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雍正 禦制田黃蟬鈕「兢兢業業」橢圓玺
寶玺作橢圓形,形制規範。周身光素、頂部淺浮雕刻蟬鈕,寫實傳神、細緻入微,刻琢工藝精妙絕倫。而寶玺的材質尤值一提,為石中之帝田黃石。呈橘皮黃色,蘿蔔紋細密,質潤姿溫、明澤而不澀,當可稱田黃之極品。康熙、雍正及乾隆早期,聖上所用寶玺,以壽山石、昌化石、青田石居多,其原因是康熙時期是壽山石開采和雕刻的鼎盛時期,原料儲備十分充足。直至乾隆中期平定回部後,和田玉才得以大量進入。
雍正寶玺「兢兢業業」語出《尚書臯陶谟》:無教逸欲有邦,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意思是說:為人君當兢兢然戒慎,業業然危懼。言當戒慎,一日二日之間而有萬種幾微之事,皆須親自知之,不得自為逸豫也。雍正帝時自謂:宵旰焦勞,無日不兢兢業業也。又言:聖祖仁皇帝所以乾健日新,為萬世立極也。朕兢兢業業永懷紹庭陟降之義爾。他頗引以為自豪者惟此耳。故「兢兢業業」四字實乃為雍正帝自勵自勉之心聲。
清嘉慶 禦制田黃薄意雕山水「含韻齋」玺
玺印,是中國曆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研究玺印,特别是研究中國封建社會的皇帝玺印,對于認識中國長達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的政治、經濟、思想和文化諸方面都有極重要的意義。随着時代變遷和朝代更叠,明代以前各朝代的皇帝玺印實物存世者寥寥,很難獲知其确切的曆史面貌。隻有清代皇帝的禦用玺印還有較多的遺存,為我們系統了解、認識和研究皇帝玺印提供了條件。其中皇帝的爵位姓名年号玺和宮殿玺由于歸屬明确而頗受關注。這一方田黃「含韻齋」玺就是嘉慶皇帝的一方宮殿玺。
此玺田黃質地,方形,随形雕薄意江帆圖。印面2厘米見方,通高6厘米,重52.8克。印文為陽文「含韻齋」三字。無論是印鈕的雕刻還是印文的刻法都精細熟練,顯示出雕琢者的高超技藝。此玺在現藏于北京故宮的《嘉慶寶薮》中有明确著錄,經與實物比對,無論是質地、體量,還是篆法、布局都與該書中的記載相合,可以确定此玺為嘉慶帝寶玺的真品。根據《嘉慶寶薮》,此玺為三方組玺中的一方,與之相配的另外兩方玺分别為「善利萬物」玺和「斟酌百家」玺,表明該組玺是為放置在圓明園含韻齋中而專門制作的。
此玺的所有者嘉慶皇帝名颙琰,為清朝入關後的第五代皇帝。在他統治的二十五年中,既秉承了康乾盛世之遺緒,又處于清王朝由盛及衰的重要轉折時期,因此在各方面都呈現出似乎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狀。在清代,嘉慶皇帝是擁有寶玺數量比較多的一位皇帝,如同他所處的那個時代一樣,他的寶玺也同樣體現出巅峰與沒落交錯的特點。嘉慶皇帝繼位時已經三十六歲,與其他皇帝不同的是,嘉慶繼位後并不能幹綱獨斷,當了太上皇帝的乾隆仍掌握着最高決策權。這種特殊的經曆,使得嘉慶帝很難擺脫乾隆時期形成的某些定式。乾隆時期的一切似乎都以其慣性在嘉慶朝向前滾動,這種慣性在嘉慶的寶玺中也有相當明顯的體現,一個例子是組玺的刻制。乾隆時制作了相當數量的由一方引首章和兩方壓腳章組成的三方一組的組玺,這種組玺又可分為兩種情況:一是引首為宮殿玺,兩方壓腳為詩文警句玺,用以說明殿名玺中殿名的含義及來曆,可以稱之為宮殿組玺;一是引首和壓腳都是成語玺,在内容上可以相互注解,可以稱之為成語組玺。嘉慶帝亦步乾隆之後塵,刻制了不下七十組這樣的組玺。而此方「含韻齋」所在的組玺就屬于前一種情況。
如果說上述在寶玺制作方面嘉慶帝對乾隆的刻意模仿反映出嘉慶帝與乾隆帝之間的延續和繼承關系的話,那麼,對此方寶玺内容的解讀似乎更能折射出嘉慶帝自己的思想和意識。前面已經講過,「含韻齋」玺是嘉慶帝諸多三方一組宮殿組玺中的一方,而這種宮殿組玺中的三方印文在内容上又關聯甚密,兩方壓腳章表明了印主對宮殿名稱的理解和诠釋。因此,筆者認為,對于這樣的組玺,要理解組玺中的任何一方,都必須将三方組玺放在一起進行解讀。同樣,要很好地理解此方「含韻齋」玺,就要将它和與它同組的另外兩玺「善利萬物」玺和「斟酌百家」玺放在一起,并與其所有者嘉慶帝的曆史情境結合起來進行考察。
按含韻齋位于圓明園西峰秀色景區内,是該景區的正殿。西峰秀色位于圓明園福海的西北岸,是圓明園比較早的建築群落。始建于雍正六年(1728年),為園内主要遊憩寝宮之一。西峰秀色正殿為五間三卷大殿,外檐懸挂雍正禦書「含韻齋」,是清帝在西峰秀色的寝宮。含韻齋四周修有回廊,回廊四周種植有大量玉蘭,是圓明園欣賞玉蘭花最佳的地方。乾隆皇帝在乾隆九年(1744年)禦制「西峰秀色」詩序曰:「軒楹洞達,面臨翠巘,西山爽氣在我襟袖。後宇為含韻齋,周植玉蘭十餘本,方春花氣襲人,宛入衆香國裡。」 乾隆皇帝曾以「玉蘭」為題十多次詩詠含韻齋,其中庭前的六株玉蘭,更是被其「向以竹溪六逸」喻之。在乾隆看來,含韻齋的得名正是由于其庭院内的玉蘭而來,「含韻以何名,庭前玉蘭峙。其數乃倍三,拟之六君子。君子故多韻,而齋對于是。」 想必嘉慶皇帝在圓明園期間,也是會到這裡休憩和賞花。在他的禦制詩中,有一首作于嘉慶十八年(1813)春天的《含韻齋前玉蘭未放,詩以催之》的詩作,雲:「廿四番風卉圃覃,玉蘭花信待徐探。芳枝輕拂迎飔細,嫩甲微舒映日含。上苑柳桃争燦爛,天家雨露久深涵。如酥一夕應全放,佳麗韶華月近三。」 來到時花還未開,于是寫詩催促其盡快綻放,可以看出當時嘉慶皇帝賞花迫切的心情。有迹象表明嘉慶皇帝對含韻齋殿名的诠釋有了新的變化,這從與「含韻齋」玺相配的兩方組玺的内容可以得到證明。其中「善利萬物」出自老子《道德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争,處衆人之所惡,故幾于道。」講的是至善之人性若流水,水善于滋潤萬物而不與萬物相争,能夠停留在衆人所不喜之地,故最接近于道。其化身形于大地,融生命于萬物,正可作為「含」的注釋。而「斟酌百家」則應該是在此研習古代經典,得先賢思想之韻的寫照。此時期的含韻齋成為嘉慶皇帝沈心自省,問學古人的場所。實際上,乾隆時期含韻齋就已經作為書齋使用,「書齋額含韻,聖藻燭文甍」 ,說明這種功能轉變的确存在。而正是這種轉變,才使嘉慶皇帝在诠釋「含韻齋」含義時出現新的變化,從中也可以窺見嘉慶皇帝刻制「含韻齋」組玺的動因。
關于此方「含韻齋」玺,還有以下兩點值得關注:
一是田黃材質。此玺材質在《嘉慶寶薮》中明确标注為「田黃」,其色如蒸栗,晶瑩剔透,溫潤綿密,光射之下均勻純淨,筋絡明顯,極為通靈可愛,确是典型的壽山田黃凍石,與寶薮的記錄一緻。田黃石産于福建福州壽山鄉壽山溪兩旁的水田之下,是壽山石中極珍貴的品種,素有石帝之美譽。此玺是為數不多的清代皇帝寶薮明确标注出質地為田黃的皇帝寶玺之一。
二是印鈕的淺浮雕技法。此玺下半部分材質規整,上半部分随形雕山石樹木,江中帆影,是典型的清代皇帝玺印淺浮雕作品。在雕刻技法上采用平地陰線淺浮雕技法,使整體景物布局繁簡有緻,遠近的層次感極為分明。山石嶒崚,老樹獨立,江帆遠影,景色疏朗有緻,雖着刀不多,卻意境全出,耐人尋味,體現出高超的經營布局和雕刻技藝,具有相當的典型性。
清乾隆 田黃“皇六子書畫印”方章
難得的永瑢田黃用印
田黃作為上等琢石印材,到底起用于何時衆說紛纭,有人說起于明代中晚期,也有人說是清代的康熙以後,筆者所知有限,無以言說。近代陳伯亮曾着《說田黃》一書,上有“曾舊藏怡賢親王田黃雙鳳章,古舊蒼潤,世無其匹”句,怡賢親王為康熙十三子(實為二十二子),一生享年四十有五,卒于1730年也就是雍正八年,若以此為例,那麼至少在康熙晚年或者是雍正年間,田黃已被視為上等印石是可以肯定的了。到了乾隆年間,田黃以其稀貴所獲尊崇盡人皆知,而乾隆作為皇帝對田黃的喜好更是空前絕後,他的許多寶玺都是用田黃刻的,比如“信天主人”、“三希堂”、“乾隆禦寶”、田黃三鍊章等等。民間有沒有用田黃刻章?有,但是極少見。一方面因為皇帝的推崇,一方面因為價格的昂貴,田黃雖然不像當年朝廷對官窯瓷器所用钴料那樣嚴格控制,卻也如同“官料”一般被看作是至高無上的琢石印材,通常文人篆刻家是得不到也用不起田黃的。
“皇六子書畫印”為清代遺物。此章田黃質地上佳,其色介于黃金黃和雞油黃之間,通體仿佛凝脂,包漿溫潤,蘿蔔紋清晰且富有層次。長方形(3.8*2.9*3.6厘米,103克),棱角分明,顯然大料取材。雙行豎刻,篆書“皇六子書畫印”,布局從容,結字充和,刀法利索,一目了然乃心手雙暢之作。“皇六子”何人?永瑢。但也有人問為什麼是永瑢有清一朝子嗣旺者有康熙、雍正、乾隆、嘉慶、道光等等,且康熙有皇六子,雍正有皇六子,道光也有皇六子,為什麼偏偏是乾隆的皇六子永瑢,這雖然如同無疑而問,倒也确是一個有趣的話題。其實要滿足這方印章必須具備兩個條件,一個是印章主人是排行第六的皇子,第二,除了排行第六,還必須是能書善畫的皇子,康、雍、乾、道諸朝,子嗣雖旺,但同時能夠滿足這兩個條件的卻隻有乾隆第六子永瑢,所以印章主人是永瑢是可以确定的。
還有一個情況很有趣,也可以為永瑢這位皇六子作證。縱觀整個清朝,除了清末那幾代,代代都是皇子濟濟,但據筆者孤陋寡聞所知,沒有一朝的皇子們在留下的筆墨中自稱自己為“皇某子”的,唯獨乾隆的皇子們在詩文酬答中這樣自稱,不僅他們這樣自稱,他們的公子也一樣自稱自己是“皇某孫”,筆者就在相關詩文書劄中讀到過這樣的手稿,這個現象很有趣。
永瑢溫文爾雅,博學兼優,辦事幹練,頗得父皇乾隆賞識。乾隆二十四(1759)年,17歲的永瑢奉旨過繼為父皇的叔父、慎靖郡王允禧之嗣後,封貝勒,三十四年管理内務府事務,三十七年封質郡王,三十八年充四庫全書館總裁,四十四年監管欽天監事務,五十四年晉封質親王。充任四庫全書館總裁時永瑢31歲,這是一個重要的職務,管理的是父皇的重大文化工程,雖然有紀昀任總編纂,但紀昀的工作是把關纂與編,而纂編隊伍是一個龐大的團隊,其中多為碩學大吏,管理協調這個團隊絕非易事,可見父皇乾隆對他的賞識和啟重。《四庫全書》編訖竣工,紀昀由虛職的内閣學士調任握有實權的兵部侍郎,直至禮部尚書、協辦大學士,永瑢則在數年後晉封質親王。可惜命不假年,晉為親王僅僅半年,他就因病去世,年僅48歲,得知消息時,乾隆在圓明園,極度悲傷。
于書畫一道,永瑢與其弟永瑆一樣,既得父皇遺傳,也憑勤奮努力,隻是過世太早,且屢被父皇委以重任,忙于事務,故留下的作品不多。但是永瑢做事認真,僅以書畫上钤印舉例,他絕不馬虎,若钤雙印,白上朱下,從不颠倒,間隔位置,不偏不倚。此田黃“皇六子書畫印”是永瑢哪一時段用印,無以确說,筆者曾在一幀永瑢山水扇頁上見到另一方同一内容的钤印,那幀山水疏朗隽永,筆墨老練,頗有文人畫氣息,應該是其晚年所作,以此相推,這方印也應該為其晚年所用。永瑢傳世書畫作品少,傳世用印更為鮮見,傳世田黃印章則絕無僅有,質地之好,篆刻之美,稱之為質莊親王(永瑢去世後谥“莊”)的雅用愛物是不為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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