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鳳拉着花嬸的手說，"嬸啊，你别揣着明白裝胡塗了，你降降輩，給俺當嫂子吧！"花嬸臉一變，說道，"死娘們兒，拐彎抹角，轉遊我頭上來了，叫我給你哥當老婆，賴蛤蟆想吃天鵝肉，你想得美！"

秀鳳說，"花嬸啊，俺哥可是真真正正的想着你呢！"

花嬸說，"想着我我就得給他做老婆啊？想着老娘的多了去了，我可不是摸摸褲裆裡鼓鼓囊囊就願意的人。這又想起我來了，早幹嘛去了？咱高攀不上，咱人野心粗，說話像叫驢，哪配得上人家大家主的公子呀！"

秀鳳說，"哎呀花嬸呀，三四十年的事你還記着呢，再說了，你倆沒走到一塊也怨不得我哥呀，不都是俺姨夫的事嗎？現在俺姨夫都死了多少年了。"

花嬸說，"死了多少年又怎樣？人家是個大孝子，死的活的都聽他爹的，你回去叫你哥扒開他爹的墳，問問那把老骨頭，他同意嗎？"

秀鳳說，"花嬸呀，你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當我嘴上抹石灰——白說，别這樣糟賤俺姨夫和俺哥。行了行了，你老人家别生氣了，就當我沒說，你不願意其實還有排隊的呢，河西還有一個，挺不錯，我跟俺哥商量商量去，俺走了！"說罷起身離去。

"死娘們兒，你站住！把我氣得好啊歹的這就擡腚走了？"一把拽住秀鳳，"看看你這個血料的，氣性還不小呢！哎，給我說實話，你哥要成家是真的還是假的？你說他心裡想着我是真的還是你放虛屁？"

秀鳳撲哧一笑，"俺哥要成家不假，心裡有你也是千真萬确！"

花嬸又問，"你到我這提這事，是他叫你來的，還是你自己想來的？"

秀鳳說，"你以為俺腿腳就這麼不值錢？俺哥好話說了一大筐，求俺找你，他說，他想你想得都睡不着覺了！"

"這個富源！其實俺……俺……"花嬸吞吞吐吐。

"其實你心裡也有他！"秀鳳說。

"死娘們兒，淨說實話！"花嬸說，"這個死富源，淨辦這脫了褲子放屁兩倒手的活，還托人來說，不就隔一個院牆嗎，往那一站，咳嗽一聲，嘛事說不了哇。"

"看看看看，俺真成了《西廂記》裡的紅娘了，跑腿跑出不是來了，"秀鳳嗔怪地說，"俺倒成了多餘的了，行行行，你倆的事往後俺不摻乎，你叫俺哥到晚上爬過院牆來，你倆鑽到一個被窩，有嘛事自己商量吧！"

"死娘們兒，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花嬸對秀鳳說，"回去告訴你哥，他心裡有俺，俺心裡有他，别着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三四十年都過來了，還在乎這一時半會，我不得跟孩子們和娘家爹打個招呼？"

如花心裡也有俺！嘿嘿，這事八九不離十了！富源老漢一陣陣的暗自高興，得意地哼着歌曲:山不轉哪水在轉，水不轉哪雲在轉，雲不轉哪風在轉，風不轉哪心在轉。轉來轉去又要轉到一塊了，緣份哪，緣份！幾杯小酒下肚，心裡便飄飄然起來。這如花，想當年就是她先找的俺，給俺寫情書，拉俺看電影，給俺做千層底的鞋，那一晚在高梁地，要不是俺把持住，俺倆早就那個了。都怨俺爹，不知從哪聽說如花不正派，借口嫌人家這嫌人家那，棒打鴛鴦。也怪自己，不敢反抗，想起來也怪對不住人家如花的。這回行了，好飯不怕晚。如花呀，你的情俺沒忘，老了老了，咱們再做并蒂蓮吧。他對着鏡子，仔細地端詳自己，哎，還行，還沒老得沒個人樣，還是老小夥一枚，眉宇間還看得出當年的英氣，眼睛還是這麼有神，牙齒還是這麼潔白。咦？怎麼有一根白頭發了呢？讨厭！扽下它來！真缺，還有！一根，兩根，三根……不行，白頭發最讓人顯老了，明天，明天就去鎮上，染染發，锔锔油，俺要還老還童！

幾天過去了，富源老漢有點沉不住氣了。俺倆的事如花家常委會通過了嗎？怎麼也沒個消息呢？不會出什麼叉子吧？富源有點坐不住了，在院子裡走來走去，不時地擡頭看看院牆那邊，不時地支棱着耳朵聽聽那邊有什麼動靜。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這更令富源老漢不安， 他忽然想起電影《南征北戰》中的一句台詞:沒動靜就是快了。快了，是激戰快要來了呢，還是好事快要臨門了呢？也許如花還沒給家人說，也許是說了碰見了擋頭。誰會擋這事呢？如花的兒子運生蔫頭耷拉耳的，性格有些懦弱，心裡沒有多少道道，是個老實憨厚的人，這事呀，八成會他媳婦沖鋒陷陣。如花的兒媳婦柳媚可不是個省油的燈，這小媳婦蛋子，可是個能氣死三倆婆婆的手，就是如花這暴脾氣，有時也不得不讓她三分。進得陳家這些年，婆媳關系不睦，柳媚與婆婆體型相反，婆婆人高馬大，她又瘦又矮，但與婆婆打架，卻無所畏懼，一副殺七個宰八個的樣子。打也罷，成也好，該有個動靜了，如花咋就這麼能沉得住氣呢？

富源老漢在院子裡一邊踱着步，一邊想着。突然，一粒小石子從院牆那邊飛過來，他擡頭一看，大喜。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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