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宴集圖

王世國/文

東晉永和九年三月三日，王羲之與謝安、孫統等41位朋友在山陰蘭亭宴集，修祓禊之禮。席間每人即興賦詩，最後合為一集。王羲之酒酣耳熱、醺醺欲醉時為詩集作序，以蠶繭紙、鼠須筆疾書成文，字迹遒媚勁健，似有神助。後來，他屢次重新書寫，可都不及原稿的神采氣韻，自己倍加珍惜。這被譽為“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序》總共28行，324字，代表着行書藝術的最高成就。不過，它到底好在哪裡？依我看，它有四好：

王羲之《蘭亭序》（摹本）

第一好，筆墨點畫傳情達意。藝術既創造形象，同時也表現情感。《蘭亭序》這篇序文生動地描述了群賢宴集蘭亭的盛況，抒發了王羲之對人生的感慨和對生命的深情留戀，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老莊的虛無主義哲學思想，表達了他對自然的熱愛和對人生的追求。王羲之通過各種筆畫精妙組合，傳情達意，真切地表現了當時群賢潇灑的風貌和歡聚遊樂的神情。你看，第3行“羣賢畢至，少長鹹集”，大有樂悠悠、飄飄然的神韻；而“人”“遊”“遷”等字的最後一捺，“可”“樂”“興”“所”等字中的長橫，好像是九曲柳的柳葉，屈曲多姿，迎風異态。這些抽象的筆墨線條，生動地表現出那種發現了自然之美、而又身入化境、濃酣忘我的情趣。

第二好，結字造型各有姿态。該帖的字形結構極盡變化，凡是重複的字，其寫法各不相同，都盡量表現出獨特個性，充分顯示出王羲之的圖形創造力。例如，兩個“盛”字、5個“懷”字、7個“不”字，都根據不同的“行情”，進行不同的藝術處理，随類賦形，各現其姿。更為精彩的是20個“之”字，其姿态有的平穩，有的險峻，有的舒展，有的收斂；其筆勢有的工整如楷卻不呆闆，有的流利似草并不狂怪，千姿百态，通情達理。如果說人的個性價值的發現是晉代最大貢獻的話，那麼該帖就是充分張揚個性的經典作品。

第三好，行筆運筆變化多端。《蘭亭序》是王羲之晚年的得意之作。米芾說：“右軍暮年書老而逸”。這表現在筆法方面就是行筆提按分明，收起得當，一絲不苟，十分精到。第3行“少長”二字，用筆的輕重粗細，相互對照，互為襯托，線條纖秾合度，立體感強。此外，用筆也變化多端，避免單調平庸。例如第10行“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中，“遊”“足”“之”三字，收筆都是平捺，但又同中有異：“遊”字的收筆豪放開朗，舒展随意，似乎把人的視線悠然引向遠方，令觀者視野大開；“足”字收筆粗壯有力，筆鋒藏而不露，頗有含蘊千鈞之感；“之”字收筆則努力收斂，含而不露，耐人尋味。這三字均在同一行，最後一畫都是一捺，如果用筆雷同，難免單調平庸。由于書者采用不同的收筆方法，就極富變化之妙。

第四好，章法布局錯落有緻。該帖章法布局是縱有行而橫無列。因為是草稿，書寫随意，故字與字大小參差，不求劃一，長短配合，錯落有緻，而且點畫皆映帶而生，顯得氣脈貫通；行與行大緻相等，但時有寬窄，略帶曲折，寬狹相間，曲折互用，相映成趣。例如第14行“趣舍萬殊”這行字，總的形勢有所傾斜，忽左忽右，呈曲線的形狀。如果以“趣”字為中軸線的話，那麼“舍”字偏右，“萬”字向左，“殊”字又偏右，而“靜躁”兩字向左，“不同”兩字則基本居中。由于重心始終保持在中軸線上，因此雖有傾斜而并不偏離軸心。這樣，形斜體正，勢曲态直，富有韻律感。全帖盡管字與字之間很少遊絲連帶，卻筆勢相貫，筆墨線條的運動方向清楚明了，這就構成了每行字的整體體和連續性，耐人尋味。

可見，《蘭亭序》被譽為“天下第一行書”絕非虛語，一千多年來，它被曆代書法家所推崇，對中國書法的發展産生了極大的影響。

王世國著《中國書法家》，廣東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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