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24日，貴州黔東南從江縣西山鎮的孩子們聚在一起玩手機。 （視覺中國/圖）

過去十年，智能手機的普及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人們日常工作和生活的習慣，從工作、學習、交流到娛樂，手機無處不在。一些父母甚至把手機當做低齡兒童的玩具，用手機上的視頻和遊戲去占據孩子的注意力，以減輕自己的看護負擔。但是，這種方式可能會讓低齡兒童早早養成電子屏幕使用習慣，明顯增加他們使用屏幕的時間，影響兒童發育和健康。

這一問題近年來受到了越來越多科學家的關注。最近，加拿大卡爾加裡的研究人員在對當地學前兒童的屏幕使用情況研究後發現，這類行為可能會影響兒童的語言能力，增加其行為問題，延誤兒童的成長發育。并且，還存在看屏幕時間越長，危害就越大的現象。

時間越長危害越大

電子屏幕看多了會影響兒童發育，雖然相關科學證據近年來時有出現，但究竟以怎樣的量級對發育造成影響還不清楚。為了更好地理解相關發育風險的大小，阿爾伯塔兒童醫院研究所和卡爾加裡大學的研究人員雪莉·麥迪根（Sheri Madigan）等人利用一項曆時多年的家庭研究，從懷孕階段開始，通過對近兩千名母親的随訪，調查分析了她們的孩子從出生到三歲時的幾項發育指标，結合這些孩子看電視、用電腦和打電子遊戲的時間，研究人員在他們的屏幕使用時間和成長發育情況之間建立起了聯系。這一研究2022年5月發表在《兒科研究》（Pediatric Research）。

該研究主要關注了行為、發育、語言等三個方面的進展情況。行為方面主要關注是否有多動症、注意力不集中，是否脾氣暴躁，有攻擊性，以及是否有情緒障礙，分離焦慮等；發育指标上主要關注孩子的精細運動、大運動、溝通和解決問題等方面的能力，而語言方面就是看語言學習的成果。這些指标對了解一個低齡兒童發育情況有重要意義。

不幸的是，研究發現，到三歲的時候，相比那些每天屏幕使用時間少于1小時的人，看電子屏幕達到2小時，甚至超過3小時的兒童總體上有顯著更高的概率會出現行為問題、發育遲緩以及語言能力更差等情況。顯示屏幕使用時間更長的話，危害總體會更大一些。

而且，三歲并不是終點。此前，雪莉·麥迪根在對兒童兩歲、三歲、五歲時發育情況的對比研究還發現，屏幕使用時間對發育的影響頗為深遠，以近2500名兒童的長期随訪數據來看，兩歲時如果屏幕使用時間較多的話，可以顯著關聯三歲時更差的發育表現，而三歲時屏幕使用時間很高的話，五歲時的發育表現就很差，從更長的時間維度上，發現了低齡兒童過多使用電子屏幕對發育的影響。而這些被研究的孩子中，兩歲、三歲、五歲時的日平均屏幕使用時間分别達到了2.4、3.6和1.6小時，可見三歲前後是電子屏幕使用較多的年齡，這或與學齡前兒童未讀書前在家待的時間更長有關。

被屏幕耽誤的學習時間

那麼，為什麼學齡前兒童屏幕使用時間過長對發育影響這麼大呢？一些科學家認為，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他們的學習機會因此被奪走了。

兒童在出生的前五年，發育是很快的，特别是前三年，大部分此後會用到的大腦神經突觸就已經有了，這些最初的大腦發育情況正是兒童在與父母等看護者互動的基礎上形成的。相應的，這個年齡段的學前兒童已經要學會一定的對話交流、運動、學習以及情緒管理的能力。如果兒童花了大量的時間盯着電子屏幕，他們實際上錯過了很多學習這些能力的機會，在獨自一人靜止地看屏幕的時候，他們既沒法活動身體，也很難跟人互動。然而，對學齡前的低齡兒童來說，他們更重要的發展任務其實是學會适應環境以及跟人類溝通的能力，為将來融入學校、社會做準備，而不隻是适應機器設備。

特别是語言能力的學習情況，2021年，哈佛大學心理學系的研究人員在對百餘名五至六歲的兒童進行了跟蹤研究後發現，兒童學習成績的差距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語言能力差異的影響。由于不同家庭在互動中對孩子的認知刺激存在差距，兒童的語言能力很不一樣，一年半後，家庭環境的差距經由語言能力的情況反應在兒童的學業成績上，轉變為成績差距。

這些都凸顯了家長提高看護能力，避免學齡前兒童過度使用屏幕的重要性。而且，即便是上學之後，屏幕使用不當也會繼續對健康造成危害。早稻田大學一項針對七千多名小學生屏幕使用時間的調查研究顯示，屏幕使用時間過長還可能會導緻兒童肥胖，體育鍛煉減少，以及學習成績下降。除此之外，看屏幕的時間也很關鍵，如果屏幕使用時間集中在晚上睡覺前，不僅會導緻肥胖、學習差，還會增加眼睛幹澀等症狀的風險。

科學管理屏幕時間

對中國兒童屏幕使用時間的調查顯示，相關風險也不容忽視。2022年7月，《美國醫學會開放獲取雜志》（JAMA Network Open）在線發布了關于中國兒童屏幕使用情況的調查報告，相關數據收集于2018年4月至2019年12月，通過對全國範圍内近13萬三至五歲兒童屏幕使用時間的調查了解這一現象的情況。

數據顯示，這些低齡兒童在工作日看屏幕的時間平均達到1.3小時，周末每天達到2.6小時。可見，人均的時間都已明顯超過1小時，具體來看，有67%的兒童每天屏幕時間是超過1小時的，另有近29%的兒童每天看屏幕超過2小時，但不同家庭兒童的差别較大，總體上，男孩比女孩看得多，4歲的比3歲的看得多，更年輕的媽媽帶的孩子、家庭經濟社會地位偏低的孩子、單親家庭的孩子以及獨生子女總體上也更容易出現屏幕使用時間更多的情況。相比之下，與祖父母等隔代人同住的孩子，屏幕使用時間過度的情況反而偏少。

這些情況提醒不同家庭環境的父母要注意科學管理孩子的屏幕使用時間，避免兒童因過度使用電子屏幕而給他們的健康和發育問題帶來長期不良影響。雖然，對于屏幕使用時間的危害，目前的科學證據仍然有限，但僅從身體健康，減少久坐考慮，世界衛生組織其實在2019年已經針對這個問題為五歲以下兒童給出過指導意見，對三歲以下的兒童根本不建議有任何時間花在屏幕上，對三至四歲兒童的屏幕使用時間，也建議每天不要超過1個小時而且越少越好。這裡的屏幕時間不是特指手機等小的移動設備，也包括電腦、電視這些更大的屏幕。

這些電子設備上當然不乏有優質的内容，或許可以更好地輔助兒童成長，但屏幕究竟怎麼用，該看哪些内容，是否有大人陪伴一起看的話，就能規避相關風險，這些科學問題仍然沒有确切的答案。

事實上，屏幕使用時間對兒童的大腦發育、行為養成、語言學習等各方面的影響，仍然是一個相對較新興的問題，一些研究甚至發現，屏幕使用時間過多可能會增加兒童患自閉症的風險。而就目前的研究來說，也普遍存在屏幕使用時間主要靠父母回憶估算，調查數據可能存在不準确情況等局限，所有這些問題都有待更多研究去确認，特别是持續評估相關風險的影響。針對目前已經識别出的風險，科學家除了呼籲盡快推出使用指南外，也建議父母等看護者要意識到這些潛在的風險，盡量避免孩子過量地使用屏幕。

從兒童的長期發展考慮，既然選擇了養孩子，帶小孩就不應被視為一種負擔。除了良好的基因、充分的營養和安全的環境外，兒童大腦的發育也離不開與人和其他社會環境的高質量互動。在早期發育的關鍵時期，相比把低齡兒童的注意力轉移到手機，追求不哭不鬧就好，父母可以盡量多陪低齡兒童說話、玩耍、閱讀、欣賞音樂，及時讀懂他們的需求，給以呵護和回應，構建安全可靠的親子關系，幫助他們管理情緒和壓力，學好語言和簡單的規矩，提高自主解決問題的能力，加強運動，為将來更長遠的發展需求真正打好基礎。

南方周末記者 王江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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