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太陽花

吳曉明

同事老王發了一張圖片說，校園裡的太陽花開了。看着圖片，美麗别緻的花朵，缤紛絢爛的色彩，有單瓣的，有重瓣的，面對如此清新秀麗的花朵，我完全忽略了葉子的存在。各色的花朵簇擁着盛開在我的手機屏上，隔着屏我嗅到了花香。如此精緻的太陽花和我想象中的太陽花真的大相徑庭。

我心中的太陽花是向日葵，大氣磅礴，開在田野裡，喜歡和玉米、小麥并肩而立，像是莊稼一樣自信與坦蕩。到了盛夏的時候，開出一片一片的輝煌，尤其是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一陣風過，感覺滿地奔跑的都是太陽，那就是田野裡最美的風景。我總感覺向日葵才是太陽的孩子，把自己盛開成太陽的模樣，葉子像是蒲扇一樣大，杆自然也是很健碩的，真的可以用得上“粗枝大葉”這樣的詞語。金燦燦的花朵碩大而厚重，低着頭像是智者一樣思考，和泥土一樣沉默，密集的果實像是太陽黑子，向日葵在莊稼地裡出類拔萃的，也是花中的佼佼者。

我匆忙下樓，看這片太陽花藏匿在校園裡的那個角落。也許是農村長大的孩子，田野裡的花草自小就是我的玩伴，所以看到花草我總是滿心的歡喜。而如今，我生活的校園似乎就是這個城市的一個花園，校園裡的花花草草我更是喜愛有加，就像是我的學生。從春天的第一抹綠到深秋的最後一片黃，我都是很在意的。四季的風霜在我的眼裡沉澱，而生命的美好在我的心田裡綻放。時間長了，習慣了與花草為伴，每天去陪陪她們，感覺花草會讓我的靈魂安穩，也是對勞碌生活最好的撫慰。

當然，寫到校園裡的花花草草，還得提及下種花草的老王。老王其實也不老，因為他在應該被稱為“小王”的歲月裡就成了“老王”，自然在人們的心中他就沒有年輕過。老王長得很有喜感，眼睛小，皮膚黑，可是情商高，幽默風趣。上課的時候是學生喜歡的老師，把單調的數字、公式、定理烹制成香噴噴的大餐。如今年歲漸長，就負責校園裡的綠植，他似乎也很受花草的待見，把校園的旮旯拐角都種上了各樣的花草。他熟悉每一棵樹的秉性，他懂得每一朵的個性。這兩年，各種花樹争先恐後來校園安家落戶，譬如梧桐樹、櫻花樹、合歡樹、桑樹、梓樹等一些不大常見的樹木都落戶在校園，似乎感覺長在校園裡，沐浴着書香，花木都有了不一樣的氣質不一樣的風骨。

其實，搖曳太陽花的這塊草坪，像是學校的心髒一樣，在學校的中心位置。因為走進校門，不論走哪座教學樓都得經過這片草坪。草坪上的草長勢不是很好，可是用矮小的金葉榆編織成的兩朵祥雲在草坪上飄蕩，而老王在草坪最中間種下了太陽花、美人蕉、十三太保、香水百合等，那一池花像是色彩缤紛的太陽或者彩色的月亮。一池花被周圍的草寵愛成了不可一世的模樣，十三太保開得井然有序，美人蕉嬌豔欲滴，各色香水百合美不勝收，最外面是一圈太陽花，像是鑲嵌了七彩邊一樣，真是璀璨靓麗。

我蹲在太陽花的身邊，看着花兒們嬌美的容顔，感覺陽光的清香都氤氲在我的身體裡，我似乎覺得自己也是一朵花兒。太陽花開得不卑不亢，白的清純，粉的浪漫，黃的柔和、紅的熱烈，玫紅的嬌豔，各種色彩清新明豔，似乎都是絕色。大有大的風骨，小有小的氣節，一圈的太陽花像是編織成的一個花環，戴在盛夏的頸項上，這一片花，開得動靜有些大，是真的聽到了花開的聲音。太陽花的花語是沉默的愛、光明、熱烈、忠誠、積極向上，我覺得這些詞彙都配得上眼前這些明豔的花朵。

我溫柔的視線纏繞在這花環一樣的太陽花上，單瓣的輕盈而又圓滿，比虞美人多了幾分風骨，比格桑花多了幾分緊緻；重瓣的豐潤而又圓滿，不像牡丹那樣碩大，更不像月季那樣的簇擁，似乎她就是一種極緻，一切都剛剛好。我有一種心花怒放的感覺，我忽然覺得，“心花”就應該是她的樣子。

這個盛夏，我也想把自己也活成一朵太陽花，讓心永遠朝着陽光的方向，溫暖向前，不問過往。我想起了作家馬步升在《與生活談判》中寫到：那一年盛夏的那一天，我在沙丘上坐了一天，針紮一般的陽光和滾燙的沙粒抽走的隻是我心底積久的陰郁和憂傷，從此，我無論身處何地，隻要天上有太陽，光芒便會無阻無礙地鋪滿我的五髒六腑……看到他的文字，與我心有戚戚焉。我也習慣了，當心底深處的陰霾大于生活本身的時候，我坐在陽光下，和花草對視，似乎滿心都是花，靈魂深處便是花香彌漫。我覺得不管生活多麼暗淡，心中總有一朵花常開不敗，那朵花應該是太陽花。

很多時候走進校園，看到老王忙着給花草澆水，剪枝，滿臉的塵埃，滿手的泥土，我感覺他就是校園裡一棵行走的樹，沉默而又熱烈，霜花灑在鬓角，花兒種在心田，他不在意四季更叠，可是他在乎哪朵花先開，哪朵花後落。他說，他要讓花兒在校園裡四季都能次第綻放。他說，種花草和教育孩子都是一個道理，是花都有自己的花期，都需要有耐心，需要陽光、雨露和養分。

這個盛夏，在心田裡種一片太陽花，單瓣的最好，這樣就可以把更多的陽光就盛放在花朵裡。到了冬天，萬物凋零的時候，我心中裝滿陽光的太陽花和輕盈的雪花一起下酒，生活就不至于過分荒蕪。

看着這些精緻小巧的太陽花，我想，如果有一片土地，我都種成太陽花，我似乎就種下了太陽，到了秋天收獲一地的明亮與燦爛。

下課了，滿校園都是孩子，看着他們青春的容顔，奔跑的身影，我恍惚覺得校園裡都是奔跑的太陽花……

（作者簡介：吳曉明，女，中學教師。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張掖市作家協會副主席。在《中華散文》《飛天》《北方作家》《甘肅日報》《絲綢之路》等報刊雜志發表小說、散文一百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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