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聲生不息》播出後，懷舊港樂再現盛景。

“因世上的至愛，是不計較條件。”

當楊千嬅穿着華麗蛋糕裙在舞台上演唱起《無條件》，許多聽衆眼眶濕潤了，這首歌亦一舉拿下首期“最受歡迎金曲獎”。

楊千嬅在《聲生不息》的舞台上演唱《無條件》。

有意思的是，未參加節目的陳奕迅恐成最大赢家，《無條件》《單車》《最佳損友》金曲一首接一首，引得歌迷紛紛刷起話題#陳奕迅沒來聲生不息但好像又來了#。

楊千嬅和陳奕迅，這對認識了27年的老友在熱度包圍中迎來新一輪的考古，從第十四屆新秀歌唱比賽兩人初次見面，到陳奕迅在楊千嬅演唱會上獻唱《姊妹》，往日的友情歲月在影像中逐一定格，賺足人眼淚。

1995年第十四屆新秀歌唱比賽，楊千嬅陳奕迅同台。

都說香港藝人皆全能，這兩人在銀幕上的合作也可圈可點。而其中，至今仍讓我念念不忘的港式愛情片經典，當屬他們倆主演的《每當變幻時》。

這部15年前的老片，近年來豆瓣評分仍在上漲，目前穩定在8.0。當年上映香港票房達到751萬（港币），内地票房232萬元，擠進2007年香港票房排行榜TOP 10。

電影于2007年6月29日上映。

這個發生在菜市場的故事有着不一樣的喜劇氣質，正如某影評所說“灰色幽默下有着市井小民的辛酸與人間真情”。在被喜劇爛片、低分愛情電影霸屏的當下，這樣真誠細膩的故事顯得尤為稀缺，亦更為珍貴。

01

這部愛情片被低估了？

談起經典港式愛情片，許多人第一時間想起的大概是2010年上映的《志明與春嬌》。

導演彭浩翔将成年男女的寂寥一一攤開，融進香港這座繁華的城市，愛情是暧昧的命題，後巷抽煙、倒過來的字母短信、便利店買煙，這對飲食男女的愛情博弈有試探和算計，亦有純粹的一面。

《每當變幻時》被很多人看作是菜市場版的《志明與春嬌》，但對比之下，《每當變幻時》有着更沉重、現實的底色，它講述的不僅是愛情，還有菜市場裡小人物的沉浮和時代變遷下草根階層的内心掙紮。

在這個故事裡，愛情不再是救贖對方的神藥，也不值得人奮不顧身放棄前程。愛情不轟烈但隽永，雖然它沒有那麼重要，但依然純粹且神聖。

電影最初的名字叫《阿妙的十年》，楊千嬅飾演的阿妙就是故事中的主角。

富貴墟是一個熱鬧的菜市場，無論早市晚市總是喧嘩嘈雜，人聲沸騰，站在走道和攤主講價都會被人擠來擠去。

阿妙（楊千嬅飾）和魚佬（陳奕迅飾）的相見，就發生在這個擁擠又熱鬧的菜市場，空氣裡還泛着濃重的魚腥味。

他們同是富貴墟菜市場裡賣魚的，正如銅鑼灣隻能有一個浩南，而富貴墟亦容不下兩個魚檔。

故事的開始是魚佬怒氣沖沖地去找阿妙算賬，因為阿妙作為新來的竟然搶走了他的地盤，破壞了規矩，兩人間的氣氛一點即燃，争執下甚至發展到用殺魚刀指着對方，引來一衆路人圍觀。

冤家聚頭式的開場是許多喜劇電影慣用的手法，但這部電影又是特别的，尤其是在結局的映襯下。它并非傳統的大團圓式結局，電影的開頭一群人在菜市場鬧哄哄亂作一團，而結尾隻剩下阿妙一人在MINI COOPER上回望正在被清拆的富貴墟。

10年時間，她變了，富貴墟也變了，好像什麼都變了。

電影的開頭有多熱鬧，結尾就有多冷清。

阿妙這個人物是值得被攤開細講的，在她身上，你能找到許多大城市下小人物的特性。他們勤奮努力，犧牲睡眠時間工作，渴望抓住改變命運的機會，逃離桎梏自己的牢籠，但又受限于原生家庭的影響，被困在小地方。

阿妙的老爸愛賭，欠下一身賭債，所以阿妙這麼多年來都隻能在街市賣魚替父還錢。她一直不喜歡菜市場這個亂糟糟的地方，因為在這裡，根本看不到她想要的未來。

阿妙深夜擺攤賣魚粥。

為了盡快還清賭債，阿妙一天隻睡3個小時拼命賺錢，又急于求成想走捷徑，一開始想學豬肉佬去做批發生意，後來又陷入了傳銷風波，被人騙光了所有存款。

這無疑是緻命的打擊，阿妙所有的信念在這一刻坍塌了，她坐在富貴墟的天台幾欲從高處跳下去，她原本給自己定下的目标是30歲前還清所有債務，離開街市，而這場傳銷風波讓她一無所有。她坐在天台哭着對魚佬說，她已經29歲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她再也無法翻身了。

而這一晚，是魚佬救了她。在富貴墟的天台上，兩人第一次擁抱，有種奮不顧身的浪漫。

魚佬愛上阿妙是必然的，但阿妙卻一直回避這段感情。

阿妙的擇偶觀是受到原生家庭影響的，她已經受夠了又苦又累、看不到未來的生活，所以她決心不會找菜市佬作為伴侶，所以她拒絕了豬肉佬（黃渤飾）、餅佬（馮紹峰飾），最後又拒絕了魚佬。她隐晦地對魚佬說“有些人，我不會想，有些事，明知不會發生，就不應該計劃”。

黃渤扮演的豬肉佬對阿妙表達好感，卻遭到拒絕。

30歲這年，阿妙終于離開了菜市場，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

她爸突然猝死，留下的債務就此清算，她的人生終于不用再為了還債而活。阿妙内心掙紮過後，決定離開富貴墟，離開鬧哄哄的街市，離開魚佬。

多年後，他們再次見面，阿妙已經成為了知名化妝師，她嘗試結交過新的伴侶，但最終還是孤身一人。

她終于明白她最愛的不是什麼“像Prada的Gucci”錢包，而是魚佬曾經送給她的一個簡簡單單的防水錢包，外表看起來也許不起眼，但對她卻有着珍貴的意義。

阿妙決定對魚佬表達愛意，當你以為電影終于要迎來大團圓結局時，魚佬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他妻子打過來的，原來他早已結婚。

阿妙看着魚佬和妻女漸行漸遠的背影，釋懷地笑了。

有人說這是喜劇式開頭，悲劇式結尾，許多人都在片尾彈幕刷起了那首經典的歌：“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隻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表面上看，這似乎是一個關于愛人錯過的故事，但這部電影的用意大概不在于此，它想要反映的是在大時代下小人物站在命運十字路口所做出的抉擇，每一個選擇都通向不同的人生。這個故事裡沒有誰對誰錯，追求理想而逃離富貴墟的阿妙沒有錯，結婚的魚佬也沒有錯，感慨的是“每當變幻時，便知時光去”。

這并非壞結局，而是現實的結局。/豆瓣截圖

02

愛情片因何動人

愛情片因何而動人，當我們以高分港式愛情片為範本去尋找答案，你會發現都逃不過一個字——“真”，指的是真情、真實、純真。

在《每當變幻時》裡，陳奕迅有一段眼神戲極其動人。

這個眼神發生在魚佬和阿妙争奪錢包的片段，當魚佬得知阿妙口中最适合她的錢包，原來就是當年他所送的那一隻時，魚佬忽然愣住了，他明白了阿妙的言外之意，搶錢包的手僵硬地停在那，眼神流露出震驚、疑惑、遺憾與錯過。

這一個無聲的眼神勝卻大段冗長的對白。

時過境遷，他們早已被時代的洪流推向不同的人生軌迹，最後魚佬隻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笑着收回了手。

這是全片最值得人回味的眼神，你能感受到主角内心洶湧的情感，眼神裡訴說的跨越10年的遺憾歎息，觀衆在這一刻相信了這個相愛卻錯過10年的故事是真的存在過。

中國電影資料館研究員、評論家李一鳴曾指出一些都市愛情電影的通病，就是将“都市的東西變成一種景觀式的表達，雖然看似來自現實，但最終卻脫離了現實，變成架空虛構的、脫離了生活的想象的東西，所以很難引起廣大觀衆的情感共鳴。”

而那些經典的港式愛情片之所以能引起觀衆的共鳴，正是因為在談論“愛情之外的更深層次的内容”，雖然談的是愛情，但又離不開生活，以這個人物作為切口，你能窺見他生活的城市文化、生活現狀以及當下的社會背景。

志明與春嬌的愛情因一根煙而起，故事背景是香港實施室内禁煙法令，所以才有了後巷抽煙的相遇；阿妙與魚佬的愛情發生在街市，電影中穿插了菜市場被超市搶奪客源後從繁盛到衰退的過程；《甜蜜蜜》裡黎小軍和李翹相識在麥當勞，而“在那個年代，麥當勞是極具代表性的品牌”。

李翹穿着麥當勞的工作服。/《甜蜜蜜》

在這些故事裡，小人物的愛情經曆都離不開大時代的環境，城市男女的寂寥空虛，愛情與面包的艱難抉擇、異鄉人在香港的孤獨拼搏，都基于這個背景之下。

一些低分爛片為何會顯得空洞又矯情，就是因為故事搭建的背景隻有一個空殼，隻見皮卻沒有支撐起來的骨，愛情變成男女主角的“二人轉”，既沒有折射真實社會情緒的一面，也沒有挖掘更深層次的情感，顯得虛假、乏味，也不值得推敲。

1.67億票房，2.8的豆瓣評分，劇照很唯美，劇情很狗血。/《十年一品溫如言》

甚至許多以探讨兩性關系為主題的都市愛情片也演變成了網絡熱帖集錦，将前任、小三、婚姻危機等元素往故事裡塞得滿滿當當，觀衆一口咬下去，能品出五六種不同的餡兒來，材料豐富，但故事卻是串了味的，熱點都想蹭，但哪個故事都沒講好。

我想起22年前，陳可辛監制的電影《十二夜》，這部講述兩性關系的電影至今仍是同類愛情片中的經典。它講的是一段感情進與退的來回拉鋸，都市男女速食愛情從開始到結束的全過程。

陳奕迅在電影中飾演工程師Alan。/《十二夜》

初始是荷爾蒙的互相吸引，熱戀時跨越半個城市為對方送早餐，再到結束時兩人面紅耳赤的争吵，愛情從開始到結束僅維持了十二夜。分手時，都市男女以為掙脫了上段感情的束縛，其實不過是掉入了下一個循環。電影裡有句台詞亦是經典——“隻有戀愛中的人，才認為他們的相遇不是偶然”。

《十二夜》被認為是“愛情災難片”，它還原了愛情的真實，而不是一味制造所謂的“爽”“甜”“虐”。

愛情電影當然不一定非要殘酷而真實，若能“販賣”愛情的純真美好滿足幻想，觀衆也照樣能買單。《單身男女》以寫字樓愛情為背景，卻敢讓觀衆陷入吳彥祖與古天樂隻能選一個的兩難抉擇；《瘦身男女》裡劉德華鄭秀文減肥路上互相加油鼓勁，完成救贖與蛻變，典型的大團圓式結局，溫馨動人。

大部分青春片亦都以“販賣”純真幻想為噱頭，但模仿到的隻是皮毛，它們展示的是演員們年輕姣好的皮囊，在唯美的風景下完成MV式的表演，美則美矣，故事稀碎。

歸根結底，愛情電影為什麼動人，是因為“愛”本身足夠動人。愛情電影雖然被認為是拍攝門檻較低的一種電影創作題材，但拍好愛情片沒有那麼簡單，因為“愛”這件事本身也不簡單。

參考文章：

[1] 港式愛情片，悄然大改變 | 北青藝評

[2]解讀杜琪峰愛情片的四大元素 | 網易娛樂

[3]愛情電影需要回歸真情 | 河北日報

[4]香港電影：愛情篇系列視頻 | B站up主@盧克文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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