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東陽馬生序》創作于1378年,作者為明朝“開國文臣之首”、被同時代劉基稱贊為“當今文章第一”的宋濂,該文是宋濂告老還鄉後第二年所寫的一篇贈序。《送東陽馬生序》這篇贈序是宋濂晚年的作品,當時宋濂在京城朝見朱元璋,同鄉的後輩太學生馬君則前來向他問學,宋濂于是寫了這篇文章送給馬生,勉勵他進德修業。從當時的情形看,宋濂是德高望尊的長者,而馬生是籍籍無名的後生,宋濂完全可以居高臨下地對他教誨訓誡,然而這篇贈序中絲毫沒有空洞死闆的訓誡,也沒有恃才驕人的傲慢,隻有情真意切的關懷和語重心長的勉勵,讀來使人有如沐春風之感,這與作者高超的語言藝術有直接的關系。
通常而言,在贈序的創作中,被贈的對象應該是文章表述的重點,文章要對對方進行具體細緻的描述,如韓愈的《送董邵南遊河北序》、汪琬《送王進士之任揚州序》等都是如此,很少涉及對作者自身的叙述。然而縱觀《送東陽馬生序》,全文都是以第一人稱展開叙述的,都是在描述自己的親身經曆,這似乎違背了贈序寫作的一般原則,但細細琢磨就會發現這正是宋濂先生的平易厚道之處。馬生是個普通的太學生,以同鄉晚輩之禮拜見位高德隆、聲名卓著的宋濂,二者無論在地位、年齡還是在學問、聲名都有極大的差距,這使二人的溝通無形中有了很大的距離。馬生拜見宋濂,心中肯定已經忐忑不安、有很大壓力了,如果宋濂先生再扳起面孔訓示,定會給馬生造成很大的心理負擔。
宋濂先生知道其中的道理,所以他很善意地化解了這個矛盾,弱化他與馬生的距離,為馬生着想,倒賓為主,把自己放在與對方平等的位置上熱情耐心地與其談心。在表述上作者不講你應該怎樣,而是說我曾經如何,從自己說起,講二者都熟悉的求學經曆,現身說法拉近距離,以事說理,寓理于事,含蓄婉轉,容易讓人接受。
同時,宋濂對馬生有極大的尊重,在提出勉勵勸誡時也是說:“今諸生學于太學……其業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質之卑,則心不若餘之專耳,豈他人之過哉!”這似乎是針對太學生群體發出的勉勵,和馬生則沒有太大的關系,但事實上是宋濂先生故意回避了對馬生個人直露的缺點,以免馬生局促不安,所以泛化了表述對象,而這泛化的對象中自然包括了馬生。這樣寫非常含蓄,而馬生心裡也是明白的。文章之中,作者沒有擺出盛氣淩人的樣子,反而是處處為對方細心周詳,循循善誘,使全文具有了一種崇高的人格感召力量。
宋濂先生在與馬生談心時沒有做抽象的說教,也沒有生硬的訓斥,而是把道理蘊含在對自身經曆的講述之中,表述時語言非常的精練生動。比如“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寥寥數語就把自己艱苦讀書的情形生動形象地描述了出來,而其中“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等細節非常傳神,讓人感同身受,未有親身經曆不能感受得如此深刻,把惡劣艱苦的條件和勤奮苦學的意志都表現了出來。
作者沒有直接地告誡馬生:你要勤奮苦讀方能有所成就,但在字裡行間已經清晰地表露,比如“當餘之從師也,負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皲裂而不知。至舍,四肢僵勁不能動,媵人持湯沃灌,以衾擁覆,久而乃和”,簡短的句式,使得人們可以感受到宋濂從師的艱難,而他堅韌的毅力、堅定的決心也已經隐含其中了。作者沒有對事件進行過分渲染,而是簡潔白描式地叙述,似乎平淡無奇,散漫平易,其中卻深藏着打動人心的力量。文章從“餘幼時即嗜學”,“既加冠”…直寫到“今雖耄老”,可以說是把自己一生的學習經曆進行了回顧總結,讓人久久難以忘懷。
整篇文章的創作似乎是信手拈來,漫不經心,但實際上是作者匠心獨運、細心安排的結果。可見古人勸學智慧之高超,語言藝術之精髓,真的是讓後人望塵莫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評論宋濂的文章為“雍容渾穆,如天閑良骥,魚魚雅雅,自中節度”,這種評價是非常中肯的。全文語言平易親切,字裡行間透露出一個碩德長者對晚生後輩的殷切期望,拳拳之心令人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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