随着我爹和沈夫人的輕喚我還是認清了現實，我眼神空洞地看着他們，開口問：“為什麼……”

沈夫人和我爹對視一眼，紅了眼，又是那種悲痛卻又欲言又止的眼神，我知道他們絕對有事瞞着我，我又重複了一遍：“為什麼……”後來我感覺已經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了，隻看到他們的嘴巴開開合合，而我像是被人攥住了心髒，疼得喘不上氣……

沈清死了，我的阿清死了，死在了我離開京城的那一日，死在了那個沒有我的寒冷夜晚……

幾日後我打開那封和離書，還真是一篇“絕情”的和離書，跟着和離書放在一起的是一塊裂了的平安符，是我去福安寺為我的阿清求的那一塊。

這一瞬間我又不信神佛了，如果他們真的有靈，又怎麼護不住我的阿清，讓他那麼痛苦而又孤獨地死去。

我淚眼模糊地看着阿清留給我的信，真奇怪，淚怎麼都收不住。

阿辭啟：

想來阿辭收到這封“和離書”時我已經不在人世了，我開始是打算真的寫和離書的，但我又怎麼舍得讓你有一丁點的難過，我的阿辭應當永遠快樂幸福，不管我在不在你身邊。

我的阿辭是我生命中遇到過最美的風景，自幼時阿辭第一次救我于水火時我就喜歡上了阿辭，那時的我害怕阿辭不喜歡我隻把我當朋友，可後來你說我一日不娶，你便一日不嫁，我就想賭一把，賭你會喜歡我，于是我向爹求了我和你的姻緣。

事實證明我賭對了，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莫過娶你為妻，其實旁的我都不在乎，我隻在乎你過的快不快樂。

阿辭，你知道那日放河燈我許了什麼願望嘛，我啊，我希望我的阿辭一生快樂幸福。那段與你獨處的時間是我最珍惜的記憶，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直這樣過下去，可是阿辭我不能，我身上還有必須要承擔的責任。

我爹病重，我不得不回去承擔起一家之主的責任，有那麼多人虎視眈眈地盯着我們将軍府，我不能讓我爹的心血功虧一篑，但我知道回京後你過得并不開心，你在害怕，我明白的你的心思，我隻能盡我可能地早點結束這一切給你想要的安甯。

阿辭，想來也是上天眷顧我的已經夠多了，所以你求來的平安符在最後一場戰役中突然裂了，而我也在那次受了重傷，大夫說我還能醒過來已經算是奇迹。

可是阿辭我不能倒在戰場，我答應過你要活着回去，我做到了，盡管我剩下的時日無多。

回來後看到你懷着孩子看着我的那一瞬間，我突然不想就這麼死了，我還想陪着你看着我們的孩子長大，可是老天爺不允許我太過貪心……

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後我已經到了極限，我能做的就是為你鋪好以後的路再用為數不多的時間陪陪你。

那日，我知道你在等我，我拼了命地往回趕，卻在半道感受到大限将至，我隻能派人告訴你先走。

回到人都遣散的差不多的将軍府，我覺得我得趁着意識還清醒給你寫點什麼，我的阿辭，我愛你。

如果可以，我希望下輩子還能遇到你。

阿清絕筆

又是一年桃花開，我搗鼓着埋在桃花樹下的桃花酒，已經嘗試過很多次了，這麼正經地下手自己做還是第一次，等到好不容易把酒壇從土裡挖了出來，剛打開蓋子，就聞到了撲鼻的香氣。

還沒等我貪嘴偷喝一口，就聽見一聲奶聲奶氣的控告：“阿爺，娘親又在偷偷喝酒。”

我抱着酒壇子轉過身對着那個素來喜歡跟我作對的小肉團子做了個兇狠的表情：“沈思清，你又告我的狀！”

思清聞言連忙躲到阿爺的身後，對着自己的娘親做了個鬼臉，我爹看着我倆哭笑不得，開口說：“當娘的不像當娘的，當孩子的不像當孩子的，你們娘倆啊……”

後面的話這麼多年我閉着眼睛都能背出來了，是的，我和阿清的孩子如今已經四歲了，長的很像小時候的他，我給他取名為思清，每次看到思清我都會想起阿清，一晃四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阿清現在在那邊過的好不好。

我抱着酒壇，坐在院子裡，招呼下人拿來兩個碗，我把碗放在桌子的兩側，各自斟滿，我舉碗對着空氣碰了碰。

笑着說：“阿清，你看這是我親自釀的桃花酒，你嘗嘗好不好喝……”一碗酒下肚，恍然間我看見阿清沖我溫柔地笑着，端起另一碗酒，輕喚我阿辭……

桃花開了又開，夢中的那個人總會在桃花盛開的時節入我的夢來輕喚我一聲：阿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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