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時，掃墓、祭拜、緻哀，人們在這一天通過各種形式追思故人。

“死可能是一道門。逝去并不是終結，而是走向下一程。我作為看門人，在這裡送走了很多人，說着，總會再見的，路上小心。”2008年，一部日本電影《入殓師》，讓殡葬服務從業者走入公衆視野，也讓不少觀影者在潸然淚下中重新思考生死之義。

3月29日，珠海市殡儀館舉行了第五次公衆開放日活動，來自社會各界的23名市民代表受邀參觀了包括遺體修複、化妝、火化及悼念告别等環節在内的整個殡葬服務流程。其中一位市民在參觀後說道：“人生無常，每個生命都會走到終點。殡葬工作者讓逝者有尊嚴地離開，值得我們敬重。”

近距離接觸死亡，是殡儀館“老館長”劉呈福和“95後”入殓師曹紫慧每天都在經曆的事情。盡管其中有着諸多艱辛，但這份職業賦予他們的成就感卻是無可取代的。他們希望，未來社會對殡葬行業的理解越來越多，異樣的眼光越來越少。

采寫：南方日報記者 劉豔婷 鄭慧梓 攝影：南方日報記者 錢文攀 統籌：高靜甯

“老館長”劉呈福

“對待逝者的敬意，

猶如對待生者的真誠”

作為人生旅途的終點站，在許多人看來，殡儀館頗為神秘。但對于珠海市殡儀館副館長劉呈福來說，這片青松環繞的秘境，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今年已經是劉呈福進入殡葬服務行業的第30個年頭。從遺體接收到入殓、再到火化，劉呈福将殡儀館所有一線崗位的酸甜苦辣嘗了個遍。

“這份工作既要有膽量，也要有耐心。對逝者，我問心無愧。”劉呈福說。

“我很榮幸陪他們走完最後一程”

“年輕時我在湛江當兵，戰友因公犧牲，我們去火化場送他，那是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死亡。”這番經曆讓劉呈福對殡葬從業者肅然起敬。

1990年，23歲的劉呈福剛從海軍部隊退役後，就申請來到珠海市殡儀館。彼時人們的思想觀念比較封閉，劉呈福的選擇令人費解。

老家的爺爺奶奶也很反對，“那麼多工作可以選，為什麼偏偏做這個？”他毅然答道，“送逝者最後一程，這很神聖。”

事實上，剛開始接觸遺體時，即便是當過兵，自诩膽子大的劉呈福，心裡也有些害怕，“睡不着覺，想起來就起雞皮疙瘩；吃不下飯，聞到味道當場就吐”。大約過了半年，他才慢慢适應了每天接觸死亡的工作狀态。

收殓并不是一份輕松的工作。不論白天黑夜、刮風下雨，劉呈福都要24小時待命。“一個電話打來，馬上回館裡換工作服，第一時間坐上收殓車。”劉呈福回憶，當時，他和同事們最多1天收殓過30多具遺體。

一次，一位阿拉伯商人在珠海病逝，遺體要運回他的國家，因路途遙遠耗時長久，需先經過特殊的防腐處理，這意味着要給逝者的身體開刀灌入防腐藥劑。

開刀前，劉呈福抱歉地對逝者說：“人生一輩子，這是你最後一程，我要把你服務好，弄疼你了請别見怪。”像這樣與逝者“交流”，在劉呈福工作中是常有的事。在他眼中，逝者不是冰冷的遺體，而是有尊嚴的個體。“我對待逝者的敬意，猶如對待生者的真誠。”

如果說，“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是極富哲理的生死觀，那麼，以鄭重的安置，賦予逝者永恒的美麗，給生者以慰藉，就是劉呈福這樣的殡葬服務從業者們肩負的使命。

“我很榮幸陪他們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三十載鬥轉星移，回顧過去，劉呈福自豪地說。

逢年過節不敢去别人家串門

盡管每天目睹生死離别，但每每聽到喪屬悲痛欲絕的哭聲，劉呈福依然感同身受。因此，隻要喪屬提出的要求合理，劉呈福都會盡力滿足。

“逝者來自五湖四海，殡葬風俗也各有不同，我們會盡量尊重逝者家鄉風俗習慣。”劉呈福說。有時喪屬要求與殡儀館的規定有所沖突，他盡可能從中尋找平衡點，例如，當喪屬需要在殡儀館做法事，他便給予時間限制，避免晚間打擾周圍住戶休息。

逝者已逝，生者堅強。去年10月，殡儀館引入駐點社工，為喪屬提供哀傷輔導、情感支持，幫助他們度過最悲傷的時刻，回歸正常的生活軌道。

人類對死亡的恐懼是本能的。對于殡儀服務從業者來說，工作以外遭遇到不理解，也是常有的事。

“因為大家對死亡的忌諱，我一直到快退休都沒幾個真心朋友。”劉呈福說。甚至辦理戶口轉移時，工作人員因為他的職業都會多打量他幾眼。久而久之，劉呈福習慣了獨來獨往，逢年過節也不敢去别人家裡串門。

所幸，同樣在殡葬行業工作的妻子給了劉呈福最大的支持。堅持做喜歡的事，也讓他很有成就感。

30年間，劉呈福已經一步一個腳印，從一線工作人員成長為殡儀館的管理者，他也在努力推動殡儀服務透明化。從2015年開始，珠海市殡儀館每年在清明節前夕舉辦公衆開放日，讓市民走進、感受和參與殡葬工作。五年下來，劉呈福欣喜地看到，随着殡葬行業的神秘面紗被揭開，市民也越來越理解他們的工作。“希望通過我們的努力，慢慢改變社會對這個行業的觀念和态度。”劉呈福說。

“95後入殓師”曹紫慧

“很多人都不願意做，但總得有人站出來”

天色灰蒙蒙，青松環繞的珠海市殡儀館透着一股清冷之意。注重職業形象的曹紫慧身着正裝，一腳踏進這股清冷中，嚴謹、幹練的氣質很難讓人認出這位年輕的入殓師才剛滿20周歲。

出生于1998年尾的她來自湖南，曾就讀于長沙民政職業技術學院殡儀學院的防腐整容專業，今年初剛剛入職珠海市殡儀館，從事着遺體防腐整容及司儀主持工作。

時針指向7時25分，離殡儀館正式對外辦公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有些喪屬已提前到達。曹紫慧戴上口罩、穿上防護衣、套上手套，推開防腐室的大門，打開排氣扇，她必須趕在喪儀舉行之前，為遺體做好準備。

接觸逝者和死亡，是他人生命中的無常，卻是她每天工作的日常。

盡力讓逝者走得體面

曹紫慧的同事已經将遺體從防腐室推出，停放在整容化妝間，她拿起單子，仔細校對服務項目。根據逝者家鄉風俗習慣和喪屬的不同要求，對遺體處理的細節要求也不一樣。“殡葬無小事”，她不想有所疏漏。

确認完細節，她與同事開始對遺體進行沐浴、清潔、更衣。接下來的化妝一般由她獨自一人負責，她會在心中默默地和逝者交流，“我來送你最後一程，我會用心做好我的服務的，您放心吧。”她輕輕地為逝者剃須理發，再細細地打上粉底液、腮紅，描上眉毛，塗上口紅，化妝後的遺體面容自然而安詳。

一天的忙碌一般會在下午4點結束。下班後，曹紫慧第一件事便是認認真真地洗一遍手，“每天可能要洗20遍左右”。即使在辦公室常備護手霜，她的手部皮膚還是不可避免地變得幹燥而易脫皮。這雖然是她入職珠海市殡儀館的第三個月，卻已是她接觸遺體的第三年。

“他就像睡着了一樣。”曹紫慧還記得第一次接觸遺體時的場景：那是在大一寒假，她選擇到湖南的一間縣級殡儀館實習。遺體安安靜靜地躺着，她偷偷地看了一眼，一絲害怕從心底裡生出來，又背過身去，定了定神，轉過身站在實習老師的身旁觀摩操作。再後來，她鼓起勇氣伸出手碰一碰，手指下的觸感冰冷。

畢業後，曹紫慧來到了珠海市殡儀館，但适應工作仍然花費了一段時間。“有些遺體會有氣味，有些非正常死亡的遺體，視覺沖擊非常大，胃受不了，會吐。”她說，“但這是我的工作，不管是心理還是生理障礙，我都必須克服。”

後來，曹紫慧修複過因為車禍頭部塌陷的遺體，也為患肝腹水而皮膚泛黃的逝者上過妝。逝者喪屬感謝她給了親人體面，她卻更在意喪屬失去親人的痛苦。“親人逝去本就難過，我們能做的也就是讓逝者走得有尊嚴，這是對喪屬最大程度的安慰。”

父母給予最大的支持

“本質上，這是一份工作，但這并不是一份普通的工作。人們不會像理解普通工作一樣去理解它，人們帶着害怕。”

工作以外，曹紫慧很少主動提及自己的職業，“并不是因為自己覺得這份職業不能公之于衆，而是多數人還是比較忌諱，他們總是有所戒備。”曹紫慧解釋道。

這份忌諱，她從高考志願被錄取的時候就感受到了。2016年夏天，回校辦理離校手續的曹紫慧聽到了同班同學在悄悄地讨論她，“他們說，就算給他們再多的錢也不會選擇這個專業”。剛開始，她氣憤而無奈，繼而轉念一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送逝者體面而有尊嚴地離開，從事這樣的工作也值得尊重”。于是，她便不再将他人議論放在心上。

如今，說出那句話的同學與曹紫慧早已不再聯系，高中的同學隻有一兩個要好的朋友并不介意她的職業，還保持着往來。“對于我們這一行的人來講，沒有什麼朋友，那是很正常的。”交談中，曹紫慧平靜而淡然。“我很知足了，同事對我都很照顧。”

話鋒一轉，她又自我打趣地說，“當然還是會擔心自己嫁不出去，也不知道會不會孤獨終老。”

選擇報考防腐整容專業并進入殡儀行業工作，對曹紫慧而言并非心血來潮。她清晰地記得，最親近的外公在她念高中時去世的場景：靜靜地躺在棺木中，嘴因為肌肉收縮而未合攏。“外公生前形象整潔，離開時卻沒讓他更體面地走，這件事是我心中的遺憾。”曹紫慧說。

高考填報志願時，她發現了這個長沙民政職業技術學院的王牌專業，老師曾經勸她改選其他，因為分數高，不好考。但她沒有動搖，開明的父母也未曾給她施加壓力，反而給予了最大的精神支持。

努力成為一個溫柔善良的人

每天都在接觸死亡，即使是性格外向開朗的曹紫慧，也會感覺到些許壓抑。夜幕降臨時，她會與遠在湖南的父母用微信視頻聊天，父母是她的精神寄托。

為了舒緩情緒，曹紫慧辦了張健身卡，有時她去健身房跑步，或者到公園裡與叔叔阿姨輩一起打羽毛球。在租住的小房子裡，她養了一條小狗為伴，取名為Lucky，寓意幸運。每當下班回到家，Lucky便會向她奔過來，一天的疲憊瞬間被驅趕許多。

工作壓力雖大，但曹紫慧依然很熱愛這份職業。在她看來，人總有終點，無法避免。“這是一份不平凡的工作，很多人都不願意做，但總得有人站出來。”

這份職業也影響着她的人生态度，接觸死亡愈多，曹紫慧愈感生之可貴。“面對死亡，人生百态一展無遺。”身兼司儀主持的她，聽過很多人的生平，孝子、孝女們在殡儀上念着悼詞，悼詞介紹着逝者的一生。最觸動她的，是輕生而亡的年輕逝者，看着他們的父母承受着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甚至哭至暈厥，她惋惜而無奈。“一定别去做傻事，多想想身邊那些愛我們的人。”

她也記得連鄰居都為其逝去而哭的逝者，前來吊唁的人面容悲戚，她在心裡默默猜測，逝者生前應該是個熱心腸的人吧。看得多了，有時候她會想，在她的葬禮上，别人會為她寫什麼樣的悼詞，她的人生會被怎樣述說，來看她最後一眼的人們又會是什麼樣子。她想，最起碼要做到問心無愧。

“縱然我長相平庸，頭腦也不聰慧，脾氣也沒那麼好，曾經失望過、痛苦過、傷心過，吃盡生活的苦。但我依然努力地成為一個溫柔而又善良的人。”她在一條微信朋友圈裡寫道，配圖是她的一張自拍，照片裡，那雙見慣生離死别的眼睛，清澈而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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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進山掃墓禁帶紙錢爆竹

明日将迎來祭掃高峰，殡葬部門建議市民錯峰祭掃

清明節将至，不少民衆在節前已開始陸續到墓園祭拜先人，寄托哀思。據珠海市殡葬服務中心預計，正清當天将是祭掃高峰日，建議市民錯峰祭掃。與此同時，今年清明假期為4月5日至4月7日，部分民衆利用假期外出旅遊踏青，珠海市相關部門已做好部署，服務市民出行。

正清日預計近10萬人祭掃

為做好清明祭掃服務保障工作，3月下旬，珠海市民政與公安、消防、交通、林業等部門召開了2019年清明節聯席會議，并啟動相關工作方案，制定應急預案。清明期間，殡葬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也将全部投入到服務保障工作中。

據預測，公衆假期期間，祭掃人員和車輛高度集中，正清當天，預計将有近10萬人到珠海市殡儀館、合羅山墓園、仙峰山墓園及各骨灰寄存點掃墓、祭拜。目前，相關服務保障已基本準備就緒。

在安全保障方面，珠海已對各服務場所的消火栓、滅火器等消防設施進行拉網式排查，确保各消防設施可正常使用，同時通過節前宣傳，引導錯峰祭掃、無煙祭掃。清明期間，各墓園将增加保安人員，及時勸阻祭掃人員攜帶煙花爆竹進入墓園。

在交通保障方面，珠海已完善各大公墓園區内交通路線設計，包括增加出口、設置道路指示牌、設臨時停車場、增設停車位等。在祭掃高峰期和人員密集期，珠海将在重點區域實行限流、分流疏導管理。各拜祭場所區域内将安排專人配合交警疏通道路，并在各停車場指派專人指揮停車。

有關部門建議，群衆應盡量避開祭掃高峰，以避免交通堵塞，在祭掃活動中要服從交警、治安和有關工作人員的指揮，防止發生意外事故。

切勿攜帶紙錢、煙花爆竹進入林區

在梅華路石溪公園先人閣，與往年相比，護林防火措施更為嚴格：場地内外嚴禁随意燒紙焚燭，有家屬前來必須按管理員指引，有序入場，并在指定區域焚燃指定物品；祭拜完畢，場内會有人迅速清掃，排除火情隐患。同時，先人閣還規定，可燃物不離閣，不外帶，嚴禁祭掃人進入後山林地。

先人閣工作人員表示，掃墓者進場後要在指定祭台祭拜插燭，指定鐵桶焚燒紙錢，灰燼交由專人定點集中處理；祭掃時嚴禁攜帶煙花爆竹、燃料酒水等可燃易燃物品。

眼下，珠海正處于森林防火特别防護期，禁止一切未經批準的野外用火。珠海市應急管理局提醒廣大市民，全市林地和距離林地邊緣小于30米範圍内的區域為森林防火區。根據《廣東省森林防火條例》規定，在森林防火區内，禁止上墳燒紙錢、燒香點燭等活動；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孔明燈等；禁止攜帶易燃易爆物品。

珠海倡導文明、環保祭掃，提倡用鮮花祭祀、植樹祭祀等方式祭奠、緬懷先人。清明節前後，民衆切勿攜帶紙錢、煙花爆竹等易燃易爆物品進入林區。

出入境旅客預計超160萬人次

據珠海出入境邊檢總站預測，4月5日至7日，珠海拱北、九洲、橫琴、茂盛圍、港珠澳大橋等邊檢站查驗出入境旅客将超160萬人次。其中拱北邊檢站日均查驗旅客流量或将達到42萬人次，港珠澳大橋邊檢站日均查驗客流量9萬人次，九洲港口岸可能達到4000多人次。

為保障旅客出入境通關便捷，港珠澳大橋邊檢站将有37條新增旅檢查驗通道在清明期間投入使用，口岸通關能力進一步提升；拱北邊檢站将在出境和入境主廳各加開2條特别通道，供年滿60周歲或3周歲以下兒童及其他需扶助人員使用。各站也将及時有效調配警力，開足開滿全部查驗通道，靈活設置和合理調整通道類型。

邊檢溫馨提醒：港澳台居民舉家返鄉祭祖，在出行前應仔細檢查出入境證件是否有效，避免到達口岸才發現證件過期或錯拿親屬證件的情形。建議旅客盡量使用邊檢自助通道出入境，刷證件、按指紋、比對面相，不到10秒即可快速入出境。拱北等口岸均可現場為港澳台居民辦理自助通道信息采集備案手續。

珠海殡葬行業概覽

8500元

目前，珠海市民平均負擔的殡儀服務費用約為8500元/具。近5年，全市1922人獲免基本喪葬費，總計近231萬元。

1.2萬元

20年前，珠海每年售賣墓地約300穴，均價約4000元；10年前，珠海每年售賣墓地約500穴，均價約8000元；近5年，珠海每年售賣墓地約600穴，均價約1.2萬元。

748盅

綠色殡葬方式得到越來越多市民認可。1997年至今，珠海已舉辦22屆海葬活動，累計安葬748盅骨灰。2016年至今，以樹葬方式安葬50盅骨灰，以花壇葬方式安葬24盅骨灰。

2000元

4月1日，珠海市民政局印發關于《珠海市生态安葬補貼辦法》的通知。新規将珠海市戶籍居民申請海葬的補貼标準提高至2000元，其他節地生态安葬方式仍按每具骨灰1000元的标準予以補貼。

（數據來源：珠海市民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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