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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最有意思的人

圖文 更新时间:2024-11-29 08:40:12

山上最有意思的人(高原上最會講故事的男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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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撰文|耿淩波

十點人物志原創

對電影感興趣的人,但凡聊起國内藝術電影近幾年的發展,萬瑪才旦是一個繞不開的名字。

他個人編導的長片處女作《靜靜的嘛呢石》就獲得第25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導演處女作獎;之後的劇情長片《塔洛》更是獲得第52屆台灣電影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獎 ;到了《撞死了一隻羊》時期,直接問鼎第75屆威尼斯電影節地平線單元最佳劇本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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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外界的認知裡為藏地電影人“蹚出一條路”的人。在萬瑪才旦鼓動下,松太加(導演《阿拉姜色》)坐上了與他同行的綠皮火車前往北京電影學院學習攝影;因為萬瑪才旦想要培養一個錄音師,德格才讓(演唱《故鄉》)被從家鄉叫來念了錄音系;萬瑪才旦要拍電影《塔洛》,拉華加(導演《旺紮的雨靴》)成了他的執行導演……

這些人都先後有了自己電影事業上的代表作,影史上第一批藏地電影人闖了出來,外界稱其為“藏地電影新浪潮”。在此之前,去往北京學習、從事電影工作,在松太加一行人看來是不可想象的:“電影門檻太高,北京都是精英人士,北電更是聽說過但門都沒見過。”

在成為電影人之前,萬瑪才旦還是個會用藏漢語寫作的藏地作家。自1991年就讀于西北民族大學開始,萬瑪才旦的小說便開始頻繁見諸于雜志、報刊及領獎台上。2020年,他創作的中文短篇小說集《烏金的牙齒》,一舉摘得南方文學盛典“年度小說家”桂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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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金的牙齒》 萬瑪才旦 著

中信出版·大方 出版

電影《一代宗師》中有一個經典的“掰餅鬥武”橋段,講北方武術界不滿“南拳要北傳”,懷揣宮家六十四手的宮羽田是當時中華武術會會長,宮老爺子愛惜人才,更心系中華武學的發展和延續,在“掰餅”一戰中,用一塊餅試出了葉問對武林發展的想法,并有意将肩上的責任傳遞,當時他對葉問說:“今日我把名聲送給你……希望你像我一樣,憑一口氣點一盞燈,要知道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有燈就有人。”

作為藏族作家當中用漢語寫作最具代表性的作家之一,西藏文聯主席紮西達娃也曾把名聲送給過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萬瑪才旦,紮西達娃稱他“創造了藏民族的電影和小說雙子座的高峰”

而從藏區進入内地,萬瑪才旦的電影和文學作品也帶來了新鮮空氣。

拍出《益西卓瑪》的謝飛,是中國“第四代導演”的代表人物,也是萬瑪才旦在北京電影學院的老師,談及萬瑪才旦,他不吝贊美,“要拍好藏族電影,一定要有藏族的編導。萬瑪才旦是很不容易才出現的電影作家。他是藏族出身,有獨立作家的能力,作品基本都是自己寫自己拍。”更提到,伯格曼、費裡尼、楊德昌等世界電影大師也是這樣創作的。此前《益西卓瑪》一直是内地電影解讀藏區人文生活的标杆作品。

以《西藏組畫》創下劃時代意義的藝術家陳丹青,更是自看過電影《撞死了一隻羊》之後,就對導演萬瑪才旦産生了濃厚的興趣,他看完了萬瑪才旦所有作品,被其中的每一部所打動,坦言透過電影看到了萬瑪才旦身上的慈悲和善良。

這種種盛名之下,萬瑪才旦自己作何感想?他又是如何認識自己的?

自2002年導演個人第一部短片作品《靜靜的嘛呢石》(處女長片前身),萬瑪才旦至今進入電影行業已有20年,如今再談及電影創作,他更願意将其形容為做一項工程、寫一篇論文,當中的壓力和責任自不必言說。相比之下,短篇小說的創作輕便、靈活,為一個作者安放個人化的表達、思考甚至是對創作的欲望,提供了更開闊的空間。

如今,萬瑪才旦推出《烏金的牙齒》之後的最新小說集《故事隻講了一半》,我們也有機會與他聊聊他的感受和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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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正在變得複雜

萬瑪才旦不喜歡反複修補的創作體驗,他覺得那樣的過程就不太像創作。

創作應該是靈感迸發的一刻,就像做夢一樣,可能當時記得清楚,醒來就會忘記。”用說唱藝人表演《格薩爾王傳》時的狀态類比就是:“他們一旦進入了那樣一種狀态,就什麼都有了。”

《格薩爾王傳》是世界上最長的英雄史詩,相當于西方《荷馬史詩》數十倍。它還有另一個名字,叫“活史詩”,流傳千年并不靠紙筆,而是靠一代代民間說唱藝人口口相傳。這些人行走在高原河谷,《格薩爾王傳》伴随着他們的高歌吟唱在藏區家喻戶曉。

然而奇妙的是,說唱藝人大都不識字,但對《格薩爾王傳》的表演卻能切及膚理,有研究者将這樣一種難以解釋的現象稱為“神授”。萬瑪才旦常覺得,創作這件事帶有一點神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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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寫了改、改了寫”的操作,則像是在完善論文,不斷查漏補缺,找找東西佐證,進度才能被一點一點完成。尤其可怕的是,創作本身産生的愉悅感也會在這樣一場漫長的拉鋸戰中消耗殆盡,寫作者仿佛不是在寫作,而是在處理一項工程。

在他的小說創作經驗中,倘若故事講到一半被迫中斷,隔了一段時間重新進入,出現銜接不暢或者感覺不對的情況,他都會很幹脆地放棄。

像短篇小說《水果硬糖》的創作經曆那樣,中斷之後還願意重新撿起來,撿起來之後還能重新講完,這樣的情況是極少數。作為《故事隻講了一半》中萬瑪才旦自己最喜歡的作品之一,《水果硬糖》講述了一位藏族母親養育了兩個兒子,一個成為醫生,一個成為活佛。

從事文學工作以來,萬瑪才旦以創作短篇小說為主,還未涉足過長篇小說寫作。他認同寫作是個“體力活”的觀點,而長篇小說則是更艱辛的體力活,盡管他自己偶爾也會有想法冒出來:“或許該寫個長篇了”,外界也常催促:“你什麼時候寫個長篇”,但真正能讓他将長篇落實的機會始終難找。

他并不能像一個職業作家那樣,能完全靜下心來,将整個的大段時間投注在寫作上。文學創作之外,他還會被很多事情牽扯精力。一些頗有名氣的作家也有過那樣的經曆,可能很早就有一個寫作計劃,但因為各種創作之外的事情拖延,以緻于過了兩三年才真正寫出來。

萬瑪才旦的身份更多,時間也被裁得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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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開始拍電影之後,他經常要面對突如其來的變化闖入,甚至連自己都常處在“無法明确第二天會發生什麼”的狀态裡。他要不斷地去平衡創作和上映之間的事情:電影拍之前,要和投資商見面洽談投資、和主創見面平衡想法;電影拍完之後,還要配合路演、接受采訪……

世界電影史上有很多電影大師,作品列表裡碩果累累,一生能拍四十部甚至五十部電影。但萬瑪才旦很清楚,這可能不會是自己的速度。拍電影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尤其與外部環境息息相關,他需要時刻做好根據環境去調整創作的準備。

也因此,他通常會準備兩三個成熟的電影計劃在手上,看準時機,适時推進當中的某一個。

最新電影《雪豹》就是在疫情期間創作的劇本,真正拍完,用了兩三個月的時間。拍攝的部分,去年就已經完成了,今年主要制作雪豹部分的特效。在電影市場蕭條,投資環境艱難的情況下,萬瑪才旦對這部電影的進度已經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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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刻感受的放大

萬瑪才旦的創作似乎一直處在一種“兩難”的境地之中。

他之前的電影《塔洛》,講述久居深山的牧羊人塔洛,愛上了新興藏族女孩楊措,為了想象中的愛情,他不顧一切賣掉羊群、剪去小辮子,最終失去所有。最後他想要回家,摩托車打不着火,曠野中,塔洛将點燃的炮仗投入油箱,用一種自毀的方式接受了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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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看過電影的人,都會被鏡頭下藏民被動遭受沖擊的處境觸動,而給予了這個群體登上大銀幕機會的導演——萬瑪才旦,則被外界鋪天蓋地的解讀賦予了“慈悲”的形象。

到了電影《氣球》,人們更試圖借着電影主人公的遭遇,去觸碰導演更深層次的創作沖動。藏族母親卓嘎養育着三個孩子生活艱難,面對第四個孩子降生可能會帶來的巨額罰款,她想要引産,但丈夫達傑卻認為第四個孩子是自己父親轉世,堅持要妻子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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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到底是順應現實,還是遵循信仰,成了籠罩在這位母親身上進退兩難的困境。

萬瑪才旦出生在青海藏區。宗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那片高原上出生的每個人,在這種價值體系裡成長起來的萬瑪才旦,從家鄉去縣城、藏區到内地,遭遇到所謂更“先進”、更現代的生活和觀念,難免會産生對比,甚至對自己的文化産生反思情緒。

也正因為,萬瑪才旦自己就處在類似的兩難困境當中,所以才會将遭遇變化、身處變化的藏區群體作為自己電影的主角,隻是他對這個世界的觀察,常常被解讀為一種凝視、一種俯瞰。

面對這些聲音對他的塑造,萬瑪才旦會想要解釋兩句。但更多時候,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如今《故事隻講了一半》出版,外界認為萬瑪才旦有了新變化——外延更廣,更加複雜。畫家陳丹青在序言中提到“這批新小說…擴大了故事的跨度人物、情節、主題,更顯複雜,不再框限于鄉村素材,小說人物開始進入城市,進入攝制組,進入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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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隻講了一半》 萬瑪才旦 著

中信出版·大方 出版

這次,萬瑪才旦卻十分笃定,這種種變化在他看來或許隻是讀者層面的觀感,對于他自己來說,談變化,更多的是一種假象

正如他自己所說“一個人寫作上的特點,包括叙事的基調,情緒上的傷感,甚至是貫穿其中的孤獨感,早在處女作中就已經顯現。”故事中,那種把人夾在中間的狀态,萬瑪才旦在10年前就經曆完了。小說隻不過是在講,故鄉還有其他人正在經曆同樣的狀态。

《塔洛》裡面有一首歌叫《走出大山》,歌詞中寫道,“我要走出大山去看外面的世界”,描繪了藏區年輕人對于走出故鄉的向往。他們抱着傳統觀念離開故鄉,進入城市又會遭遇新的價值判斷,兩種價值觀在一起碰撞,人則會産生一種撕裂感。

與其将自己放在一個對萬物施以慈悲的位置上,萬瑪才旦更願意将自己的創作看成是一種“神授”:“很多時候,靈感會猝不及防地拜訪你,而且會附在你身上,一刻也不肯離開你。”而自己的書寫,隻是為降臨在身上的靈感,進行一個妥帖的安放

萬瑪才旦的一位編輯形容,每一篇短篇小說,都像是對他自己某一刻感受的放大,而每個讀者,都能從中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有點像鏡頭,鏡頭背後是創作者那一刻的感受,但觀衆卻透過這一幕一幕看到了更全景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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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縱的快感”

時間會帶走很多東西。

人們離開故鄉,進入城市,開始可能會處在一個割裂的狀态中。但經過幾代人的融合,最開始那批人的後代,可能逐漸融入另一種環境,适應另一種價值判斷,最終就成了城市人,完成了農業文明向城市文明的過渡。

到了那時,就像出生在美國的小孩普遍說英語一樣,出生在中國的小孩可能普遍都在說普通話。至于自身族群的語言,以及語言背後的價值體系,逐漸在他們身上消失了。就像《氣球》中,卓嘎所面臨的生育困境,随着政策的變化,也已經不複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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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仍然還會有一些困境,無法化解,會一直存在。就像面對一個男人提出“老婆和母親掉進河裡先救哪個”一樣,這種困境沒有終極答案。在萬瑪才旦看來,人處在其中,就好像走鋼絲,會一直痛苦、一直糾結,類似于佛教中講的“執念”。

這個時候就隻能依靠自身,人有的時候,想清楚了自然就進入了另一個境界。萬瑪才旦承認,這種淡然正是自己的态度。透過閱讀他的短篇小說,能夠體會到這種堅定感。

這在一定程度上是短篇小說的形式帶來的。他形容自己創作時候的心境,“往往有了一個題目之後,在很短的時間内就寫完了,比如《烏金的牙齒》的創作隻用了一天加兩個晚上。”

“寫的過程中,它有一個很順的氣,寫完之後你能感覺到它是一個好小說,你自己也會很有成就感,這種感覺我覺得挺好的。”這個過程會産生一種快感,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稱之為“放縱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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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考慮任何創作之外的事情,能不能發表,稿費多少,能不能評獎之類,享受那種純粹的創作帶來的愉悅感。讓他在兩難中,有機會“透口氣”。

但兩難境地不會被完全消除。所謂的看淡,在某種程度上,也隻是另一種形式的無奈。

正如他在短篇《屍語新說:槍》中描述的那樣,槍的出現,讓兒子得以跳出父輩好逸惡勞的慣性,殺死神的香獐子,搖身一變,成了孝子;可對應着小說裡另一條線,在聽這個故事的德覺桑布,卻依然在陷入“西西弗斯”式無望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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