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許靈溪

紅玉與黛玉，紅色的玉石與青黛色的玉石，偏偏一個是丫鬟一個是小姐，身份懸殊。

林黛玉作為紅樓夢中的女主，秉絕世姿容，兼才情風流，當然不俗。而林紅玉與林妹妹的名字一字之差，沾些女主光環，所以，在林黛玉和賈寶玉這一段千古絕唱的愛情故事中，林紅玉作為一個女配，也不負所望地唱出了屬于自己的那一出精彩好戲。

小紅因着父母的關系，十四歲進入大觀園入了怡紅院，本是個閑差，享了三年清閑，不曾想陰差陽錯的跟了賈寶玉後面當差。這個小紅雖然是個不谙事體的丫頭，但也知道自己的優點，有幾分容貌，也想着高攀，原文就是直接描寫道：每每要在寶玉面前現弄現弄。但夢想是美好的，現實是也是殘酷的。

寶玉旗下有能耐的人太多了，襲人、晴雯、麝月，等等，個個都是高手。雖然如此，隻不過幾個照面，伶牙俐齒的小紅還是讓寶二爺上心了，并且大清早的也不梳洗，坐着出神。那個長着一頭黑壓壓的頭發，俏麗甜淨的丫頭讓寶二爺留了心惦記着了。

不過，這段少年主子俏丫鬟的故事到此也就差不多接近尾聲了，寶玉身邊的四大丫鬟已經在不自覺中堵死了别的小丫頭的上升之路，小紅心灰意冷，甚至說出“千裡搭長棚，沒有個不散的宴席”這句至理名言。

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如此優秀愛表現小紅免不了被打壓的份，因為怡紅院裡，論資排輩，小紅的前面還有一等丫鬟襲人晴雯麝月，二等的秋紋碧痕……

況且，那些年紀相仿同樣花容月貌的丫頭們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小紅的那些想向上高攀的野心，簡直不堪一提。對小紅這樣自恃容貌自帶野心的後來者，怡紅院裡的大丫鬟們的表現是出奇的一緻，群起而攻之。

精彩的莫過于，在看到小紅與賈寶玉單獨相處，秋紋兜臉啐一口，罵道：沒臉的下流東西，你拿鏡子照照，配遞茶遞水不配！碧痕也道：明兒我說給他們，這要茶要水送東送西的事，咱們都别動，隻叫他去就完了。秋紋道：這麼說，不如我們散了，單讓她在這屋裡呢？

這兩大丫鬟，一唱一和，夾槍帶棒，對付起競争對手，尤其是這種讓自己有危機感的競争對手，那是沒頭沒臉的毫不留情。很顯然，小紅的這種沒有規矩确實被說出去了，于是，就發生了更加精彩的一幕。

小紅為王熙鳳傳話來到稻香村，碰到一大群丫鬟，晴雯首先發問：你隻是瘋罷！院子裡花兒也不澆，雀兒也不弄喂，茶爐子也不弄，就在外頭逛。聽聽，這就是小紅的工作日常，被上頭的大丫鬟們安排的瑣碎又忙碌。在小紅一一怼回去後，绮霞道：你聽聽她的嘴，你們别說了，讓她逛去吧。最後關頭，晴雯又是一陣冷嘲熱諷：怪道呢！原來是爬上高枝去了，這一遭半遭兒的也算不得什麼，有本事從今兒出了這個園子，長長遠遠的在高枝兒上才算好的呢？

這一出好鬧，同樣都是做下人一起為主子效力，卻被一起共事的同事群起而攻之，處處受到打壓排擠，這對自恃容貌心裡驕傲的小紅絕對是種巨大的打擊，所以一段時日林紅玉也是沒情沒趣，心神恍惚，也如林妹妹一般病怏怏的了。

但在小紅心灰意冷的時候，小紅卻遇到了人生的第一個轉機，賈家的爺們賈芸。

這時的賈芸，十八九歲，長挑身材，斯文清秀；這時的小紅，十五六歲，嬌聲嫩語，兩隻眼兒水靈靈的。在小紅知道賈芸是本家的爺們，不再依着規矩回避，而是下死眼盯了賈芸兩眼，這樣子膽大包天的小紅可是怡紅院裡任何大小丫鬟都比不上的，果然，她成功地引起賈芸的注意。

既然賈寶玉那條道不通，賈芸有何不可？這也許是小紅潛意識的反應，因為她已經心中一動，并且為此昏昏春夢，情思纏綿。

古代不比現代，在等級森嚴的賈府，年輕男女怎麼可能私自見面，就連打個照面的機會都微乎其微，但聰明伶俐的小紅卻抓住了這微乎其微的機會，在去蘅蕪苑的途中，在得知賈芸要來怡紅院，小紅便站着出了會神，在錯開時間後，她如願與賈芸會面。

“那賈芸一面走，一面拿眼把小紅一溜；那小紅隻裝着和墜兒說話，也把眼去一溜賈芸；四目相對時，小紅不覺臉紅了。”

目光相對時，郎情妾意，頗有勾魂攝魄的意味。接下來的愛情故事雖然是一塊帕子的老套路，但這對青年男女之間發生的勇敢的挑戰當時封建世俗的愛情，确實是紅樓夢一書中的一抹炫麗的亮色。

怡紅院的上升通道已被堵死，小紅又得到了人生的另外一個機遇，幹淨俏麗又聰明的小紅得到了主子總管王熙鳳的賞識。

雖然在稻香村已被群起攻之，但小紅忍着氣且思維清晰口齒伶俐的傳話給王熙鳳，四五門子的話說得幹脆利落，王熙鳳是發自内心的贊賞，道：“好孩子，難為你說的齊全！”與别的丫頭奴才一比較，在人才欠缺的王熙鳳眼裡，小紅就是個上等好苗子。在得知小紅是林之孝的女兒後，王熙鳳當時拍闆要小紅在身邊做事。

小紅也在刹那間抛棄了之前那種妄想在賈寶玉跟前賣弄高攀的愚蠢念頭，笑道：“跟着奶奶，我們也學寫眉高眼低，出入上下，大小的事也得見識見識。”

至此，林紅玉的故事差不多結束，因為，此時的小紅已經徹底跳脫了那些庸脂俗粉的圈子，開始走向屬于自己的人生巅峰。

與主子賈寶玉，與賈家的爺們賈芸，與王熙鳳，與周圍小丫鬟的相處，林紅玉的每次做法可謂可圈可點，勇氣可嘉，把自己的聰明伶俐發揮到了極緻，甚至用大膽妄為，野心勃勃形容實不為過，所以寶姐姐在滴翠亭誤打誤撞聽到小紅那番話後，評價小紅是個“眼空心大，是個頭等刁鑽古怪的東西。”

以寶姐姐少年主子的身份這樣評價家生奴才，可謂一針見血，一點也不過分。但話說回來，一個人，若沒有眼光，沒點心眼，不刁鑽，不古怪，跟一條鹹魚又有什麼分别呢？

十七歲的伶俐少女林紅玉的人生就是這樣的時運交替，峰回路轉。精彩紛呈得讓别人的十七歲黯然失色。

按曹公文中所寫，林紅玉父母，林之孝夫妻，在外人眼中錐子紮不出一個聲來，一個“天聾”，一個“地啞”，卻不聲不響培養出如此伶俐的女兒，實在是太神奇了。不過，林之孝夫妻作為賈府年輕一代主子的左膀右臂，賈琏王熙鳳夫妻的得力助手，林紅玉作為他們的女兒，這一家子，又是那麼理所當然的和諧。

【作者簡介】許靈溪，八零後，江蘇南通人，業餘愛好碼字讀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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