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盡冬初,雪還沒有下一場,天氣倒是愈發寒冷。
容諾赤腳站在森冷偏僻的宮殿,即便素面朝天,身陷囫囵,那周身威嚴端莊的氣勢卻是絲毫沒有落于下風,她依然是那個高貴的皇後,而周岩,最恨的就是這一點。
他是皇帝,怎能處處受一個女人的限制。
親手倒好那緻命毒酒,他與以往無二般溫柔遞到容諾面前,對上女人嘴角那抹諷刺的笑,雙手青筋暴起,再也無法惺惺作态的捏着容諾的下巴将酒強行灌了進去。
“朕本想對你溫柔點的,是你自讨苦吃!”
毒酒穿腸過,容諾被嗆得不停咳嗽,腹部傳來那撕心裂肺的劇痛讓她整個人表情都變得扭曲。
她不禁有些想笑,便真的笑了出來。
看,這就是她傾盡全力捧上帝位的男人,一登寶座,最先想的便是取她性命。
為了幫他鏟除異己,她攻于算計,手染鮮血,夜夜夢魇纏身,十年來心中沒有一刻安甯,如今,就連那那鳳凰于飛,共登金銮的承諾也成了笑話。
是她當初看走了眼。
一行清淚緩緩從眼角流下,容諾眼裡第一次有悔,有恨。
周岩厭惡的看着地上狼狽的女人,雙眸之中是刻骨的寒意:“賤人,朕忍你很久了。如若不是留着你有用,你以為朕會讓你,讓容家存活到現在?朕最瞧不得的就是你們這副高傲的模樣!隻要有朕在一天,你容家便是最低賤的奴才,永世不能翻身。”
容諾聞言,雙眸赤紅,顫着發紫的嘴唇道:“周岩,容家待你如親子,你的良心呢?”
“良心?”周岩俯身,在她耳畔嗤笑:“你該瞧瞧他們受刑的樣子,上百人頭同時落地,整個刑場都被你們容家人的鮮血染紅,對了,你父兄到死,都閉不上眼睛。”
屋外寒風呼嘯,卻也比不上容諾心中的寒冷。
武德三年,先太子失蹤,她為了讓最沒有機會的周岩坐上太子寶座,親嘗劇毒,自殘身軀,換得軒王被廢。
武德六年,劉妃勢大,她喝下他親手端來的紅花,身染寒疾,斷子絕孫,換得劉妃倒台。
是她,在戰場上拼出性命為周岩扭轉乾坤;是她,在朝堂舌戰群儒,成就周岩的千秋帝業。
她付出一切,換來的卻是容家上百人的血染成河,死不瞑目。
她是容家的罪人。
視線漸漸模糊,容諾嘴中噴出一口黑血,五髒六腑擰在一塊的疼。
她這一生,從嫁給周岩開始,便是錯的。
……
冬至,天氣愈發寒冷,南方接二連三的有了雪災,消息傳到京城時,災民已經起了暴動。大臣們人人自危,當今天子震怒,派太子速速前往南方赈災平反,一時之間,整個京城都是人心惶惶。
金陵,一處狹窄的小巷裡,衣着單薄的女子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她的面前,容諾淡定坐在枯井口上,身邊是兩個穿着藍色棉襖的婢女。
“表妹,你……你要幹什麼?”
孫柔眼裡滿是驚恐,她不懂,明明一切都計劃好的,在王府出盡醜态的是容諾,被端柔老王妃逐出去的也是容諾,為何莫名其妙卻變成了自己。
她親眼看着容諾喝下那杯有問題的茶水,更是盯着容諾進了那間藏了男人的偏屋,為什麼最後被捉奸在床的也會是自己。
“你……一定是你暗中陷害,都是你……你好歹毒的心!我要回去告訴姑奶奶,她不會放過你的!”
被從王府衣衫不整的扔出來,孫柔便知道自己完了,這本應屬于容諾的結局落在自己身上,她怎能不恨。
赤紅着雙眼猛地撲向容諾,孫柔眼裡滿是同歸于盡的瘋狂。然而她還沒有靠近容諾,便被容諾的身邊的婢女雲曦一腳踹到在地,口吐鮮血,狼狽異常。
“怎麼辦呢?你可能沒有回去的機會了。”
容諾狀似無奈的搖搖頭,優雅蹲下身,拿出手帕擦了擦孫柔嘴角的鮮血,溫柔道:“是不是恨不得讓我去死?”
“可惜啊,你在王府的計劃失敗了呢。隻準你算計我,不準我略作反擊,表姐,祖母沒教過你什麼是禮尚往來嗎?”
容諾雖是笑着,卻讓地上的孫柔不寒而栗。她眼裡的殺意,孫柔看的清清楚楚,容諾是真的想殺人。
不,她不想死,爬着撲在容諾腳邊,孫柔想求容諾放過自己,可是她的手,被容諾狠狠踩在了腳底下,左右研磨,疼的話都說不完整。
“表妹…求你…放過……”
“孫柔,我把你當表姐,你把我當表妹嗎?”
容諾冷笑,前世,她心軟,加上孫柔處處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竟是一時不查,讓她爬上兄長的床,毒害大嫂,毀了兄長一生的幸福。
若不是前幾天重生歸來知道此次王府茶宴有異,恐怕她依然會如前世般被孫柔算計受世人诟病。
上一世,這場毀了她名聲的茶宴便是她與周岩的開端,一個名聲受損的大家小姐,一個不離不棄的深情王爺,周岩便是在她最脆弱的乘虛而入,騙了她,騙了所有人。
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諾腳下使的力氣越發大:“你憑什麼覺得我會放過你呢?你看,你嫉妒我,無時無刻不想着讓我死,無論怎麼處理,好像都對我有危害,所以我想了想,你死了就好了。”
“你死了,嫂子便不會被你陷害,哥哥也不會被你毀掉,你死了,我就不用擔心自己處處被你算計,你說是不是?”
“你……你真的要我死?”孫柔不敢置信的看向容諾,連手上的疼痛都顧不得。
她以為容諾頂多就是讓她身敗名裂,隻要讓她回去求了姑奶奶便是容諾也奈何不了她。但她萬萬沒想到,容諾竟然要直接弄死她。
孫柔急了:“表妹,我求你,饒過我吧,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我錯了,我當牛做馬贖罪,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想活着,不要殺我。
眼淚混着鼻涕一起留下來,她顧不得擦拭,趴在容諾腳下一遍一遍磕着頭,地上滿滿都是血迹,異常滲人。
可惜容諾絲毫不為所動,她溫和的站起來,拿過新的手絹一根一根仔細擦着手指,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你是自己跳下去呢?還是我幫你一把?恩?”
孫柔拼命搖頭,奮力向巷子外爬去,然而容諾怎麼可能讓她離開。
欣賞足了孫柔那番凄慘的模樣,她冷聲向兩個婢女下達命令:“将她扔下去。”
從她重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孫柔招惹她的結局。
“不——你不能!容諾你瘋了?我是你的表姐!”眼看離那枯井越來越近,孫柔憤怒嘶吼:“容諾你不得好死!你會下地獄的,姑奶奶不會放過你…唔…唔唔……”
被婢女強行捂住唇鼻拖至井口之上,孫柔掙脫不開,眼裡滿是絕望與恨意。不,為什麼會這樣,她不甘心,不甘心!該死的人應該是容諾,不是她!
到底是府中的表小姐,兩個丫鬟很是猶豫,倒是容諾輕笑着看向她們,不容置疑道:“扔下去!你們是要我親自動手嗎?”
“小姐,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妥?”
“按我吩咐的做。”
“是。”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利落動手。
看着孫柔扒在井口垂死掙紮,容諾很是舒坦。
不過這些還遠遠不夠,總有一天,她要讓這種恐懼出現在周岩的臉上。容家人的血,豈能白流?
直到井裡再沒有任何動靜,容諾心情愉悅地吩咐丫鬟将地上的痕迹收拾幹淨,一行人悠閑向巷子外走去。
忽然,容諾頓住腳步,看向前方。
為首的男人一身墨黑色長袍,矜貴如玉,眼裡滿是玩味與訝異,想到女人剛才殺人間的談笑風生,愈發覺得有趣。
這種不計後果的報複,居然會出現在一個大家閨秀的身上,有趣。
四目相對,容諾看着那略微熟悉的臉有些出神。
這人出現在這兒,真是讓人措不及防啊。唇角勾起一抹妖豔的笑,她優雅走到男人面前,輕聲道:“公子,看戲要有閉嘴的自覺,否則容易惹來殺身之禍呢。”
“好。”
兩個丫鬟:她家小姐好生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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