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壇一直很流行一句話,叫:1000個人的心裡,有1000個哈姆雷特。這本來是說每個人對文學作品都有自己的品讀方式,但不知何時起,卻成了很多人曲解作品原意的借口。
在古詩詞裡,這種曲解更是屢見不鮮:把蘇轼寫春景的絕美詩句“春宵一刻值千金”當成洞房詩;把元稹的愛情詩“貧賤夫妻百事哀”,當成抱怨生活的俗語;把李商隐訴說相思的“蠟炬成灰淚始幹”,當成誇園丁的妙語。對于這些“曲解”,個人覺得,詩詞從誕生開始就已經有了生命力,意思本身就是在變化着的,所以給古詩中某個名句變換意思,為今人所用并沒什麼不對。
但有一點,大家要明白:當這個詩句放在原詩中解讀時,特别是在教孩子原詩時,還是要告訴他們詩人真實的意思。這是對古人的一種尊重,也是對孩子們的負責。
近期,因為小學還沒開學,不少孩子便在家裡上起了網課。說實話,這是考驗父母實力的時候。面對孩子五花八門的問題,不少家長表示快被“逼瘋”了,所以作為一個語文老師,筆者總是能第一時間收到這些抱怨。其中有一位父親,給我講了講他陪兒子讀千古名句“一枝紅杏出牆來”時的細節。我們先一起來讀一讀這首小學課本中的經典宋詩:
《遊園不值》
宋.葉紹翁
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扉久不開。
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這是宋代大詩人葉紹翁最經典的作品,也是宋代七言絕句的翹楚。兒子問的問題是:“不是說春色滿園嗎?出牆為何偏偏是紅杏?”其實對這個問題,若是一般的家長會解釋說:“正好葉紹翁看到的就是杏花,所以他便寫了杏花。”這麼答,其實是一個不錯的回答,眼前所見即詩中所寫。
偏偏這位家長想到的是“一枝紅杏出牆來”長期被大人曲解那層意思,所以這親爹便一本正經地告訴孩子:“這杏花長得十分紅豔妖娆,一看就是不守規矩、會出牆的調皮花,詩人這是要告訴我們,不要學這種花!”對于這個解釋,孩子一臉似懂非懂的表情。
當筆者和幾個同樣是教育一線的同行說這個解釋時,不少老師都怒了,其實一個直接說了一句:“不會解釋就别瞎說!”很顯然葉紹翁這是一首遊春詩,詩人來到郊外的一戶人家前,本想進他的花園參觀,敲了半天門卻沒有人應答,于是他便想着可能是對方擔心自己踩壞了園中的蒼苔。詩人正想離開時,卻瞥見一枝牆頭紅杏,心中十分欣喜,感歎道:果然是春色滿園,關都關不住!
葉紹翁寫這首詩的時候是十分欣喜的,“一枝紅杏出牆來”也沒有任何貶低這枝紅杏的意思,它的調皮正詩人歌詠之處。那麼為什麼偏偏是杏花,不是其它花?無非就是兩個原因,第一個葉紹翁看見的确實是杏花;其次,就算當時葉紹翁看到的不是杏花,他也是極有可能這樣寫的。當年陸遊寫過一首《馬上作》,詩中就有一句“楊柳不遮春色斷,一枝紅杏出牆頭”,葉紹翁隻是把陸遊的這句詩稍改了一下,為自己所用。古人寫春景,并不是一定寫眼前所見,為了寫出意象之美,他們會靈活運用想象、拟人、借代等多種寫作手法,憑陸遊在兩宋的影響力,陸放翁正是用這句詩向前輩緻敬,至于他看見的是否真的是杏花,或許并不一定。
筆者很理解這位家長希望教育孩子的良苦用心,他希望孩子在讀古詩時,學會一些做人的道理,所以才會告訴孩子“不要學這種花”。這就類似于很多老師為了讓孩子們好好學習,對孩子說陶淵明《雜詩》中的名句“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是讓大家好好學習的。其實這也是一種曲解,隻要通讀全詩,理解陶淵明當時的生活狀态,就會明白陶公這是叫大家珍惜時光,快樂地生活,與學習之類的沒有任何關系。
或許很多老師和家長認為,曲解的本意是為孩子好,有何不可?但大家要明白,古典詩詞是老祖宗留給我們的寶貝,它們都是不可再生的财富,咱們不能如此糟蹋它們。對此,大家怎麼看?歡迎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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