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菜,中國傳統菜系之一,它并不是安徽菜的簡稱,說的其實是徽州菜。
與其它幾個傳統菜系相比,徽菜的存在感沒有那麼強,直到一條有味道的魚出現。
臭鳜魚,很多人聽到名字就想把它拉黑,殊不知這樣真的會錯過不可多得的美味。
與臭魚爛蝦的味道不同,輕微發酵過的鳜魚,有一種似臭非臭的氣味,在徽菜館子裡,要是沒有這種味道,那就顯得不太正宗了。
鳜魚,俗稱桂魚,是長江流域著名的河鮮。鳜魚生性兇猛,愛吃魚蝦,尤其是它依靠僞裝和速度沖出去捕食,練就了一身結實的腱子肉,相較于常見的淡水魚,鳜魚的肉質特别緊實。
鳜魚與河豚、刀魚、鲥魚一起,都是江南魚鮮的代表。尤其清明前後,桃花盛開時,是江南的春汛,也是鳜魚最肥美的季節,這個時期的鳜魚被稱作是“桃花鳜”。
“桃花流水鳜魚肥”、“鳜魚潑刺綠波間”,中國人自古就食得鳜魚美味,也創造出松鼠鳜魚、白汁鳜魚、五柳鳜魚等等美味。
既然是鮮美的小清新,為何到了徽州,卻以重口味的“臭”來傳世呢?
網絡上甚至很多賣臭鳜魚的店裡都有這麼一個傳說,說兩百多年前,徽州有個苗知府酷愛吃魚,但徽州地處山區,大魚都要從外面沿江地區販入。苗知府派手下去買魚,路上魚死了,手下靈機一動,加鹽腌制死魚,運至徽州,已有微微臭味,但苗知府吃了仍然很開心,于是徽州臭鳜魚就這麼誕生了。
按照我們的經驗,類似的這種傳說,别說是一個區區知府了,就是搭上康熙、乾隆、慈禧,基本都是不可信的。
更何況有好事者查閱過資料,距今兩百多年的雍正、乾隆年間,徽州也并沒有姓苗的知府。
事實上,臭鳜魚這東西不是什麼靈機一動的偶然發明,而是人民群衆成百上千年生活智慧的總結。
宋代成書的《太平廣記》中就記載了“臭魚”的腌制方法,與臭鳜魚的做法并無太大差異。而在清代康熙年間,也有關于腌制鳜魚的記載。
更何況,在徽州菜裡,可不是隻有臭鳜魚這麼一個臭臭的菜,臘八豆腐、毛豆腐……都為徽菜打上了“臭”的标簽。
一個還有可能是偶然,當它成為一種口味,背後自然有必然的因素。
苗知府的傳說雖然不靠譜,但有一點是對的,就是徽州的地理環境多山,少有江河大魚,隻能從長江邊的安慶、池州、銅陵等地販運。當時也沒有冷鍊運輸,全靠腳力,稍有耽擱或者天氣一變,魚就有可能腐敗變質,所以要想方設法的延長魚的保存期限。
當然,自然地理環境隻能解釋魚,豆腐總不至于也要長途販運吧,這其實與徽州另一個标簽“徽商”有關。
古語有雲: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丢。古徽州人多地少,光靠種地肯定是養不活那麼多人,很多徽州人十三四歲就要背井離鄉,外出學習做生意、掙錢養家。
而外出的路餐一般都要便于攜帶和保存,經過發酵和腌制的食物就特别适合,經過發酵的食材,不僅延長了保存期限,還賦予了食材新的滋味和風味,久而久之也成為人們鐘愛的味道。
02臭鳜魚,香與臭隻有一線之隔如今物流發達,在徽州别說吃到江邊的新鮮魚,就是吃到太平洋對面的新鮮魚都不是啥難事兒,但臭鳜魚的這一抹味道,人們卻始終割舍不下。
在幾年前,臭鳜魚登上了《舌尖上的中國》,自此之後也從徽州一隅,漸漸傳播到了全國各地。
其實在徽州當地,臭鳜魚又被叫做桶鮮魚、桶魚、腌鮮魚,關鍵詞是兩個——鮮鳜魚和木桶。
新鮮的鳜魚宰殺去除内髒,然後全身塗抹好鹽,放到木桶裡(杉木桶最好),一層一層的碼放,最後壓上一塊重石,這樣會把魚肉中的水分擠出,肉質更彈。
這是幹腌法,還有一種水腌法,是将鹽換成淡鹽水,碼一層魚,撒一層淡鹽水,最後同樣壓上重石。
然後就是最關鍵的一步——發酵。溫度、濕度必須配合到最佳,稍有差池,就可能變成真的“臭魚”。
以前要看腌魚師傅的經驗,根據溫度和濕度的變化,随時調整腌制時間的長短。現在有了恒溫恒濕的發酵間,可以通過精準的計算,得到發酵至恰到好處的臭鳜魚。
并且在發酵期間,需要每天上下翻動魚身,确保腌漬均勻。隻有将這些因素都控制好,才能把臭鳜魚控制在香臭之間,聞着臭、吃着香。
臭鳜魚的臭味,其實是在發酵過程中,微生物留下的印記。
魚肉中含有豐富的蛋白質,蛋白質腐敗的過程,其實就是微生物把蛋白質分解成氨基酸和胺類,其中的谷氨酸、天冬氨酸、天冬酰胺、谷氨酰胺都能讓我們嘗出“鮮味”。
所以,腌制臭鳜魚就必須講究時間上的拿捏到位,在臭味還似有似無時,氨基酸最為充沛,這時候的魚鮮味也是最足的。
而且在乳酸菌、葡萄球菌和酵母菌的作用下,魚肉也會變得更加爽滑,這也造就了臭鳜魚緊實爽滑的蒜瓣肉。
在烹饪的過程中,魚身上大部分的臭味物質都随着溫度的升高揮發掉了,而這也正是“聞着臭、吃着香”的由來。
其實不隻是臭鳜魚,很多美食都是在香臭之間掌握平衡,因為香和臭之間,往往隻有一線之隔,很多臭味在稀釋很多倍之後,産生的就是香味。
腌制好的臭鳜魚肉質緊彈。
烹饪前先泡水去除重味,然後切花刀,入油鍋略煎,随後加入筍丁等輔料紅燒,一道傳統的紅燒臭鳜魚就燒好了。
燒好的臭鳜魚,魚背上的紋路清晰可見,肉質緊實,用筷子夾起,可以看到明顯的蒜瓣肉。并且,與其它的魚肉不同,臭鳜魚的魚肉很容易就大塊的夾起。
白玉色的魚肉放入口中,由單純的鮮美轉化為豐富的滋味和無窮的回味。
在徽州當地,臭鳜魚多是以“炖”為主,紅燒、醬香、油淋……外皮軟嫩、湯汁濃稠,充分展現出徽菜重油重火攻,色深味濃的特點。
也聽人說過有清蒸臭鳜魚的,但至今沒有嘗到過。
現在不隻是徽菜館,很多湘菜館子裡也在賣臭鳜魚,雖然都叫臭鳜魚,兩者倒也有不小的差别。
徽菜裡的臭鳜魚是自然發酵出來的;而湘派臭鳜魚則是用腌制湖南臭豆腐的臭鹵,或者直接用王緻和臭豆腐乳快速腌制出來的,味道更臭。
而在烹饪上,徽菜臭鳜魚通常是一斤多的臭鳜魚整條紅燒,配上筍丁、五花肉丁、青蒜等輔料,大火猛攻,湯汁濃稠;
而湘菜臭鳜魚最常見的是幹鍋,八兩左右的小魚兩面煎黃,對切開來,洋蔥絲墊底,搭配小米辣,放到幹鍋上,熱辣鮮香。
那這臭鳜魚到底應該算徽菜還是湘菜?
翻一翻老菜譜其實就不難得出答案。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菜譜,湘菜裡确實有不少以鳜魚為原料的菜式,但并沒有臭鳜魚;而且徽菜菜譜裡,腌鮮鳜魚也就是臭鳜魚一直是一個很重要的存在。
也就是說,現在湘菜裡的臭鳜魚其實是一種融合。
當然,提及這個的目的并不是說湘菜做臭鳜魚不對,是在嗆行,相反正是因為這種融合,才有可能創造出新的味道。
我們經常說,很多美食都誕生在大城市,是因為在大城市裡有充分的商業競争,逼着廚師想方設法的用味道來讨好顧客,同時,來自四面八方的味道彙集于此,不同的味道碰撞、融合,才有可能誕生出新的美味。
追尋美味的終極,不是隻探尋它是否正宗和傳統,還要嘗試出新的令人難忘的味道。
END
文 | 衛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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