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張碩

與楚楚動人、溫婉浪漫的外表不同，她内心強大堅定，住着一個“守護者”，守護所有她愛的人。她是周海媚，一個俠氣十足的女人。

盛夏的太陽，炙烤着灼熱的北京，讓人的心變得浮躁。采訪時間一到，周海媚推門進來，和上次見她一樣，一身素淨的白色。她莞爾一笑，手輕輕拂過劉海兒，陽光通過窗戶打在她的臉上，讓我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金庸筆下：“秀麗絕俗的青衫女郎緩步而前，正是峨嵋派掌門周芷若。”

出道32年，周海媚在熒幕上塑造了無數經典角色，尤其是1994年台視版《倚天屠龍記》裡的周芷若一角成為經典，也成就了很多網友心中的“史上最美周芷若”。無論金庸把書中的女子寫得多麼美好，她們總是他手下愛情棋局裡的一子，也難以跳脫。但周芷若不同。“周芷若站在場中，山風吹動衫裙，似乎連她嬌柔的身子也吹得搖搖晃晃，但周圍來自三山五嶽的數千英雄好漢，竟沒一人敢再上前挑戰。”

近兩個小時的采訪，記者仿佛與愛恨分明的周芷若侃侃而談。面對如此“痛快”的周海媚，有種說不出的通透的愉悅。接下來，和我們一起走進周海媚的俠義江湖！不悔從小周海媚就很男孩子氣，家裡兄弟姐妹4人，她排行老二，無論誰受欺負，她都會第一時間跳出來“保護”家人。17歲時，父親為了培養她的淑女氣質，讓她沉澱下來，特意為她報名了港姐競選。參選港姐要培訓禮儀，得體的微笑、穿高跟鞋、頂着書走路，這都是當時周海媚所不具備的。被父親“拎到”比賽現場的周海媚起初并不情願，比起當明星，她更願意成為一名室内設計師。所以在主持人提問“說一部你最喜歡的影視作品”時，她竟随着性子回答：“我比較中意看紀錄片。”但就是這樣，她最終還是被選上了。

命運的拂塵就以這種方式輕掃過她，之後她順利簽約了香港無線電視台，參演了人生中第一部影視作品《楊家将》。這部當時号稱TVB最牛台慶劇星光熠熠，參演人員有周潤發、梁朝偉、鄭少秋、萬梓良、黃日華、劉德華、趙雅芝、張曼玉、劉嘉玲等等。相較于剛剛出道的周海媚，他們早已是如雷貫耳的大明星。那年她17歲，在片場等戲的時候總是拿本書當道具躲在角落裡，遮掩她忐忑的心。一有人叫她的名字，都會很緊張。她用那雙迷離的大眼睛打量着這一切，用心體會。但就是這段日子，她開始喜歡上了表演，演戲對于她來說，嶄新未知且充滿了挑戰。

與父親的支持不同，周海媚的母親覺得戲劇圈成名艱辛、且不安全，一直反對她入行。拍完《楊家将》後，周海媚與母親深談過一次，她理解母親的擔憂，但同時無法割舍掉這份熱愛，她和母親商定，如果自己兩年内演不到女主角，就回去上學。這一次母親同意了。在決定人生大事上，周海媚有着超出同齡人的果決和冷靜。兩年不到，周海媚就演上了女一号，履行了當年對母親的承諾。在這之後，她的邀約不斷，《義不容情》《天地豪情》《縱橫四海》等經典港劇裡，她都飾演美麗、善良，為愛奉獻的純情女人。而現實生活中，愛情也悄無聲息地來到她的身邊。

1985年周海媚和當時已經頗有名氣的呂良偉因合演《小島風雲》認識 ，并公開承認戀情，這是周海媚的初戀。如果你曾看到過倆人互相對視的眼神，你就會懂這份情深且真。1989年，33歲的呂良偉于生日當天帶着周海媚到美國拉斯維加斯在牧師的見證下宣讀誓言。那是他們當下能給彼此的所有。然而不是每一段灰姑娘與白馬王子的結合都相伴永遠，因性格不合，周海媚最終與呂良偉和平分手。談及這段過往，周海媚說：“我很感謝這段感情，它教會了我很多東西。我18歲認識呂良偉，那時候還小，他一直很照顧我。後來我們分開了，彼此都祝福對方。他現在有個溫暖幸福的家庭，我替他開心。我們再見亦是朋友，在我心裡一直把他當個大哥哥。”

問她對這段戀情有沒有後悔，她笑着搖搖頭說：“從沒有，我當時盡管年輕但做任何決定都很理性，再來一遍，我還會這麼選擇。”語氣笃定、潇灑，你能感受到她是個心中很有力量的女人。不知為何這又讓我想起了編劇史航對金庸武俠的注腳：“向來癡，從此醉，到底不曾悔。”

在TVB演了5年金牌乖乖女之後，周海媚感覺自己“被憋得發慌”，壓抑在玉女形象背後的真實自我在躍躍欲動，她厭倦了盡管備受矚目，但缺乏挑戰和性格的“角色”，她想“闖蕩江湖”。最終她與無線電視台正式解約。然而“江湖”風吹雨打，并不能遂人意。這之後她沉寂了兩年，一度也陷入到交不起房租的窘境，那段日子，于她是一種磨砺。有人開玩笑說讓她息影嫁個有錢人算了，他們哪裡知道，那不是周海媚想要的，她要掌舵自己的人生。

“作為演員，要把自己放小，才有可能把角色演得大。”人在世間，應時時檢查自己、常學習、常思索。所有問題的答案不在别處，就在此身。她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和生活，她想抓住自己最在乎的事情。如果說每個人生命中都有幾個貴人，那麼台灣金牌制作人楊佩佩絕對算是周海媚的貴人之一。就在她失落焦慮之際，楊佩佩邀請她去台灣演戲，這位參與過《笑傲江湖》《射雕英雄傳》的資深圈内人看中了周海媚身上的特質，邀請她出演《倚天屠龍記》中周芷若一角。這後來發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台視版《倚天屠龍記》大獲成功，周海媚跻身于當之無愧的一線女星。據說後來2003版的《倚天屠龍記》選中高圓圓飾演周芷若，也是因為她神似當年的周海媚。2003年，周海媚搬到了北京定居，雖然弟弟曾因她這個決定落淚，但周海媚覺得自己的兩個弟弟已經足夠有能力幫她照顧父母，她當下想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最終家人都支持了她。在北京最初的那段日子，語言成了她最大的障礙，她開始苦練普通話。平日裡沒事她就窩在家裡看電視劇學習普通話，她最喜歡的一部電視劇是《雍正王朝》，看過很多遍。這很符合她身上那部分“女漢子”的氣質。

2015年底，《武媚娘傳奇》與觀衆見面，飾演楊淑妃的周海媚又回歸大衆視線。觀衆驚歎其容顔依舊，她的一組自拍照也風靡網絡，被贊顔值高得看不出年齡。網友紛紛打探其保養秘訣，周海媚聽到會心一笑：“我不覺得誰會真的不老，誰也敵不過自然規律，但心境和心态是自己的”，态度相當灑脫。

有人說：生活，就是當你做周密的計劃之外發生的事情。你永遠不可能計劃到所有未來會發生的事情，而那些意外發生的事兒，才是對你是誰，究竟要去哪兒最好的考驗和證明。在周海媚身上，這段話得到了充分的印證。俠女

在生活中，周海媚是個性十足的“大姐頭”。凡是她身邊的人，無論比她歲數大還是小，隻要是她在乎的人，遇到麻煩和危險，她都會挺身而出，為他們出頭。遇到社會上不公平的事情，她也會站出來說話。周海媚說這可能與她本身是滿族人有關，她祖輩在廣東當官，姓瓜爾佳氏，她覺得從小自己就不像廣東人，倒像是個地道的“東北妞”。不過從心理學角度來解讀擁有這種“守護者”心态的女人，一定在童年擁有充分的安全感，因為家人給予了她足夠的愛，她才能在長大後反過來去為别人出頭、說話。

周海媚擁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小時候，因為父母工作忙，周海媚的童年是跟外公外婆在海島上渡過，那于她是段快樂的記憶。外公外婆很開朗，他們都是漁民，人們常說漁民的性格大多數是樂觀積極的，閑暇之餘，外公經常舉着一杯小酒，就着海鮮，邊吃邊逗着她玩，逍遙自在。而調皮的周海媚經常趁着外公打盹的時候，撓撓他的腳趾，拉拉他的胡須，外公也不生氣，每次都把周海媚逗得哈哈大笑。“我們當時住在山上，房子其實不大，但小時候就覺得非常大，還有一個小閣樓。我經常還會和小夥伴們跑下山，跑到海邊去玩沙子、玩漁網、曬鹹魚、曬鮑魚……然後每天看着大海的潮起潮落，在沙灘上搭堡壘，開心極了。”周海媚身上那種海闊天空的氣概可能就跟這段經曆有關。兩歲那年，她收養了一隻小黑狗，不知為什麼，這條小狗隻喜歡跟着她。但是小狗的叫聲吵到了鄰居，鄰居不高興，就把小狗給毒死了。周海媚非常生氣，她拿着一個大掃把，沖了出去。可以想見，一個兩歲的小孩，拿着長的掃把，敲人家門，是個什麼場面。小小的她不怕，她覺得鄰居太“壞”了，她一直在門口大喊“你給我出來！你為什麼要害死我的狗狗！”“你給我出來！”一邊哭，一邊喊。

周海媚7、8歲的時候，一次父親外出工作，對門的鄰居欺負母親，她聽到了，沖出去找對方理論：“不要以為我爸爸不在，我們就好欺負，有我在，不許欺負媽媽！”不光是媽媽，周海媚的姐姐和兩個弟弟如果在外面遭遇不公平待遇，她都會第一個“出頭”。甚至有一次媽媽懲罰姐妹倆，要用小竹棍“敲打”她們一下，周海媚都會抱着姐姐，保護她。周海媚從小就有俠女的氣質，保護家人，仗義執言，不畏強權，絕不允許有人欺負家人。對外豪情萬丈，但在家裡，周海媚卻懂事乖巧，十一二歲的時候周海媚就會幫媽媽帶着兩個弟弟，給他們洗衣、煮飯，弟弟們也很聽姐姐的話，和她感情很好。

在周海媚心中，最佩服媽媽。盡管她有一堆家事要顧，4個孩子要管，但一直不忘擁有自己的生活，活得不那麼緊張，很少抱怨，更多的是正向積極的思考。這無形中給她樹立了很好的榜樣。而姐姐是她最貼心的知己，生活中遇到事情，周海媚都會跟姐姐分享。姐姐與她不同，性格内向，喜歡安靜，她啟發并熏陶了周海媚女性化的一面。周海媚的爸爸對她的家教很嚴，上學後，她就不能随便和同學出去玩了，如果回家晚了，還會受到懲罰。而且吃飯一定要先叫長輩，拿筷子夾菜永遠不能越過人家的手，或者隻能夾在自己面前的菜。爸爸還會專門帶孩子們去吃西餐，很小就教用餐禮儀，他們具體到拿刀叉、該如何喝湯、如何切牛排，不能吧唧嘴等等。這些對于周海媚的後來生活都有潛移默化的幫助。家人是周海媚的軟肋，是她的底線不能觸碰，那裡是她的港灣，有童年姥姥、姥爺帶給她的無憂無慮和快樂；有少年時母親的照顧、父親的諄諄教導；有姐姐的體貼和兩個弟弟的鼓勵。同時，家人也是周海媚的盔甲，讓她無論遇到什麼，都知道永遠有扇門為她打開，有一個地方等着她回來。父母目前對周海媚的唯一忠告就是：做得開心，注意安全。柔情 “香港演員周海媚有着一雙顧盼多情的大眼，眉梢嘴角融倔強與癡情于一身，一把披肩長發透着那個年代‘夢中情人’獨有的特征，粉絲稱她為‘海味’”。這是豆瓣上介紹周海媚被點贊最多的一段話，然而，周海媚女俠氣概之中流淌的柔情，遠遠不止這些。周海媚盡管家境不算富有，但父母很重視培養孩子的愛心意識。在父母的教育下，她從小就養成了幫助别人的習慣。在她小的時候香港的慈善機構就有很多，做慈善的氛圍也很濃，比如保良局會定期舉行一些募捐活動。她還在五六歲的時候，就會把自己過年收的紅包都存起來，然後捐給保良局，用來救助孤兒。她說：“做慈善在我的成長過程中其實是一件很正常，也很普通的事情。”

周海媚參與慈善公益的時間基本和她在娛樂圈的資曆相同，将近30年。北京大興區的“希望之家”福利院就是周海媚長期捐助的慈善機構之一，那裡收養的都是被父母遺棄的病童。記得有一個她捐助的小男孩，有嚴重的拇指外翻，經過手術痊愈，後來被一對外國夫婦領養了。小男孩非常喜歡她，每次周海媚看望完孩子将要離開，男孩都會抱着她哭鼻子。現在她時常能收到小男孩的照片，看着他快樂成長的樣子，她感覺很踏實。

2010年7月，她參加了救助貧困母親的慈善活動，去了甘肅蘭州看望貧困母親代春花。周海媚說：“到了代春花家，我驚呆了，她家裡什麼都沒有，有的隻是年邁的公婆和患有腿部殘疾的丈夫，還有一位面容清秀卻身患呼吸道疾病的女兒。一個家庭一年隻有2000元的收入。”代春花的處境，讓周海媚特别心疼。于是，在給她送上這次活動捐助的善款後，又拿出了一份錢，希望能幫助代春花。可讓周海媚沒想到的是，代春花說什麼都不肯收，她說自己已經得到幫助了，不能再要這些錢了。代春花的純樸和善良讓周海媚很感動。周海媚說：“從代春花家出來，天空下起了雨，突然，後面有人在追我們，轉頭看去，代春花冒雨向我們跑來，手裡還拿着兩雙繡花鞋墊，她說鞋墊是自己繡的，想送給我們表達謝意。拿着鞋墊，看着她樸實、憨厚的笑臉，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我告訴她，我會好好珍藏起來。有時，我會想，與其說我在幫助别人，倒不如說是别人在幫助我，正是生命曆程中的這些感人瞬間，讓我的靈魂一次次淨化，讓我的心裡始終有愛。”

“能幫助别人，是一種福氣。”周海媚說着這句話，那個拿着“武器”沖出去保護家人、“除暴安良”的俠女此刻如水般溫柔。

不忙的日子裡，周海媚每天早起會喝杯牛奶、吃幾片吐司，給花瓶裡插上幾隻鮮花，然後陪自己的兩隻金毛狗狗玩一會兒。然後她會把換下來的鮮花的花瓣摘下來，放在精美的盤子裡再擺上幾天，“這是另外一種美。”她心中有波濤，亦有田園。如果平日裡有壓力，她會選擇看紀錄片解壓，大自然的廣袤和偉大會讓她瞬間覺得自己很渺小，煩心事也變得無足輕重。問起她拍過這麼多部戲，有沒有哪個角色讓她感到很難抽離。周海媚又回到了俠女的狀态：“從沒有過，我可以演哭戲連續演十幾個小時，眼淚止不住，當下是百分百融入了，但是導演一喊卡，立馬約起三五好友去吃麻辣鍋。”

周海媚說，“20歲青春懵懂，30歲逐漸走向成熟，40歲淡然笃定。”她坦言最喜歡現在的自己。這該是對一個女演員來講“最好的時光”了吧。依舊保留着最初的沖動和仗義，隻是敏銳的直覺裡，又添了幾份理智的思量。在自己熱愛的事業裡，最大程度地體味着苦與樂交錯踏來；在可以把控的生活中，一點點明确自我的存在。

-作者-

張碩，記者，原文刊登于《婚姻與家庭》雜志。十點讀書經授權發布本文，轉載請聯系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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