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成蔭
在故鄉,黃鳝不算稀罕物。
年代不算久遠,也就十年前吧,黃鳝在老家的水田橫行霸道,白天也能在水渠裡見到它的身影。吃過晚飯,帶上二十多把釣黃鳝的鈎子,沿水渠邊一字排開,前邊鈎子下完了,再掉頭來收鈎,就這樣輪番下鈎、收鈎,到晚上十來點鐘,總能鈎到十斤八斤。第二天,餐桌上擺滿了一盤盤黃鳝,在如今,這麼多盤黃鳝上桌,應該算是黃鳝宴了,算是土豪的生活了。
老家人吃黃鳝很有一套,因其味鮮肉美,刺少肉厚,能做出好多花樣,五花肉燒鳝段、炒鳝片、鳝血炒韭菜、魚湯面、鳝筒炖湯等。都說小暑黃鳝賽人參,是指黃鳝出洞後,水溫高了,有利于黃鳝覓食和生長,經過一個春天的育肥,膘肥體壯,營養最好。其實,在小暑到初冬季節,到了吃黃鳝的最好時期。
老宅西邊有條小河,有一年,奶奶下河洗菜時,見一黃鳝卧在水邊,頭翹在岸上,像根樹段兒,父親聞訊趕來,不費吹灰之力,把它從水中輕輕撈起,掙紮也沒掙紮,軟綿綿的。足足一米多長,手腕子粗,很多上了年紀的老人都說沒有見過如此大的鳝魚,有人說是剛才一聲巨雷把它打暈了,它的壽限該到頭了。
黃鳝拎回來後,稱了一下,有六斤多,引來好多人圍觀,有人說是鳝精,不敢食用。三爺是無神論者,老人家把黃鳝拎回去,燒了一鍋,喝了三頓酒,才吃完。如果在現在,在野貨稀少的今天,想想這條黃鳝要換多少銀子?
現在,灌溉用的水渠成了水泥闆砌築的硬質渠道,沿水渠釣鳝也一去不複返了。不過,溝河裡還是有的,常見有人傍晚下捕鳝籠,清早收籠。可惜的是,個頭很小,大母指粗的就算稀罕物了,價格也貴得驚人,一斤要五六十元,但總比環境污染地區難尋到野生黃鳝的蹤影要好得多
去年回故鄉,有朋友囑咐我弄幾條野生黃鳝給其孩子補補。一大早就起床,在門口的河邊尋找捕鳝人,果真見到兩個捕鳝人,還捕了不少,約有四五斤,挑了四五條個兒大的。哪知到常州後,朋友一家去海邊度假了,隻得飽了下自己口福,做了份燒鳝段,弄了半斤燒酒,過了把酒瘾。那滋味,仿佛找到了二十多年前釣黃鳝的樂趣。
一般人不知道怎樣吃黃鳝血,這可是老家人專長。将活體黃鳝用開水燙後,剖腹去腸,脊骨兩側有兩條像頭繩一樣的線狀物,輕輕剝下來,用韭菜炒,或是要菌菇炖湯,據說是大補,男人吃了好,不知真假。後在網上查得有祛風,活血,壯陽之功效,原來男女吃了都好,不得不佩服老家人的智慧。外地活殺黃鳝,血白白流掉了,甚是可惜。
也許有人認為老家人吝惜,連鳝魚骨頭也不丢棄。其實,鳝魚骨是個好東西,不被外地人所知。将宰殺黃鳝剔出來的魚骨洗淨瀝幹水分,在熱油内煸成金黃色,加入姜蔥,熱水,可熬出一鍋奶白色的湯,把這個湯用來下面條,就成了老家經典名吃“魚湯面”了,湯鮮面滑。
每次回故鄉,看到捕鳝人,總會買幾條回來解解饞,或用大蒜籽炖湯,或用青豆米同燒,或炒鳝絲,或燒五花肉,不過,我最喜歡的是鹹肉河蚌炖黃鳝,隻加蔥姜去腥,原汁原味,湯色乳白,鳝肉肥美,再來瓶二鍋頭,坐在院子裡,對酒望月,涼風習習,消除一天疲倦,這才覺得這樣生活有滋有味。
時下正是黃鳝肥美時,想回趟故鄉,品嘗一下故鄉的鳝魚宴,回味下鄉情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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