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寫真實故事的豬小淺。跟着我一起來看今天的故事：

01

我上學早，17歲就從青島考到南京上大學。

因為是班裡最小的，大家都比較照顧我。

最照顧我的人，是陳有嘉。

照顧得多了，意思也就很明了。大二那年，我倆談起了戀愛。

暑假回來，和我媽報備。她說，他家裡什麼情況啊？

我噗地一聲笑出來，說，我以為你和别的媽不一樣，沒想到也要查戶口。

我媽說，哼，我以為你和别的女兒不一樣，沒想到上了大學就要談戀愛。

這是我倆的日常。

互怼着，也互愛着。是母女，也是姐妹。

02

朋友都說我遺傳了我媽的基因，開朗又樂觀。

而我爸是個非常傳統的渣男。出軌，養私生子……一樣不少。

我媽知道他在外面有兒子後，果斷和他離了婚。

外婆和我媽說，當初你要是生個兒子就好了，孩子她爸也不會在外面找女人。

我媽說，亂講，男人要是花心，我生坨金子他也得出去找。我寶貝女兒可不給他出軌當理由。

那一年，我10歲。

我回頭看我媽，坐在陽光普照的沙發上，光芒萬丈。

我爸搬走那天，對我媽說，對不起……

我媽打斷他說，不用說這些，沒有意義。我隻想提醒你，要對女兒好。

我爸倒是記住了這句話。

他娶了小三，但沒忘記我的存在。生日會準備禮物，過年會發紅包，但凡他兒子有的，也不會少了我這個女兒。

小時候心裡會矛盾，覺得拿了我爸的東西，好像背叛了我媽。

但我媽說，我恨你爸是我的事，和你沒關系。你不要恨他。小孩子還是要帶着愛長大。

03

其實，我不覺得我媽長久地恨過誰。

她這個人心大，那些不開心的事，在她心裡總能很快翻篇。

特别是在我面前，她永遠是那個開心得像孩子一樣的媽媽。

每天早晨起來，我們一起捂着肚子搶廁所；放假，一起窩在床上追美劇；吃飯搶最後一塊肉；約好晨跑，卻都賴着不起床……

家裡雖然隻有我們大小兩個女人，但從來沒有悲悲切切，凄凄慘慘。

我媽是大學生，在那個年代，可謂天之驕子。

畢業分配進了國企，後來又跳出來。

她算是最早一批從國企裡出來，到私營公司上班的人。她英語好，在我們當地一家很大的玩具公司做銷售經理。

和我爸離婚後，我媽本來打算把我交給姥姥，她繼續拼事業。

後來發現不行。

姥姥溺愛我。而她一出差，我就嚎啕大哭。

我媽說，女人呀，事業心再強，也比不過女兒的一聲哭。

我媽為了我，換了朝九晚五的安穩工作。

後來，她的老同事都發家緻富了，有做高管的，有自己開公司的。

有一次，我媽帶着我參加老同事聚會，有人問我媽後不後悔。

我媽摟着我，樂呵着說，人生有得有失，你們有了事業，但我和女兒過得也不錯，都很棒。

你看，什麼事在我媽那，都能被說成是好事。

離婚後，也有人給我媽介紹對象。我媽也會開開心心地談個戀愛，隻是不想結婚了。

倒不是不相信愛情，她說，到了我這個年紀，婚姻隻是錦上添花。也說不定哪天就突然給你搞個後爸。

我被我媽逗笑了。

她一直活得這樣通透。

所以即便我生活在離異家庭，一樣長成了根正苗紅，樂觀開朗的小姑娘。

男友陳有嘉說，我就喜歡你笑起來沒心沒肺的樣子。我好想馬上娶你回家啊。

我都看得見幸福，在前方朝我招手。

04

可是後來，我出事了。

是臨近畢業時，陳有嘉的車本考下來了。他爸給他買了車。

我們計劃着，十一和朋友開車遠遊。

為了這次遠遊，我和陳有嘉做了很多準備。和朋友一起采購回來的路上，我們一直在說笑。

誰也沒想到，閃着光的空氣裡，已經可以嗅到樂極生悲的味道了。

很普通的一個路口，一輛卡車忽然沖出來。

我隻記得巨大的恐懼排山倒海地淹沒了我，之後便陷進了黑暗。

再睜開眼，我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我媽坐在我身邊。

她看見我醒過來，激動得連忙叫醫生。

我艱難地環視了一圈說，有嘉呢？

盡管我死裡逃生，渾身都在痛，可我腦子裡想的都是陳有嘉。

車禍的一瞬太恐怖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像我一樣幸運。

媽媽摸着我的頭說，好孩子，他沒事。

是的，陳有嘉比我幸運多了。

全車一共5個人，受重傷的，隻有我。

05

在我的時間線裡，我隻是昏睡了一夜。可事實上，我已經昏迷5天。

5天裡，我媽陪在我身邊，不眠不休，寸步不離。

陳有嘉隻來看過我一次，就被他父母接走了。

不過，讓我最無法接受的，不是陳有嘉的冷漠。

而是我腰椎骨折，下半身，已經完全沒了知覺。

當我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整個人都懵掉了。我還那麼年輕，難道從此都要在床上度過嗎？

我媽說，不要擔心，現在醫學這麼發達，好好治療，會好的。

我知道我媽在安慰我，不想說話，隻是哭得停不下來。

我媽一邊給我擦眼淚，一邊說，媽媽什麼時候騙過你，媽媽說沒事，就一定沒事的。

我爸來看我，給我媽轉了錢。很快就被他的現任妻子喊走了。

而我醒來後的第三天，陳有嘉才出現。

我們一見面就哭了。

他說父母把他禁足了，讓他在家裡反醒，知道我醒了才趕過來。

當時，沒覺得這個理由有多麼可笑。可之後想起來，發現自己真的太傻了。

在這個年代，父母禁足這種理由，他竟然可以說出口。

而我竟然也會信。

06

那是2012年，我在醫院整整躺了三個月。

大小便不能自理，下肢一直沒有知覺。

做了核磁共振，醫生說，神經沒有完全壞掉，還有希望。

可是，希望在時間裡一點一點流逝掉了，變成了越來越真實的絕望。

陳有嘉來看我的次數越來越少，最後一個月，他隻來過一次，坐了十分鐘，說怕耽誤我休息。

敷衍之情，溢于言表。

我感覺得到我們完了，但不敢問出口，害怕聽到那個答案。

我分不出來，是身體的殘疾更殘酷，還是愛情的凋敝更慘烈。

外傷基本痊愈之後，我媽給我辦了轉院，從南京回青島，做康複治療。

臨行前一天，我媽去給我買午飯。

我心裡不甘，一直給陳有嘉打電話，發短信。他始終沒有回。

後來，陳有嘉的媽媽給我回了電話，她說，你之前的醫療費我們全出了，後續康複訓練的錢，我們也包了。你就放過我兒子吧。他死裡逃生，也受了很大的刺激。實話實說，你身體這樣，我們家肯定不會娶你過門的。你就當沒有緣分了吧，好嗎？

我拿着電話，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媽買飯回來，看見我拿着電話哭，一下就猜到了。

她拿起電話說，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等我們回去再和孩子說嗎？

原來車禍發生後，陳有嘉不敢親口來說分手。他就不停地發朋友圈，發了足足10條，僅對我媽可見。

每條朋友圈，他都在跟我說對不起。我媽也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我媽早就知道陳有嘉抛棄了我，要求他在我們回青島前，當好最後一班男朋友。

我哭着喊，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你們都當我傻子嗎！

07

回到家的日子，我就像換了個人。

過去快樂的，無憂無慮的我，不複存在了。

隻剩下一個半截還活着的軀體。

剛回來那幾天，快過年了，親戚輪番探望。來一個，被我罵走一個。

包括我爸。

我指着他的鼻子罵，你個渣男！背叛我和我媽，你就不是東西！

我爸被我氣得，差點心髒病發。

反正自己的人生已經完了，接近我的人，都别想好過。

後來，沒有人來了。我的世界隻剩下我媽。

我隻能把所有的壞脾氣都撒在我媽身上。

不吃藥，不配合治療，隻想死。

然而一個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人，想死都很難。

我開始不吃飯，連水都不喝。

我媽端着飯，喂我說，罵我恨我都可以，但不要折騰自己。

我說，你别假惺惺了。你心裡早煩我了對不對？你走，管我死活幹嘛！

我“嘩”的把飯碗都掀到了地上，瘋了似地喊，讓我死，讓我死！

我媽可能真的受不了了，轉身出了房間。

可隔了一會兒，她又回來了，臉上看不出一絲生氣和難過。

她一邊收拾碎碗，一邊說，你想吃什麼和媽媽說，我去做。

我說，我想死。

我媽歎了口氣說，想死還不容易嗎？活着才難。你眼睛一閉，一了百了，但我這後半輩子，不會有一天好過。

她走過來，撫開我額前的頭發說，傻姑娘，媽媽根本不怕你傷害我。媽媽隻怕你不理我，扔下我。你小時候，那麼一點點，就知道拉着我的胳膊，不讓我走。現在，你再拉住媽媽好不好？

我看着媽媽溫柔的眼睛，心髒像被億萬根銀針紮透了。

這個世界隻剩下一個人愛我了，可我卻無數遍地傷害她。

我抱住媽媽，放聲大哭起來。

08

從我受傷起，我媽沒有在我面前掉過一滴眼淚。

可是那天，我們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再樂觀的人，面對這種人生無常，也很難樂觀吧。

他們隻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擦眼淚。

後來我才知道，我媽當時在南京有多厲害，一邊陪護治療，一邊和陳有嘉父母以及大卡車老闆，談賠償，談條件。

最煩的時候，一個人跑到醫院的樓頂上哭。

等心情平複了，再去洗把臉，帶着笑臉來陪我。

後來的日子，我開始吃飯，開始配合康複訓練，多少古怪艱難的姿勢，我都不會抱怨一句。

心靈雞湯總說，人要學會為自己而活，人生才會有意義。

可我覺得，不一定。

我要為我媽而活。簡單明了，不需細想。

我對身體不再抱有希望了。神經就是這樣，隻會在時間裡死掉，不會重新再生。

但我對生活，重燃了希望。我和我媽商量，想學習繪畫。

雖然我零基礎，但我有的是時間不是嗎？

我媽很支持，還找了老師上門來教。于是我的人生慢慢走上了另一條軌道。

09

2014年，二月的一天，青島冷得發指。

我媽幫我排過尿後，讓我早點上床。那天我也特别困，9點多就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從夢中驚醒。我躺在黑暗裡，發出刺耳的尖叫。

我媽吓壞了，跌跌撞撞地跑到我房間。她打開燈，抱住我說，怎麼了？做惡夢了？

我哭着說，媽，我腿疼！我腿疼！

我媽沒反應過來，還問我是不是壓到了。突然她愣住了，眼淚決堤一樣往外沖！

疼就是我久違的知覺啊！

從沒想過，有一天疼痛會讓我們這麼歡喜雀躍。

第二天一早，我媽就帶我去了醫院。

醫生肯定地說，疼就是神經複蘇的迹象。讓我們堅持訓練。

其實，神經受損半年之内沒有反應，恢複的機率就很小了。

也許是上天看到了我母女的堅持，終是網開一面，給了我重生的機會。

10

這些年，通過努力，我不但可以扶着助行器走路，還可以自我排便了。

生活質量不斷的提高。

繪畫的技術也算小有成就吧，接些封面插圖的約稿，可以賺點小錢。

我和我媽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除了不能再搶廁所，我們仍一起追劇，一起搶零食……嘻嘻哈哈地，把困難當作習以為常。

16年，我從老同學那裡，聽說陳有嘉結婚了。

難過了一個下午，第二天便翻篇了。

覺得自己越來越像我媽，不會長久的恨一個人，隻想記住這個世界的好。

2018年，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男孩子。不帥，但蠻真誠的。他喜歡我的畫風，很投緣。

他知道我的情況後，從老家西甯坐車來看我。

我沒見。

自卑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對感情不再信任。萍水相逢，感情在，是恩愛。感情不在，就是拖累了。

其實這個世界上，對你不離不棄的，永遠隻有父母。

我爸再渣，也盡了做父親的責任。他不顧妻子的反對，賣了一套房給我看病。叮囑我媽所有藥都用最好的，别怕貴。

我媽說得對，我不用恨我爸。

就像我也不用恨陳有嘉。

因為愛總是要比恨更快樂。

11

前段時間，我和我媽散步的時候，看到家門口新開了一家假發店。

銷售真熱情啊，長的，短的，卷的……一頂一頂給我媽試。

我在一旁看着，慢慢地，就難過了。

我媽曾經有一頭厚實的頭發，不知道什麼時候竟變得這麼薄了。

這一年，她57歲，我也30歲了。

大概很多人都覺得，這輩子，我可能都不會嫁人了。

我有點不敢想我媽到了風燭殘年，帶着我這個殘疾的女兒，日子要怎麼過。

其實也有熱心的鄰居給我介紹對象，自然各方面條件都不好。

條件好的，誰會娶我這樣的人回家呢。

我媽每次面對這種熱心，都會說，我女兒千金不換，她要守着我一輩子的。

她說這些的時候，不是賭氣，而是那麼笃定的，要陪我一輩子。

可能真的是母女連心吧。

我媽試假發時，我那點細微的表情，被我媽用餘光收去了。

從假發店出來時，我媽輕輕挽住了我的胳膊，說，知道嗎？有女兒陪着一輩子的人真不多。媽媽可幸運了。

我轉頭看她，夕陽裡，光芒萬丈。

隻是不經意地，濕了眼眶。

我說，我也很幸運啊，可以一輩子陪着媽媽。

我們再沒開口，但彼此心裡忽然就有了支撐。

所以我決定答應網上那個男孩的見面了。

是的，這兩年，我們一直還有聯絡。他和我一樣，也有點不幸。從小左耳失聰。

我們都是不幸的人，但我們有權擁有愛情。

我媽嘴上說她會守着我一輩子，讓我不要随便嫁人，可她終有老去的那一天。

我要在她老去之前，找到一個良人，給自己搭一個遮風擋雨小窩，讓她放心。

所以親愛的老媽，請你一定要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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