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施雯

視頻：“棉線頭”的春天

草長莺飛的三月，浙江餘杭、桐鄉、德清一帶的鄉間喜歡制作一道季節限定的美食。

村裡婦女挎上小籃，去野地尋覓一種叫“鼠麹草”的野菜。

這種植物全株覆蓋銀白色絨毛，當地人給它取了個形象而貼切的名字“棉線頭”，它是被用來制作“甜麥圓子”這道點心。

口感幼滑如榴蓮，咬一口滿滿的麥芽香甜，小衆而特别的甜麥圓子，吃過忘不了；而它，隻有在3月的浙北農家和村中菜場出現。

1】沒清園的果園地，阿姨們挖草好歡樂

制作甜麥圓子的關鍵是要找到“棉線頭”。

綠化整潔的城市裡，這種野草難覓蹤影；即便是鄉村，3月驚蟄過後，菜地、果園紛紛除草清園，“棉線頭”的生存空間一樣會被無情碾壓。

在有食用、利用“棉線頭”這種野菜的餘杭運河街道雙橋村，小時新聞記者提前一周預定了它的采摘和采訪。

左起：淩阿姨、姚阿姨、沈阿姨

村委幫忙找到一處還沒除草的果園，并邀請村民沈阿姨、淩阿姨和姚阿姨，三位采摘“棉線頭”、制作甜麥圓子的俏廚娘，帶小時新聞記者尋找野地裡的美味。

聽說有“棉線頭”可以采，阿姨們懷着激動的心情，早早地左手小籃、右手麻袋，腳蹬膠鞋地在果園門口等我。

野草叢生的果園裡，“棉線頭”到處都是。阿姨們掰開草叢：“哇，好大一棵呀！”

它其實是一種匍匐簇生的矮小植物，秋季出苗後，冬季地上部分休眠，第二年春季再返青，進入4月就會開花結果，所以隻有3月才能采到不帶花苞的嫩芽。

挖這種小草，阿姨們使用的工具是小鐮刀，目的是不傷根，來年還能在原地采到這種草。

這時候的棉線頭特别嫩，還沒長黃色成簇的花苞，挖到的株高隻有10多公分高，用來做甜麥圓子是最合适不過的。

把“棉線頭”的嫩芽掐斷，可看到斷層面有絲絲的白色纖維，很像棉花的纖維，正是這種草纖維使得芽麥塌餅嚼起來有一定的韌性。

三位阿姨都有制作甜麥圓子在村裡售賣的經驗，雖然村裡菜場這段時間也有人挑“棉線頭”在賣的，要5元一斤，但阿姨們更喜歡自己采摘最新鮮的。

忙乎一上午，采了滿滿一編織袋，阿姨們心滿意足地回家，準備下午一起洗草做圓子。

燙着卷發的姚阿姨是村裡制作圓子的能人，村裡有人家要辦酒席的，通常都是找她來定做圓子。

普通的清明團子，她一個人一天能做400個；而工藝複雜的甜麥圓子，一個人無法完成，必須要請幫手一起做。

2】每天做400個圓子，村裡姑娘日進800塊

“我們過幾天能再來采嗎？”

“不行了，我下周要除草清園了。”

阿姨們依依不舍得離開果園，相約下午一起洗草，做圓子。

甜麥圓子以“棉線頭”、米粉（粳米粉為主，可以适量加糯米粉）、芽麥粉為原料制作而成。

棉線頭采摘後，需要仔細篩選，除去雜質。芽麥粉是用發芽後的麥子曬幹碾成的粉，它可以幫助米粉中的澱粉轉化為糖（麥芽糖）産生香甜的味道，還能幫助米團發酵，使圓子獲得柔軟幼滑的口感。

制作這道點心是一件比較費時費力的活兒。

“棉線頭”用沸水煮20分鐘，把草團煮爛以後，不需要切碎，可以直接拌入米粉團使用。米粉團必須要用開水來和面，然後趁熱揉入草團，繼續揉搓直至混合均勻。

和好的米粉團，要先揪成一個個綠色的大團子蒸一遍，這樣分團蒸的目的，是讓蒸汽充分接觸面團，均勻受熱，容易蒸熟。

蒸熟的團子出鍋後，要重新搓成大團，再一邊放涼一邊加入事先準備好的麥芽粉，再次反複揉搓的目的是讓麥芽在米粉團裡充分發酵，轉換成糖分，團子的口感也會随之軟化。

把一個個圓子放到平底鍋上，用素油煎至兩面略有焦黃色，也可以撒點白芝麻，香甜軟糯的芽麥圓子終于大功告成了。

一般的團子冷了會發硬，但芽麥圓子卻還能保持綿軟的口感，這得益于圓子裡加的麥芽粉，所以它是一道可以冷着吃的點心。

甜麥圓子的售價是2元一個，通常10個為一盒起售。

雙橋村的姑娘麗麗，每年都會和媽媽一起做甜麥圓子在朋友圈出售，一天能做400個，賺800塊。

如果能找到幫手，姚阿姨也更願意制作甜麥圓子，而不是訂制清明粿，因為甜麥圓子沒有餡料，“棉線頭”是撿來的也不要錢，隻有米粉和麥芽需要花錢買，一天做400個，可以淨賺500塊。

3】專家呼籲：留住鄉愁，要保護鄉野植被

“鼠麴草本來在南方是很多見的，它喜歡陰濕的環境，一般田野、河邊、山坡草地都有，但太陰暗，太潮濕了，它也長不好。”

小時新聞記者曾經就鼠麴草難覓的問題，請教過我省野菜專家、浙江農林大學李根有教授，他分析了一些原因。

比如，對像鼠麴草這樣的浙江鄉土植物來說，人工草坪的草也算是外來物種，這種草有很強的侵占性。

“現在很多農村綠化也搞得很好，會在路邊、河邊土層裸露的地方種上草坪，但是一旦種了草坪，那些低矮的鄉土植物就沒有了生存的空間。這也是像鼠麴草這樣的植物面臨生存危機的一大原因。”李根有說。

經常在鄉村行走，專家還有一個擔憂。

“農村地表土層就像一個自然博物館，保存着大量的鄉土生物資源。有時我們發現，城市裡建築工地的渣土，會往農村地裡倒，這對原生植被是極大地破壞。”

李根有感歎：“當厚厚的渣土一覆蓋，對這些資源來說，是毀滅性的破壞，渣土還是要合理化處理和利用，不能随意向農村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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