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傳達的是發自心田的喜悅或是悲傷, 它斷然不會辜負所有人對文學的期待。它的自由之美,就在于這“發自心田”的真實,因真實而生動,因自由而可貴。透着文字,我仿佛看到遙遠的先秦時代,先民們坦然率真,舉手投足都了然爽利。而這般愛憎分明,不玄不妖,才使簡簡單單的詞句落在心口裡,都讓人感動得泫然欲泣。先民們不受曲調拘束,沒有格律限制,不講究遣詞造句,不尋思起承轉合。也因了這份自然,才不矯飾,不媚俗,不堆砌,不刻意,所以随意拎出兩個字,都讓後人高山仰止;詠一句面前的物事,來者便窮極千年變化。透過聞天語老師的解析,讓我們更能領略《詩經》中那種天然之美。
這是發生在秦國的一個愛情故事。
這個故事,發生在初秋的一個早晨,當夏天的露水即将變成秋霜的時候。河邊的蘆葦非常茂盛,有一個小夥兒,在河邊溜達。走着走着,忽然他看見河面上有一條船,船上有一位姑娘正在撈水裡野菜。隻見她長發披肩,全身素衣,頭發上束了條金帶,顧盼遺光彩,長吟氣若蘭。這小夥一下子就看呆了,媽呀,這麼美麗的姑娘不就是我昨天晚上夢見的那位嗎?心上的人啊,我終于看見你了。
就在小夥做木雞狀時,姑娘的小船已漸行漸遠…..他回過神來一看,急了,忙邁開大步去追。追啊追啊追啊,怎麼追了半天,卻根本看不到姑娘的影子,小夥兒仔細一想,媽呀,方向追反了!趕緊掉頭再追,早已經追不上了。也許由于小夥兒跑得太猛,出現了幻覺,他仿佛看見那美麗的姑娘就在不遠的河面上……
從此這小夥兒就得了相思病了,朝思暮想,輾轉反側, 心人兒在哪裡呢? 而出現在眼前的是彌望的茫茫蘆葦叢,天漸漸寒了,蘆葦呈出冷寂與落寞,小夥天天守在這兒,終于忍不住對着這片蘆葦從唱了起來……我們的行人聽到後馬上把它記了下來,于是就有了今天我們學習的這篇詩歌。下面我們一起來讀讀這首詩……
秦風.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跻。
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
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注釋:
1.蒹(jiān):沒長穗的蘆葦。葭(jiā):初生的蘆葦。蒼蒼:茂盛的樣子。下文“萋萋”、“采采”義同。
2.為:凝結成。
3.所謂:所說的,此指所懷念的。
4.伊人:那個人,指所思慕的對象。
7.溯洄:逆流而上。下文“溯遊”指逆流而上。一說“洄”指彎曲的水道,“遊”指順流而下。
8.從:追尋。
9.阻:險阻,(道路)難走。
10.宛:宛然,好像。
11.晞(xī):幹。
12.湄:水和草交接的地方,也就是岸邊。
13.跻(jī):水中高地。
14.坻(chí):水中的沙灘
15.涘(sì):水邊。
16.右:迂回曲折。
17.沚(zhǐ):水中的沙灘。
譯文:
河邊蘆葦郁郁蔥蔥,青蒼蒼,深秋的露水結成霜。 心上的人在何處?她就在河水的那一方。
逆着而上去找她,道路險阻又漫長。順着而下去找她,她仿佛就在那水中央。
河邊蘆葦密又繁,清晨露水未曾幹。心上的人在何處? 她就在河岸的那一邊。
逆着而上去找她,道路險阻攀登難。順着而下去找她,她仿佛就在水中的沙灘上。
河邊蘆葦密稠稠,早晨露水未全收。心上的人在何處?她仿佛就在水邊那一頭。
逆着而上去找她,道路險阻曲難求。順着而下去找她,她仿佛就在水中沙洲上。
賞析:
現在來講一下這首詩,開頭采用了賦中見興的筆法。通過對眼前真景的描寫與贊歎,繪畫出一個空靈缥缈的意境,籠罩全篇。詩人在一個深秋的早晨,來到一條長着蘆葦的大河邊,訪尋他心愛的人(而那個心上的人,可以是人也可以是追求的理想),而那人卻行蹤不定、可望而不可即。于是他找呀找呀,從“白露如霜”的黎明,找到“白露未晞”,“白露未已”的午前,在長着蘆葦的秋水邊奔波,徘徊了好幾個小時,通過這種訪求過程的描寫,不僅表現了詩人對“伊人”的一往深情,而且寫出了他的欲見不得的焦急和怅惘的心情。詩中描繪的那條阻隔于詩人與伊人之間的秋水,既是眼前之景,又顯然别有喻意,如果僅僅一水之隔,那他完全可以到達彼岸,見到伊人,何況詩人的追求又是那樣的執着和熱烈。因此我認為這條秋水實際上象征着一種社會的阻力。正是這種阻力,才把兩人阻隔在河水的兩岸,使他們“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全詩三章,每章前兩句寫景,點明時令,烘托氣氛;後六句寫尋求“伊人”不得的心情。全詩回旋三叠,往複歌詠,情調凄婉動人,意境朦胧深邃。詩中寫“蒼蒼”,“萋萋”,“采采”的蒹葭,既是用來起興而懷“伊人”,又是用來烘托抒情主人公的。對于“伊人”,詩人知其地,而莫定其所,欲從靡由,故“溯洄”、“溯遊”,往複其間,希望能與“伊人”一遇。用“蒹葭”起興,引出對“伊人”的尋求自然順理成章。盡管詩人滿腔熱情地去“溯洄”、“溯遊”,不畏“道阻且長”、“且跻”、“且右”,結果卻是可望而不可即。詩人因追求伊人而不得見所産生的空虛和怅惘之情是難以言喻的,而且用蕭瑟清秋的景象來襯托,詩人的這種情感就顯得更為突出,更為濃郁。正是緣景生情,情景相生,意到境成,清寥空靈的深秋之景與怅惘迷茫的懷人之思渾然無間,構成了全詩的藝術境界,給人以一種真切自然而又朦胧迷離的美感。
此外,本詩在韻腳上——首章“蒼、霜、方、長、央”屬陽部韻,次章“凄、唏、湄、跻、坻”屬脂微合韻,三章“采、已、渙、右、濁”屬之部韻——如此而形成各章内部韻律協和而各章之間韻律參差的效果,給人的感覺是:變化之中又包涵了穩定。同時,這種改動也造成了語義的往複推進。如“白露為霜”、“白露未唏”、“白露未已”——夜間的露水凝成霜花,霜花因氣溫升高而融為露水,露水在陽光照射下蒸發——表明了時間的延續。在結構上重複疊句。全詩共三章,句式相同,字數相等,隻是在少數地方選用了近義詞或同義詞,如“萋萋”、“采采”分别放在“蒼蒼”的位置上,用“未晞 ”、“未已”去分别取代“為霜”,這樣既做到了一唱三歎,使詩人的感情得到了充分的表達,又使詩作行文富有變化。
《蒹葭》是十五風中的一篇,可謂“風”類詩的代表,讀它時讓我們感受到的語言美,結構美,思想美,韻律美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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