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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建業教授說唐詩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6-13 04:46:39

  戴建業教授說唐詩(用抖音講唐詩網紅教授)(1)

  “李白的自我感覺之好,好到你感到恐怖。天下沒有什麼事情他搞不定,而且他老人家更搞笑的是,他一直相信自己身上有仙氣……他詩歌中間不比喻就不比喻,一比喻他全部是比的什麼諸葛亮、謝安,意思就是說老子不幹就不幹,幹就是當宰相。”

  “杜甫在我們想象中間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其實你想錯了,杜甫一樣的狂,他的詩‘甫昔少年日,早充觀國賓’,他就是說我杜甫小的時候,唐玄宗的國家大典,從來都邀請我去做觀國賓,這就是吹牛皮的你知道吧,他到四十多歲還是個管倉庫的管理員。”

  戴建業教授說唐詩(用抖音講唐詩網紅教授)(2)

  戴建業在抖音講李白

  相對艱澀的古代詩歌該如何用一種更接地氣的方式講述?華中師範大學博士生導師戴建業似乎給出了一種很好的示範。如以上他在抖音的短視頻中講述李白、杜甫的内容,他沒有像常規的詩詞分析一樣照本宣科講述詩人的生平、詩歌的典故、曆史背景等等,而是像講故事一樣尋找一個最有趣的、或者最能顯現某位詩人個性的切入點,用被大衆使用最多的、最活潑幽默的語言去表述,再輔以易于讓讀者感到親近的語氣詞和判斷。當各種拿腔拿調的美文賞析類文章遍布網絡時,戴建業對古代詩歌的以現代流行語的翻譯甚或對詩人們的巧妙地揶揄反而成為一股清流。

  戴建業教授說唐詩(用抖音講唐詩網紅教授)(3)

  《戴老師魔性詩詞課》書封

  最近,戴建業一門講述中國古典詩詞的課程的錄音稿被整理成文字出版,名為《戴老師魔性詩詞課》全書以一首首具體的詩歌為單位,因為是講課内容的整理,内容淺白易懂,仍舊保持了戴建業講課中的诙諧,如他講曆來被擡高為是“中國古代詩壇上雙子星座”會面的場景時:

  李白非常痛苦,從長安到了洛陽。由于他是名滿天下的大詩人,剛一到洛陽,杜甫就慕名求見。那時杜甫一點名氣都沒有,李白也許是被他的誠意感動了,就和他見了一面。結果兩個人見了以後,杜甫可能是被李白那種風采迷住了, 也可能是被李白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吸引了,他居然聽了李白的話,進士也不考了,跟着李白從河南洛陽出發,去了今天的河北、山東這一帶。他們一起找仙人、采仙草、煉仙丹。半路又遇上了河北的另外一個浪蕩鬼——高适,三個人就一起找仙人、采仙草、煉仙丹。

  其中自然省略掉許多複雜曲折的曆史背景,而是按照表達的需要對曆史進行了簡化,生成一個更被接受的故事。

  最近,澎湃新聞也專訪了戴建業,我們就他的突然走紅,以及在當代我們究竟該如何講述古典詩詞,是否需要新的闡釋方式、而我們又如何看待在轉換為一種現代語言中可能出現的曆史信息和流失等問題進行了對話。

  澎湃新聞:我們從前幾天有一個很有意思的視頻談起,視頻中一個小朋友背誦清代詩人顧貞觀的一首《柳梢春 花朝春分》的詞,全文為:“乍展芭蕉。欲眠楊柳,微謝櫻桃。誰把春光,平分一半,最惜今朝。花前倍覺無聊。任冷落、珠钿翠翹。趁取春光,還留一半,莫負今朝。”小朋友很費解地哭着問為什麼要“謝謝櫻桃”。這似乎能反映出有時候家長或者老師會以自己的審美趣味去選擇一些看起來很風雅,但其實并不适合小孩閱讀和鑒賞的詩歌讓他們背誦,大家對于究竟什麼是經典、什麼是好的、什麼是正确的古代文學啟蒙尚未建立标準。戴建業:這首詞如果是作為小孩的啟蒙讀物,我認為選材是有問題的,老師可能是看中其中“趁取春光,還留一半,莫負今朝”,認為有勉勵人珍惜光陰的含義。顧貞觀是清初三大詞家,為人也很講兄弟義氣,他寫這個詞的時候年紀不是很小,是坐在書齋中咬文嚼字,寫些供文人雅士們一起品鑒的流連光景之作,無論是用詞還是格調都是典型的傳統士大夫的那種情懷,選為小孩的啟蒙讀物,孩子無法理解。

  這可能反映,有些老師和教育工作者對詞的品味、情調、審美趣味是缺乏比較準确的把握,就抓取幾句話,這其實大有可以商榷的地方,給小孩讀的詩應該比較明朗和口語化,比較易懂和容易引起小孩喜愛。

  澎湃新聞:如果是你推薦,你覺得什麼詩歌是适合小朋友讀的?戴建業:我認為入門要正,比如要讀詩,我更多推薦盛唐的。盛唐的詩歌沒有什麼詩眼,無論是王維、孟浩然還是李白,基本都是脫口而出、一派天然——“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這樣的,還有李白的一些有豐富的想象力的,比如“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誇張又充滿了想象力。我們小孩要培養一種健康的審美趣味。

  小孩需要培養敏銳的感受力,比如做學術,發現問題是要有敏銳的直覺和感受能力的,比如考證,需要對材料非常高的直覺和細膩的感受能力;其次是想象力,然後是語感,中國的詩歌中大多數都是抒情詩,不是叙事性質的,語言是很重要的。

  澎湃新聞:現在還有一個趨勢是影視劇會帶動大家對于某位詩人或者曆史人物的追捧,你怎麼看到這種情況?戴建業:我們整個社會的文化素養不是很好,原來不讀書,一個電視劇來了就跟着熱捧,在大學裡就不可能掀起這種熱潮,大家不會像追星一樣去追一個文化現象,因為有個人的判斷。在民國時期,無論是搞文科的還是理科的,對人文的東西是比較熟悉的,知道哪一個人在文化史上是怎樣的地位,不會因為一個戲劇、一個電影就跟着跑。

  如果有一個人特别喜歡顧貞觀的詞,說是千古最好的,你打死很多大學的老師,他們也不會相信。但是對于大衆根本不知道曆史上有什麼厲害的人物,就很容易相信電視上的灌輸。

  澎湃新聞:你是怎樣開始用抖音短視頻這種形式?戴建業:純屬偶然,十年以前北京有一個很大的電子書供應商叫超星,他們有一個營銷的闆塊叫“超星名師講壇”,錄了各行各業的老師的課,錄了幾千人,他們錄了我的一門叫“走進大詩人”的課,是我給本科生講課的時候他們随堂錄的,那個課是極其自然的。我也不知道這個可以賣錢,在我們學校上一堂課在工資以外再補助二三十塊錢,他們說給我錄了以後,一堂課可以給我補助一百多塊,他們一共錄了我七十多節。2018年,我們國家的經濟下滑,他們為了更多人買課,就把他們認為比較受歡迎的一些老師剪一些短視頻挂在抖音上,我就和錢理群、王蒙、易中天、白岩松、俞敏洪什麼的一起被挂上去了,挂的我的第一個短視頻就有兩千萬人看,他們感到有點恐怖,我根本不知道抖音這種東西,是我一個年輕的同事給我手機上下載了抖音我才看到,我自己也感到很奇怪。

  後來是我的學生跟我說戴老師你的視頻抖音上到處傳,他們就幫我開了一個抖音号,後來我的書在果麥出版了以後,就是他們在運營我的微博、抖音之類的公共平台了。他們也給我談過可以接廣告,但是我都拒絕了,我對商品沒有什麼鑒别能力,如果賣了水貨大家肯定會罵死我,這方面我可能也是比較迂腐,我主要是怕對不起關注我的朋友。

  澎湃新聞:這種迅速“走紅”對你的生活有怎樣的影響?戴建業:好的一面關注度高,大家對我很友好,我在北京的火車站、機場,有人認出來我以後對我很好,不好的一面是耽誤很多時間,尤其是2018年剛被關注那一段時間。打亂了我的計劃,我明年就退休了,我原本打算退休了以後就在武漢的郊區搞一個房子,把我的書都搬過去寫一些我想寫的學術著作和随筆之類,再翻譯一點英文著作,我自己感覺到就會比較快活。

  抖音當然是比較生動,能夠引起大家的愛好,但是你要真正了解一個大學老師,肯定還是要讀他的文章,讀他的論文和專著。

  澎湃新聞:你介紹一下最新出版的這本書吧?戴建業:這本書是我講課的錄音的整理稿,我又新寫了一個《詩國的爺們》的前言和一篇後記。我覺得他們是作為暢銷書整理的,談理論問題的部分暫時沒有整理,把用來佐證某個觀點的詩一首一首地拿出來,再配上小标題。這個錄音整理稿,文字生動活潑。

  比如我講李白,我認為李白的曆史意義不是文學史說的揭露了統治者的罪惡,歌頌了走過的大好河山,同情勞動人民的疾苦,我認為這些都不對,原因是揭露統治者的罪惡他也沒有白居易寫的好,講述勞動人民的疾苦他也隻有幾首詩,至于歌頌山水,他寫,别人也寫。真正決定李白獨一無二的意義在于他的詩歌有很強的力度,他通過個體生命的激揚(包括想象的豐富、感情的力度、情感的張揚),深刻表現了我們的民族在盛唐時期偉大的民族活力。之前文學史寫作李白是從政治社會學的角度來說的,比如解讀屈原、杜甫,都是從揭露統治者的罪惡來說,都是一個套路的。我是用一首一首的詩歌來佐證這個觀點的。

  澎湃新聞:你現為華中師範大學文學院古代文學教研室教授、博士生導師,你的學術的研究方向和研究方法是?戴建業:我主要研究魏晉南北朝到隋唐,因為我讀大學的時候,李澤厚特别熱,我們又由李澤厚進入到康德,喜歡德國的古典哲學,讀了很多黑格爾。我有一本代表作是《澄明之境——陶淵明新論》,我從哲學的角度闡釋陶淵明的生命境界的特征及其建構生命境界的文化底蘊,從哲學、文化學的角度來探讨詩人生命境界與詩歌境界之間的聯系,以及中國文化是怎樣建構這些詩人的生命境界的。另外,我也研究文獻學與目錄學,我寫了《論中國古代的知識分類與典籍分類》,研究我們中國古代的目錄學是怎樣進行知識分類的,它們又怎樣影響了典籍的分類以及背後的哲學根源。澎湃新聞:比如陶淵明的“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你會“判斷”為陶淵明是一個種地很差的人,但其實南方種豆的經驗就是豆的行距要大、豆苗要稀疏,而且後面的“晨興理荒穢,戴月荷鋤歸”也很見陶淵明的刻苦,陶淵明的詩中也屢次寫他開荒,“開荒南野際”“戮力東林隈”“桑麻日已長,我土日已廣”,都是寫他開荒,且種田頗有成效的,背後也有晉代實行占制鼓勵開荒的曆史背景。不知道你怎麼看待類似的、在簡單化詩人的一個方面時,可能出現争議的地方?戴建業:關于陶淵明會不會種地的問題,《歸去來兮辭》的序中寫:“餘家貧,耕植不足以自給。幼稚盈室,瓶無儲粟,生生所資,未見其術。”他的一首詩《乞食》中寫:“饑來驅我去,不知竟何之。”陶淵明是大戶,他祖父是陶侃,是東晉的開國元勳,不是我們想象的那種貧下中農,你看他那麼窮家裡還有傭人,而且他作為貴族也是不交稅的,他辭官以後經濟狀況很不好,說他會種田肯定是不對,隻是有一段時間比較勤勞,他說“;“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他更多是為了保持自己的理想和情懷,覺得官場使人異化。

  有一些問題不把他所有的詩歌聯系起來,就一句兩句來談,肯定是有問題的,他是不是會種田可以聯系到很多東西。

  澎湃新聞:古人寫詩的時候有當時的語境,比如當時的曆史文化背景和思考方式,可能和我們現在是完全不同的,而且以古詩詞的用典豐富和意蘊豐沛模糊,在用現在時興的話語表達或者簡化時是否會流失掉很多曆史信息?戴建業:我們講古代詩學有很多點評,比如神韻、風骨、雄渾,而究竟什麼是風骨、什麼是神韻,鬼都沒有講清楚過,所謂的氣、韻等有一種很濃的、感性的色彩。這和我們這個民族的思維,還保留了不少“原始思維”的特點,沒有達到科學的層面有關,我們民族的思維,如果不是西方的文化傳進來,我們還會停留在帶有很強的原始思維的特征的階段,我們的一些範疇和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一直沒有進行嚴格的限定。

  王富仁有一個觀點是“回到魯迅那裡去”,他套用的是19世紀新康德主義的“回到康德那裡去”的觀點,這個理論從闡釋學上講有很嚴重的問題,因為每一個人讀的魯迅都不一樣,誰會知道原汁原味的魯迅是什麼樣子?如果不知道魯迅在哪裡,我們怎麼回到魯迅那裡去?

  我的原則就是一首詩的闡釋,不能違背基本的字意——即語言學上曆史的基本事實是不能違背的,比如“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鬓毛衰”其實是沒有曆史典故的,隻要不違背字面上的意思解釋出來的就是可以的。如果有公認的曆史意義,我們也要采用、不能違背。

  澎湃新聞:除了你舉例的這種語意之白的詩,有沒有什麼詩作是你在用一種面向大衆的語言講述時覺得比較難“轉換”的?戴建業:經常遇上一些,比如魏晉的詩歌中有很多感受到的東西,用理論或者直白的表述會感到很難。但是任何一種經典的闡釋得出來的結論,如果這個結論唐朝人、宋朝、明朝人到現在都說的是這個意思,那麼這個闡釋一定是有問題的,一個真正有生命力的經典,就要讀出它在我們今天能夠和我們的心靈進行碰撞的東西。

  闡釋學的基本觀點就是:任何一個對文學作品的觀點,都是文本原本的視野與解讀者的視野二者融合的結果。如果不能和我們這個時代的情感和心靈進行碰撞,它在當代就死了。很多作品在曆史上很有名,後來就沒有名氣了,真正偉大的作品可以和每一代人進行心靈對話,闡釋者可以走進詩人的精神世界,同時你又是一個現代的頭腦。

  澎湃新聞:你說的這種在當代需要有新的闡釋方法,其中也包括用當代的、更容易理解的語言去表述古代詩歌嗎?戴建業:包括一種更貼合當代的語言,但主要是闡釋的框架、理論和視角,讓這個作品有新的意思,這是更重要的。當然你還是要讓别人可以理解你所講的,講作品的時候就不要用書面語言。我講課時的講稿寫的很詳細,但是我講課的時候就不帶講稿,帶着教案總是會産生依賴,想我講到什麼地方了。

  大學生對曆史比較有隔膜,有可能的話建立一些現場感。一個講課的老師,你所講的别人不愛聽是最大的失敗,但是真正的學習還是要靠學生自己。

  來源:澎湃新聞

  微信編輯:劉鵬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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