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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球的小孩确實很辛苦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7-03 15:17:04

奧華每天隻睡五個小時。

早晨五點半從被子裡掙紮出來是他一天最痛苦的時候。早自習最困,奧華去了就趴在桌子上,好久才能清醒過來。

一天的課程要上到晚上八點半才能結束。

但回到家,打開音響、架好手機和話筒,奧華又打起精神,對着鏡頭揚起笑臉說:“家人們,今晚的直播開始了。”直播間裡,粉絲的禮物從幾角錢的紅心到幾百塊的郵輪飛了過來。

他今年12歲。剛上初一,在浙江永康,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這個“很會唱歌的小孩”。

直播間裡,他轉圈、轉手絹、來回變換男女角色,歌唱了一首接一首。直到十點,直播結束。奧華關掉手機,再次癱在了沙發上,“再累也要直播,得賺錢。累不怕,沒有錢才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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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半,奧華在家裡直播,應直播間粉絲點歌唱黃梅戲《女驸馬》,一人飾演兩角。新京報記者解蕾 攝

這個有着170萬粉絲的小男孩現在是家裡的“頂梁柱”。

“父母稱職嗎?”“他媽媽為什麼不出去賺錢?”,“才12歲就要養全家,孩子不上學嗎?”

八月底,一個“12歲少年直播賺錢養家”的視頻話題将奧華和母親楊曉蘭推上風口浪尖。

網友認為,父母讓他在過小的年紀就承擔了本不應屬于他的重任,甚至有人将這種行為叫做“家庭PUA”。

楊曉蘭連着幾個整夜躺在床上睡不着覺,小聲啜泣,奧華睡在媽媽上鋪,半夜聽到哭聲,心裡酸酸的。

他心疼媽媽,但又覺得她“度量太小”。在新聞下面,他隻回複了八個字,“是是非非,人情事故”。

“懂的人自然會懂,我也不想解釋,沒必要,浪費時間。”奧華說。

争分奪秒的12歲

12歲的奧華每天都在争分奪秒。

他挂在嘴邊的話是,“媽,現在幾點了?”“啊,現在已經七點了嗎?”

在學校裡,他要抓緊時間把作業寫完,保證晚上的直播時間;周末的時候,他出門多轉了兩個小時,也會感覺“浪費時間”;他經常看旅遊照片,羨慕但又說,哪有這閑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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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前,奧華在奮筆疾書,盡快完成當天作業。新京報記者解蕾 攝

上學的路上,看到賣倉鼠的,他喜歡卻說,“可愛有什麼用呢,你不知道照顧倉鼠要花費多少時間,要喂食喂水,人都吃不過來。”

他房間裡養了幾隻小金魚,“幾天換一次水就行,路過的時候喂點魚食就行。”奧華喜歡金魚,因為他覺得可以帶來好運。

小學時,放學回到家,奧華還能躺在床上打會兒遊戲。但晚上快七點的時候,廚房就會傳來媽媽的聲音,“華仔,快起來準備直播了,辛苦了。”

奧華掙紮着不想起,“真想整天待在被窩裡啊。”

一切隐形的時間都被奧華利用來練習發聲,說話的空隙、飯後的片刻、呼氣吐字都是練習。坐着電瓶車上學的路上,他也會吼兩嗓子。

床頭的那本《三國演義》已經被他翻爛了。他喜歡曹操,覺得自己現在走的就是曹操的路,“曹操用一萬精兵打赢袁紹的八萬士兵,靠的就是頭腦。三國裡的人不分好壞,都是為了自己國家着想。”

前兩年他迷上了玩抓娃娃,“要抓就一定要抓到,我做什麼事一定要做成”,但現實是,得十回才能抓住一個娃娃。很快,他就不喜歡了,“十次的錢都夠買一個娃娃了。”

他偶爾一個人會去永康步行街吃牛排,算是給自己的嘉賞。一份牛排72元,他說,“這家店真是賺錢,這個牛排的成本估計也就30塊錢。”

奧華小學二年級起的班主任王老師記得,奧華家境不富裕,每學期的學費都得欠着,有時候一學期結束了學費都交不齊。

奧華五年級的時候,她發現他每天早晨一來學校就趴在桌子上睡覺。直到有一次在奧華的日記裡,她才知道奧華在做網絡直播,粉絲還給他請了單獨的家教補習功課。

後來,奧華的粉絲打電話到學校找到她,關心他的學習情況,要主動幫他交學費。

但在學校,奧華從不主動提起直播的事。隻有一次在老師問起時,他挺自豪,“老師,我的粉絲快四十萬了,他們對我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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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華在直播。新京報記者解蕾 攝

“很會唱歌的小孩”

一到傍晚,永康西站就被“藝人”們包圍。

穿着露臍短褲跳熱舞的年輕女孩,踩着高跟鞋沉浸在華爾滋舞曲裡的中年男女,留着三七分油頭操着“刀郎”式煙嗓連唱網絡歌曲的東北男孩,以及穿着大短褲、人字拖舉着手機拍攝的圍觀群衆,将老舊的西站廣場堵得水洩不通。

過去,人流量決定了他們的收入。現在,一個麥克風、一個音響、一台手機,變成了他們謀生的工具。

奧華是這些藝人中年紀最小的一個,12歲,黑黑瘦瘦的,兩顆門牙之間漏個縫,腳上穿一雙阿迪達斯經典闆鞋。個子剛到一米五,小小的身影完全被人高馬大的圍觀群衆淹沒。

但他的歌聲底氣十足,“媽媽的吻,甜蜜的吻”,穿透了厚厚的人牆,在廣場外幾十米都可以聽到,絲毫不遜色于隔壁的競争對手。

他眼睛對準鏡頭,表情到位,一手舉着話筒,一手娴熟地跟着音樂變換着手勢,時不時和現場觀衆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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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末晚七點半,奧華都在浙江永康西站唱歌,媽媽為他拍攝視頻發布到網上。新京報記者解蕾 攝

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姐跟拍了将近十分鐘,手機鏡頭恨不得怼到奧華臉上,“發一個奧華的視頻,能漲一百多個粉絲,是自己平時那些視頻的幾十倍。”發了幾條視頻後,她心滿意足地離去。

日常幫奧華拍視頻的是母親楊曉蘭,母子二人每周都會來西站拍“段子”,再選準時間将“段子”發到直播平台上,吸引粉絲,沖刺熱門。

去年,他們在陌生路人的幫助下,在直播平台發了第一個視頻——《青藏高原》,當晚就破了一百萬的播放量,沖上熱門榜。不到兩個月,粉絲就漲到了四十多萬。

“隻有直播才能刷禮物,在這個平台上唱歌對你很有好處,以後也有發展前途。”陌生人告訴奧華母子。

第一次在直播間賺到了一百多塊錢,楊曉蘭激動壞了,“但我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什麼變現啊,掙錢啊,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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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華媽媽楊曉蘭正在為奧華拍攝段子,圍觀的群衆發一個奧華的視頻可以增粉上千。新京報記者解蕾 攝

過去一年半,奧華已經深谙網絡直播平台的遊戲規則。“感謝家人們,紅心飄起來”,“謝謝老王叔的郵輪,還有三十秒,家人們給點力啊!”他也會讓直播間的觀衆去關注給他刷“郵輪”的“大哥”,“大家動動手關注一下,人家也不是白刷禮物的,還不是想帶帶貨。”

打PK賽時,他總是被問:“小孩,你多大啊,能直播了嗎?”

“要打就打,你管我多大。”

也有人會問,“小孩你挺社會啊,這一套一套的從哪兒學的?”

奧華的粉絲以40歲到60歲的人群為主,他口中的“幹爸”老王叔也是他的粉絲。每次PK賽,老王叔都會刷很大的禮物,幫助奧華取勝。

在線下,吃的用的穿的,老王叔都會給奧華買,就連奧華直播用的最新款蘋果手機也是他資助的。

還有很多粉絲從外地寄來零食、牛奶、衣服,奧華家裡的大米也是粉絲送的,奧華的鞋子是一水兒的耐克、阿迪,全是粉絲送的。粉絲還給他買了電子琴、架子鼓。

“我們一家人好久沒在一起了”

2008年4月,奧華出生在永康。

當年,夫妻倆已經有一個五歲大的兒子,母親楊曉蘭在凱裡老家還有和前夫生的三個孩子。撫養四個孩子讓這個拮據的家庭入不敷出,還欠了一萬多元的賬。

在奧華出生前,父親舒長其就想把他“送”走,“當時都聯系好了,把他送到縣城裡一個富裕的人家,房子特别大,這樣孩子出生後也不用跟着我們吃苦。我倆年紀都大了,家裡窮,實在是養活不起。”今年64歲的舒長其回憶起往事有些哽咽,“隻怪自己沒本事”。他穿着一件破短袖,背有些佝偻,時不時咳嗽幾下。

奧華的名字是舒長其取的,“奧”字裡有大米,“希望他能一輩子有米吃,衣食無憂。”

“他要把孩子賣了,我怎麼能同意。孩子在我肚子裡一點點長大,是我的親骨肉,他的心太狠了。”楊曉蘭很少提及這些傷心事。

楊曉蘭為了把孩子留住,在月子裡就帶着奧華逃離了這個家,在外面找了一份酒店做早餐的工作,租住在酒店的房子裡。直到奧華長大一點,才帶回家。

在奧華的記憶裡,父母總是在争吵和打架,“我特别害怕,”奧華隻能大聲喊,“别打了,别打了”。

奧華長到七歲時,父母選擇分開。爸爸帶着12歲的哥哥一起生活,媽媽帶着奧華離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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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華在村裡的老房子出生後,母親楊秀蘭為了留住孩子,帶着奧華逃離了這裡。新京報記者解蕾 攝

“我不恨他。”奧華說,“再怎麼說,也是他給了我生命。恨來恨去有什麼用,什麼也得不到,最後還把父母氣死了。”

現在,逢年過節,他都會拎着一條“紅塔山”去看望父親。舒長其平時抽的煙都幾塊錢一盒,他舍不得奧華花錢,說了幾次“不要買煙,把錢攢着”,奧華不聽。

9月5日,開學後的第一個周末,奧華早早起來,坐上媽媽的電瓶車去看望爸爸。距離上次春節見面已經過去七個月。

舒長其一個人住在距離鎮中心十公裡遠的村子裡,那是奧華爺爺奶奶留下來的房子,隻有幾平米大。屋裡有一張床,堆滿了舊褥子和被子,還有一張掉皮的木頭桌子,一個煤氣罐和一口斷了把兒的炒鍋。木頭搭的屋頂一到雨天就漏水,牆壁上都是柴火熏的印子和黴斑。

隻有門口停着那輛電瓶車是嶄新的,那是奧華不久前給爸爸買的。他聽到媽媽在電話裡說,爸爸現在每天還要去給人家刷油漆,一站就是一天,來回村裡路程太遠。他立刻就打電話到車行,用賺到的錢給爸爸買了一輛三千塊錢的電瓶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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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華去看望獨自住在村裡老房子的父親。新京報記者解蕾 攝

舒長其讓兒子坐在他身邊,問了幾句學習的情況,奧華一一回答,然後便是沉默。

“你年紀大了,還是不要出去幹活了吧。”奧華說。

“沒辦法啊,還得供你哥哥。”舒長其笑了笑。

坐了不到二十分鐘,奧華和母親便離開了,舒長其沒有送他們,就站在原地,看着奧華的背影消失在門框後,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轉。

“我們一家人好久沒在一起了,”奧華有些激動,“不恨我爸,可能起初是有點想讓他後悔吧,但如果一直那樣想,格局就太小了。”

那是最開心的兩年

離開父親的那些年,奧華和媽媽搬了很多次家。

楊曉蘭每個月工資兩千,剛夠房租和生活費。她下班後便去河邊唱歌補貼家用,身為貴州凱裡人,她天生有苗族人的好嗓子。一首歌五塊錢、十塊錢,多的時候一天能掙一兩百。

日子久了,身體很快就吃不消,她患上了心髒病和高血壓,時常胸悶胸痛,喘不上氣來,三天兩頭就感冒失眠。她隻好從酒店辭職。

2015年,楊曉蘭和幾個興趣相投的朋友組了一支民間樂隊。接一些商演,紅白事兒、店鋪開業、生日慶典等等。

那一年,奧華剛滿七歲,也漸漸喜歡上唱歌,跟着團裡的老師學習電子琴。一周下來,奧華學會了彈唱《媽媽的吻》,跟着樂隊去西津橋演出,“兩隻手都在抖,心跳也飛快,但是唱完後,他們都在誇我唱得好,我都不敢相信。”奧華回想起第一次在衆人面前唱歌的樣子。

後來,客人們直接點名要奧華表演。楊曉蘭說,不管路途再遠再苦,奧華也從沒說過“不”。

“多一個人,就能多一份勞務費。一場演出是二百,我去了就能多給二百。”奧華把第一次演出的勞務費全都交給了媽媽,攢着作為自己二年級的學費。

外出演出很辛苦。有一年冬天,永康下了一場很大的雪。樂隊要去舟山給一場婚禮做表演。奧華穿了一雙愛心學校送的網鞋,還穿上苗族的傳統服裝。樂隊在雪地裡走走停停,奧華的鞋子濕透了,腳凍得紅彤彤的,楊曉蘭便找人借了一雙拖鞋。

奧華凍得渾身發抖,彈電子琴的手也凍得發紅,一邊彈琴一邊哭。

楊曉蘭心疼兒子,可也沒辦法中途走掉,隻能焦急地等着演出結束。樂隊整整唱了一天。

回到家,母親用熱水給奧華泡腳,“剛放進去的時候一點感覺都沒有,過了兩三分鐘,我才能感受到一點點燙。”

還有一次,樂隊去武義縣做喪葬演出。那是奧華第一次在葬禮上表演,“奧華一直抓着我的手,說媽媽我好怕,”楊曉蘭說。

奧華還記得有次演出結束,在回永康的路上,電瓶車突然沒電了,當時距離家裡還有十公裡遠。所有人下來推着裝滿設備的電瓶車往前走,他也下了車。一路走回家,一直走到天黑。

但奧華說,那是他過得最開心的兩年,“剛剛學會彈琴唱歌,不會技巧,特别喜歡跟着媽媽四處跑。”他所有珍貴的記憶似乎都停留在七八歲,“那兩年,永康的冬天特别特别冷。但我喜歡冬天,喜歡下雪。”

兩年前,樂隊的生意越來越少,家裡失去了經濟來源,楊曉蘭又開始去酒店做早餐,每天淩晨三點就要出門幹活,到第二天中午才能回家。

奧華常常一個人在家,七歲的時候他學會了自己做飯,激動地告訴媽媽“我會炒雞蛋了”。竈台跟他差不多高,油總是濺到臉上、手上,“被油濺很疼的!習慣就好了。”

早上沒人叫奧華起床,他上學經常遲到。四年級時,奧華在放學路上摔倒,兩顆門牙磕掉了。楊曉蘭送他去醫院,照X光片、補牙,一共要花三千多,一個好心人資助了五百多元,其餘的部分隻能楊曉蘭四處去借。

費用有限,門牙沒補好,随着奧華長大,兩個門牙中間的縫隙一點點變寬。有些網友在直播間嘲笑奧華,說他唱歌漏風,奧華心裡很是自卑。

出了事故之後,楊曉蘭放心不下奧華,隻能再次辭職。

去年,他們開始永康西站唱歌。一個陌生的叔叔看母子兩人要搬那麼重的設備,就搭了把手幫忙。幾次下來,他和楊曉蘭日漸熟絡,“就是有個依靠吧。”

“你别管我,過幾年我就能出去闖蕩了。”奧華說,他希望媽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他還告訴媽媽“不要去依賴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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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騎着電瓶車帶奧華去永康西站唱歌,車裡是重重的設備。新京報記者解蕾 攝

“是是非非,人情事故”

在“12歲少年直播賺錢養家”視頻被熱搜的當晚,楊曉蘭在直播間裡被網友攻擊。有人說她是後媽,是人口販子,還有說她綁架、虐待孩子、說她站在奧華身後是控制孩子。

她回應,“事情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官方規定未成年人必須在家長的陪同下才能直播。”

但更多的彈幕跳出來:“孩子你為什麼不上學?”“你爸去哪兒了?”

楊曉蘭連着好幾夜躺在床上睡不着覺,小聲啜泣,奧華睡在媽媽上鋪,半夜聽到哭聲,心裡酸酸的。

導演孫孟君在籌備拍攝奧華之前,進行了大量的調研。他發現在直播平台上,未成年主播已經占據相當大一部分比例。從14歲未成年孕媽的網絡直播,到模仿老師紅遍網絡的13歲男孩鐘美美,再到12歲靠直播賺錢養家的奧華。

據《2016年直播行業洞察報告》顯示,2016年全國共産生了200家直播平台,11歲至16歲的網絡主播占到總數的12%。

孫孟君說,像奧華這樣需要靠直播養家的是少數。更多的隻是想借直播作為展示舞台。

“我們認為童年應該是是快樂的、輕松的,但其實這是我們高高在上的想法。對奧華來說,這可能是他目前最好的選擇。如果沒有直播,他也許還在和媽媽四處賣唱,連學費都付不起。”他說。

去年三月,奧華剛做直播的時候,就有人說他“小小年紀,不務正業,這樣下去,人都廢了”,他放下麥克風,跟網友幹了兩個小時嘴仗。

兩個月後,有人趁奧華媽媽不在鏡頭裡的一次直播,用“未成年人直播”的名義把奧華舉報了,直播号也被封了。

奧華從此在直播間裡謹言慎行,隻要是不太過分的言論他都裝看不見,“習慣就好了。”說這話的時候,他表情帶着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淡然和不屑。

2019年8月,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發布《中國未成年人網絡保護法律政策研究報告》,建議限制14歲以下未成年人開直播、發視頻。但目前,我國現有法律法規對于未成年人能否參與網絡直播并無明确規定。

孫孟君認為,互聯網對于未成年的影響,無法評判是好是壞,它是這個社會的常态,在看不到的地方還有更多的“奧華”存在。

在奧華看來,直播更像是一個職業。

“不是你想唱就可以唱,而且唱歌也沒那麼簡單,肚子、胸腔都要用力,唱久了嗓子也累”,奧華正處在變聲期,唱歌的時候經常會覺得嗓子有些壓迫,“現在隻有打遊戲的時候我是最放松的,什麼也不用想。”

他最喜歡Beyond樂隊,“多少次,迎着冷眼與嘲笑,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一生經過彷徨的掙紮,自信可以改變未來”,他覺得歌詞寫得那麼真實,仿佛就是唱給自己聽的。

他也崇拜過周傑倫,後來發現“崇拜誰都不如崇拜自己,隻有自己才能決定未來。”

但在直播間裡,奧華不能唱自己喜歡的歌,“沒人聽,人氣嘩嘩往下掉”。粉絲喜歡聽《母親》、《劉海砍樵》這些歌,不僅要會唱,還要會表演。

他悟出了一個道理,“一定要好好讀書、賺錢,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隻有你有本事了,才能去挑工作。”

教過奧華半年聲樂課的陳老師眼裡,奧華“是個很好的苗子,有天賦,樂器一模就會了”, 但和其他小孩相比,“他上課沒有定性,都是為了演出臨時訓練的。如果好好培養,一定能有所成就。但現在這種形勢之下,孩子拔苗助長,可惜了。”

但奧華的夢想還是和音樂有關。“我最想去參加《星光大道》,想在大舞台上唱歌,以後去中央音樂學院上學。”他早就在網上搜過,上海音樂學院偏流行唱法,中央音樂學院偏美聲民族唱法,後者更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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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華參加歌唱比賽獲得的獎牌。新京報記者解蕾 攝

現在,奧華正在努力适應被卷入輿論漩渦的生活。他心疼媽媽,又覺得她“度量太小”。他希望罵他的人越多越好,“哪個成功的明星不是被罵出來的,要是這點兒罵都受不了,怎麼出人頭地。”

在熱搜的新聞下面,他隻回複了八個字,“是是非非,人情事故”。

“懂的人自然會懂,我也不想解釋,沒必要浪費時間。”經曆過這件事,奧華覺得自己又變得成熟了些。

這麼多年來,奧華跟着媽媽東奔西跑,房子換了一個又一個,破破爛爛、擁擠不堪,就是一個歇腳的地方。

每到一個“新家”,他總是會想起六歲的時候,和哥哥一起搭的那個石頭房子。

在他們住的屋子後面,有一片大大的空地。旁邊堆着幾袋水泥,他和哥哥叫了幾個鄰居小朋友一起去河邊,一趟趟搬石頭和沙子,足足花了兩個小時,蓋好了一棟像模像樣的小房子。兄弟倆又去河邊抓了兩隻青蛙,把它們養在小房子裡。

“當時特别幼稚,就像是在玩過家家,特别美好。”奧華傻笑着。

沒想到,當晚就下了大雨。第二天,奧華和哥哥去空地的時候,發現房子塌了,兩隻青蛙都被砸死了,他們把青蛙送回河裡,難過了好幾天。

後來小夥伴都長大了,一個個搬走。曾經,哥哥是奧華最崇拜的人,學習成績好,會畫畫,還能變魔術。他理想是好好讀書,以後做一名公務員。但自從去年中考失利,家裡沒錢複讀,隻能去職高,他整個人頹廢了不少。周末一回家就窩在屋子裡打遊戲。

“我比他小五歲都可以去賺錢,他都那麼大人了還那麼廢。我經常跟他說,你不吃過苦,不經曆過風雨哪能見到彩虹。”奧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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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6日下午,周末,奧華難得的休息時光。他在吃完的火龍果殼裡做“煮雞蛋”的實驗。新京報記者解蕾 攝

“我想象中的家是一整棟大房子,房間裡面布置得很漂亮,還有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爸爸媽媽、哥哥、我都穿上紅色的衣服,我們正在過年,一家人圍坐在一張桌子上,看着電視吃年夜飯。”奧華說,他從小就憧憬着這樣的場景,但它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我做直播想賺好多好多錢,買個大房子,讓我們一家人能住進去。”

文 | 新京報記者 解蕾

編輯丨陳曉舒 校對 | 盧茜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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