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時候,一進臘月隻要走在鄉村的路上就能聞到那濃濃烈烈的,香香甜甜的氣味,香氣彌漫着整個村莊,空氣都仿佛是一粒一粒的細小的糖。如果在這個時候你走進我的村子隻要打一個招呼,勤勞樸實的鄉親們,也一定會真誠地把你請進家門,讓你嘗一嘗他們親手熬出的糖,切出來的麻葉子。
隻知道那時候農村裡都窮,街上的吃的買不起,這土産貨還是要制的。人們平時省吃儉用,吃菜喝粥,也要省點米省點油,好備些年什貨,為滴是不能讓自給滴伢們數欠别個滴眼狗子食。有些年貨制作原料得提前準備。如熬糖家家都要趁天氣好生麥芽子,冬月尾就要開始,遇上天冷,麥芽出不了,有的放在鍋裡熱水加溫,弄不好麥芽燒死,那又要重來。我記得我父親先把大麥用水泡發脹,瀝起來讓它粉嘴(就是發芽),然後用麻袋捂着塞進門前的稻草堆裡蒙倒,三天兩頭打開看哈。也有的碰到天氣晴好放在太陽下曬幹,要曬好幾個太陽呢,星期天伢們是邊做作業邊趕雞子。麥芽生起來了然後用磨子推細,裝起來放着在做别的工序。等白天外面的正規事做完吃過晚飯後,用碎米熬糖,切成麻葉子。那時候的鄉風很淳樸,隻要聽說哪家熬糖打豆腐隔壁上下随腔哪是要來看哈捧哈場幫哈忙滴。也是為了嘗哈味道分享一哈喜悅。家境好的多的熬十幾壇子,家家比起來熬。除了年關待客外,一屋老小可吃到第二年麥子黃。
俗話說熬糖打豆腐,不能充師傅。熬糖除了麻煩,也是一項技術活。從清晨八九早忙到半夜雞子叫,也隻能熬一個活的糖。熬糖先把細米煮爛煮成糊豆,盛到漿盆裡,擡到外面冷卻後,再舀到鍋裡。這時可以在糊豆裡放推細的麥芽了,糊豆滾了,會糊死麥芽的。隻能在竈裡添些鋸末潮濕的渣草,讓鍋裡的糊塗慢慢的熬,竈裡的火是絕對不能大的。就這樣慢慢地逼,慢慢地熬,得大半天的時間。在麥芽的作用下,鍋裡的糊豆變成糖渣了,水也清亮了,這時,可以像打豆腐濾豆渣一樣濾出糖渣。糖渣用來喂豬。把漿盆裡濾出來的一股帶麥芽味的水舀到大鍋,小鍋裡,架劈柴火去燒,水的逐漸蒸發,小鍋的可以轉到大鍋裡了,這時的糖水麥芽味少了,可以拿碗喝糖水了。鍋裡的水少了起來,竈裡的火也小了。糖水在鍋裡慢慢的遊,用熬闆(攪動糖水的一塊木闆)去撈糖水,看到熬闆上有糖挂牌,就可以把房門或者廚門卸下來用闆凳擱起來切麻葉子了。糖水熬成糖稀子沒有半天的日子是下不來的。在那極度貧寒的年代,糧食本來就緊張得要命,肚子都填不飽,誰家要是熬糖出了拐,糖不甜,糖熬酸了,他家年都是過得不舒服的。切麻葉子是在小鍋裡放事先炒好的炒米,在大鍋裡用勺子舀糖稀子操勻,有的在裡面放些熟芝麻,橘子皮條件好滴放些熟花生米的。接着在鍋裡滾成一個大球,托到案闆上,切麻葉子的人分開後,趁熱整成長方形的小窄條,待冷卻後,用菜刀切成一片片,就是香甜可口的麻葉子了。伢們數笑哈哈的把麻葉子裝進壇子裡。大米炒米切的是大米麻葉子,芝麻炒米切的就是小麻葉子。
家裡有老人的,嚼不動麻葉子了,得扯一點麻糖給老人。扯麻糖是把糖稀子煎老後,在梯子上綁一根棍子,把糖套在棍子上來回的拉扯,越扯越白,冷卻後,要吃多少就敲多少。
熬糖平時難得一見。所以,我們這些孩子,隻要一聞到了熬糖那香甜的味兒,心裡就特别興奮。不僅可以美美地喝一回糖水,而且爸媽還可以“分”給自己一小膠袋子麻葉子。
今天,熬糖也不再是過年的習俗了,在農村基本上看不到熬糖打豆腐了,因為生活條件好了以後在街上到處都有賣的了。
每當我坐下來想起熬糖這兩個字的時候,仍留戀當年忙年的情景,仍感到特别的親切和溫馨,内心充滿了一種難以抑制的激動與興奮;那濃濃的香甜味兒,從我的記憶深處飄溢而來,絲絲縷縷,延綿不絕,溫暖了我寂寞的童年!更勾起了我對那段光着屁股的歲月而深切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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