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那些年》小小那

大唐名将郭子儀，是一個身上寫滿傳奇的人物。宋代詩人徐鈞曾寫詩形容他：“身佩安危三十年，讒鋒雖中節彌堅。古今多少功名在，誰得如公五福全”。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五福”指“長壽、富貴、康甯、好德、善終”（出自《書經》）。古往今來，“五福臨門”四個字承載了無數人對于完滿人生的美好希冀，隻是在現實中，真正“集齊”者卻并不多見，放之古代朝堂，那更是鳳毛麟角。郭子儀是一個罕見的個例。

《舊唐書》中評價他：“權傾天下而朝不忌，功蓋一代而主不疑，侈窮人欲而君子不之罪”。人紅不招妒忌，功高不遭猜疑，家富不拉仇恨——三條能占到一條就足以稱奇，可郭子儀竟全部get！不僅如此，他還福壽雙全，兒孫滿堂，最後以８５歲的高齡安詳謝世……看到這份幾近完美的人生答卷，康熙大帝都忍不住寫下評語：“自漢唐以來之勳臣，功名最盛而福祚克全者以郭子儀為首稱。”

那麼這位中國第一位武狀元，究竟有着怎樣的處世哲學，讓他在亂世之中，出将入相，榮寵一生？

對皇帝——忠勇赤誠，不求封賞

皇帝與功臣的關系，向來是微妙的。對于這位有着“再造李唐”之功的武将，幾任皇帝也曾有過猜忌和提防。

唐代宗即位之初，聽信宦官讒言，罷免了郭子儀兵馬副元帥的職務，讓他去給唐肅宗監修陵墓。面對不公，郭子儀沒有絲毫抱怨，而是默默做了一件事——他把自己領兵以來，先帝唐肅宗所賜的1000多件手敕、诏書，彙編成整整20卷，交到新皇帝手中，說這是子孫萬代的傳家之寶。唐代宗看後，大為感動，主動檢讨自己“大德不明”，請郭子儀“勿以為慮”。

此外，郭子儀在朝做官，曾三度辭讓尚書令，數次婉拒皇帝封賞。他用實際行動，一點點證明了自己的忠勇和無私，也一步步赢得了皇帝的信任和尊崇。

京劇中有一出著名劇目《打金枝》，正是改編自郭子儀的故事——郭子儀的兒子郭暧娶了唐代宗的女兒升平公主。暴躁驸馬碰上刁蠻公主，二人時常争吵。一次争吵，郭暧口不擇言，說道：“你不就是仗着你爹是皇帝嗎？我爹都不屑于那個位置！”公主氣得跑回娘家去告狀。唐代宗竟如此安撫女兒：“這事你不了解，女婿說的都是大實話，要是他爹真想當皇帝，哪還有咱們李家的天下？”郭子儀聞聽此事，大驚失色，把兒子五花大綁，帶進宮中請罪。沒想到唐代宗反倒心平氣和地勸起了郭子儀：“小夫妻吵架，我們做家長的，要學會裝聾作啞，不能太當真的。”

郭子儀用他的絕對忠誠，換來了皇帝的絕對寵信。唐代宗将郭子儀的畫像放入淩煙閣，唐德宗直接下诏稱郭子儀為“尚父”，足見其在曆任皇帝心目中的分量！

對同事——隐忍豁達，規避沖突

所謂“人紅是非多”，郭子儀功名日盛，難免會招緻同僚的嫉恨。不過郭子儀總是能在雲淡風輕中化幹戈為玉帛，讓奸佞小人都對他恨不起來。

宦官魚朝恩，曾因妒忌郭子儀的平叛之功，多次進讒言，一度導緻郭子儀被解除兵權。後來有一次，魚朝恩招待他參觀章敬寺。有人向郭子儀告密，說魚朝恩設下埋伏，會對他不利。諸将請求帶武裝侍衛同去，郭子儀不以為意。他說，“我是國家大臣，他沒有天子之命，怎麼敢害我？如果是奉命而來，你們去了又能做什麼？”于是就隻帶着幾個随身小厮前往。

魚朝恩一見，驚訝他的随從怎麼這麼少，郭子儀就把自己聽到的話轉述給他，并且說：“人來得太多，怕你動起手來麻煩。”魚朝恩大為感動，捶胸落淚。

還有一次，郭子儀在外領兵，家中父親的墳墓被盜。時人多猜測是他的老冤家魚朝恩指使。不久，郭子儀回京朝見，朝廷萬分緊張，擔心郭子儀會被此事激怒，發動事變。不料郭子儀一見皇上提起此事，竟潸然淚下，說道：“臣領兵在外，管教不嚴，很多官兵也挖掘了别人的墳墓。今天這事兒輪到我頭上，是老天爺的懲罰，跟别人沒有關系。”

對于奸佞小人，郭子儀的态度是，能避免的沖突一定要避免。他平時會見賓客，妻妾不離左右，可是一旦盧杞來探望，他就不讓妻妾露面。有人問其何故，他說：“盧杞相貌醜陋而心機險詐，婦人輩見到他必然會取笑。他日盧杞得志，我們全族都将不得幸免！”

為官數十載，郭子儀用他的胸懷和智慧，規避了許多無謂的紛争和災禍。

對下屬——寬厚仁義，惜才愛士

在郭子儀的軍旅生涯中，他曾數次被解除兵權又數度被起用。而每次奔赴軍營，他都輕身前往，對于虎狼之師他也總能夠随心駕禦、指揮自如。這一切，不僅體現了他出色的軍事才能，也彰顯了他超強的個人魅力。

郭子儀對待将士以寬厚著稱，史書記載，“每降城下邑，所至之處，必得士心”，所謂“必得士心”，一方面是賞賜提拔，另一方面是寬松管理。當年李光弼剛接手郭子儀的朔方軍時，遭到強烈排斥。原因就是将士們早已習慣了郭子儀的寬厚，對李光弼的嚴厲苛刻頗為抗拒。

在治軍方面，寬厚亦或嚴明，沒有絕對高下之分。隻不過在當時國家殘破，内有反叛，外有強敵，朝廷又不能給予強有力供給的情況下，郭子儀的寬厚仁愛和江湖義氣，的确頗能籠絡人心。

後來，郭子儀當年的部将仆固懷恩、李懷光等都發達了，尊貴到封王封爵，但他們仍然對郭子儀恭敬有加，鞍前馬後，任勞任怨，如同郭家的奴仆。

治家有方——人丁興旺，子婿顯赫

曆史上，有太多治國之才，最後都未能“齊家”，如唐初的房杜。郭子儀再次打破這個魔咒。

史書記載，郭子儀家人丁興旺，八個兒子、七個女婿，都在朝廷擔任顯赫官職，孫兒輩數十人，每次來到面前問安，郭子儀都分不清楚誰是準，反正看見有人叩頭，他就慈祥地點點頭。

關于郭子儀在治家方面有何良方，史書沒有過多記載。不過透過一件小事，我們就能窺探一二。郭子儀在朝堂做官之時，郭夫人的乳娘的兒子，因違抗禁令，被郭子儀的手下的糾察官打死了。郭子儀的兒子們跑來哭訴告狀，郭子儀大怒，把他們都罵走了，然後對着身邊人說：“我這些兒子，全是奴才的料！發生這種事，不去敬重我手下執法嚴明的糾察官，而去同情一個違法亂紀的乳娘的兒子！不是奴才是什麼！”公元781年，郭子儀以85歲的高齡安然謝世。死後他被尊為太師，谥号忠武，子嗣綿延，流芳千古。

在那個紛亂動蕩的年代，能擁有一段如此完滿的人生，着實令人慨歎……

烽煙消散，亂世已去，而“五福老人”留下的人生哲學，依然值得今人反複品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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