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淩霄花開時

文/浩淼

老家住的是平房家屬院，不知什麼時候，父親在家門口種了一棵淩霄花，一到初夏，郁郁蔥蔥，繁花似錦，花朵跟喇叭花相似，紅黃相間，能把半個門口遮住。

有感于花的喜慶和活力，我特意查詢了一下，曆史上的文人墨客對淩霄花也是饒有興緻，陸遊就曾留下“滿地淩霄花不掃，我來六月聽蟬鳴”的詩句。現在我們比較熟悉的就是舒婷的《緻橡樹》了：“我如果愛你，絕不學攀援的淩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詩人表達了女性獨立自強的品行追求，卻拿淩霄花墊了背，讓人不免為之不平。其實淩霄花一直有“志存高遠”的寓意：總是不畏艱難向最高處去攀爬，盡情綻放自己的美麗。同時，淩霄花還有欽佩的寓意，經常用來贈送自己的老師或者長輩。

父親是一名普通的中學教師，年輕的時候喜歡抽煙，後來得了結核病戒掉了，但是病情卻因為當時家裡孩子多、怕花錢沒有治療徹底。後來我工作了，拿着他複查的片子找專家看，專家感慨地說：“治療周期不夠啊，其實當時應該差不多了，就差那一點點嘛。”我的心裡就一沉，父親得病時我和兩個哥哥都在上學，有誰能知道我們家裡一個星期就要吃掉一袋子面粉？有誰知道母親為了周轉有時都得提前預支每個月的工資？父親當時是一分錢掰成兩半的去花，結核病的治療周期都得是一兩年甚至多年，所以他覺得身體差不多時把藥停了，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雖然沒有了傳染性但是肺部有很多鈣化，為他最後離世埋下了伏筆。

知道父親的病情，我就經常回家看看，随着年齡的增大和原來病竈導緻的呼吸能力減弱，近些年基本上是一年住一兩次院，縣裡住了市裡住，沒有更好的辦法，後來呼吸衰竭引起了肺心病，到了燈枯油盡的階段。得知父親去世我正在市裡上班，一路開車疾馳，竟然錯過了家門又向前多跑了20多裡路，心裡萬般悲戚和遺憾，為什麼不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看着離開，連最後的話語都沒有。去派出所開死亡證明的時候，在外面流了半個小時的淚才走進去，這是我這輩子最難進的一次門。拿着證明去殡儀館的路上，半個小時的車程模糊着雙眼開了整整一個半小時，停停走走，走走停停，證明一到人就真的沒有了，這也是我這輩子走的最艱難的一段路，那時候心裡隻有一種期望，就是希望這條路永遠走不到頭……

記得每次從老家出來，父親都會雷打不動地送出門外，在淩霄花旁目送我離開，沒有什麼話語，隻有一如既往的淡淡的花香和看起來平淡卻又掩飾不住的關切。而今從家裡出來，還是會習慣性地往後看一看，昏黃的路燈下淩霄花依舊盛開，眼裡卻再也看不到那個清瘦佝偻的身影了，心裡頓時像被人揪住一般，疼得不行。

又到淩霄花開時，父親，你依舊是在目送我前行的吧？

【作者簡介】浩淼（男），山東莒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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